眼前的拓跋力微身著異族服裝,一頭火紅的頭發被規矩地綁在腦後,露出他飽滿的額頭,整個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絲毫不見被人下藥之後的萎靡之態。
驕陽罩在拓跋力微堅毅的臉上,若汐竟覺得刺眼不敢直視。
「拓跋……」若汐試探著叫出他的名字,她總覺得眼前這人看似是拓跋力微,可整個人發散出的氣質並不像她認識的拓跋力微。
拓跋力微微微向後退一小步,對若汐抱拳行禮︰「鐘離姑娘安好。」進退有度,謙恭有禮,十足一位翩翩佳公子模樣,若汐仿若又一次見到了京都行館門前那個她從不曾見識過的「拓跋力微」。
有了這樣一番認知之後,若汐竟輕輕松了口濁氣。
萬幸……此拓跋力微並非彼拓跋力微。
可拓跋力微下一句話便如悶雷炸在若汐心口,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說——「微有一事相求,之前有送過姑娘一塊玉佩……不知姑娘可否將他還給在下?」
若汐慘白著臉,踉蹌一步險些跌倒,幸而小翠在旁堪堪扶住,才避免了若汐狼狽之態。
「你……說甚?」若汐仰頭望著他,顫聲問,「你、你再說一遍!」那塊玉佩一直被若汐貼身珍藏著,她將它視為兩人心心相印的定情之物,可如今……如今他竟然開口要回去!
拓跋力微與莫雲淼隔空對視良久,雙眸中盈滿了情深款款,旁人看著皆是郎情妾意,好不纏綿。
過了許久,拓跋力微勉強將視線收回,目光平靜地看向若汐,然後緩緩作了一揖。「姑娘,還請歸還在下的玉佩……當日微太過唐突,無意冒犯姑娘。如今微與公主情投意合,自是要將那塊家傳玉佩贈給公主……請姑娘歸還玉佩……」
若汐听著他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世上最絕情的話,眼淚早已如同斷線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滑下臉頰!她一瞬不瞬的盯著拓跋力微,企圖從他臉上看到一丁點並非出于他本意的破綻……可是沒有!
若汐緩緩點頭,絕望地掏出那枚捂著她體溫的玉佩,通透的綠色在日光下散發著淺透的光芒。她將玉佩墜在拓跋力微眼前,冷冰冰地問︰「你說的可是這塊?」
莫雲淼在一側大喜過望,眼角眉梢皆是遮掩不住的喜氣。
拓跋力微點頭稱是。
若汐突然冷然一笑,那笑容看上去支離破碎,不堪一擊。可是她依舊極力維持著自己該有的姿態,若汐緩緩開口,話音中不帶有一絲感情羈絆︰「若我不樂意給呢?你意將我如何?」
莫雲淼頓時作出憤怒的模樣,惡狠狠地瞪視著若汐,仿佛立時便要將她大卸八塊一般。而拓跋力微則不急不躁地笑著︰「姑娘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必是能體諒在下的難處,為在下著想一二……」
若汐十分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住嘴,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我不想听!還有……本小姐想來睚眥必報,最是記仇。你可要想清楚,一旦將這枚玉佩要回,日後……」眼淚在她眼眶中打轉,若汐仰起頭望向無邊際的天空,極力將它逼退回去。她不想對著拓跋力微說絕情的話,縱使她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說,眼前這個男人也許並非真正的拓跋力微,可是……這口氣她實在咽不下去!倘若他倆人這場愛戀注定要如此艱難委屈求全才能繼續下去,那麼……她寧願放棄!
若汐極力平復好險些失控的情緒,復又看向一臉平靜的拖巴拉望,繼續道︰「日後你我便再見亦是路人!」
若汐這句話剛出口,便注意到拓跋力微的表情有一瞬十分怪異,似難過卻轉眼便扯住了嘴角。可最後拓跋力微依舊說出了讓若汐心痛的話︰「微請求姑娘物歸原主。」平穩的語調,毫無波瀾的情緒,無一不讓若汐听上去更加愛絕望。
若汐抬手擦去臉頰上的淚珠,不斷點頭呢喃︰「好,很好……既然你如此想要,我便成全你。只不過我得不到的,也不能任由你送給別的女人,誰都不行……」後面的話近乎自言自語,幾不可聞。
若汐說完臉上的絕望之色多了幾分決絕。她抬手便將玉佩摜在了地上……
「啪」的一聲響,不知刺碎了多少人的心……至少莫雲淼原本欣喜若狂的神色還未來得及收回來,下一刻便被若汐突如其來的決絕嚇到,表情猙獰的厲害!
而拓跋力微只低頭望著一地碎末怔忪了片刻,繼而蹲將它一點點撿了起來。若汐別過臉不願再看,她的淚水早已蒙住了雙眼,可她不願意當著他或他們的面,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表現出來。
「小姐,咱們回府吧……」小翠怯怯地扶住若汐,單純如她只知道相府才是她們最安全的所在。
若汐胡亂地點頭,她如今只想將自己埋進爹娘的懷里,好好哭一場!「回家……」若汐哽咽著,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莫銘軒望著若汐異常筆直的身影,怔怔地出神。這一刻,他對若汐竟生出幾分與往常不一樣的情愫……
若汐回到府里,並未像她渴望的那般埋進娘親懷里大哭一場。她只是將自己關在閨房中,埋進被子里狠狠哭了一場……她不敢放聲大哭,怕被突然趕來的爹娘听到,惹他們擔心……
若汐趴在床榻上,臉埋在棉被中,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簇新的錦繡緞面上,一個窩、兩個窩……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來之不易的一次重生被她過得亂七八糟,自己依舊殘留著前一世優柔寡斷的性子。連帶著好不容易擺月兌了莫雲濱,這一世下定決心要與拓跋力微長相思守到頭來卻是落得這般下場!
若汐腦海中猛然跳出這樣一句話——「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難道真是自己太過良善,所以他們就認準了自己好欺負?上一世的莫雲濱是,這一世莫雲淼亦是!
至于拓跋力微……若汐憤憤地握緊拳頭砸向床邊,就當她瞎了眼听信他的鬼話!從今以後她不需要男人,更不再奢望愛情!她要做的只有一點——那便是自己強大!只有夠強大她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才能利用這次重生的機會扭轉乾坤,形變上一世自己的悲苦命運!
想通這一點,若汐頓時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再不糾結男女私情。
她渾身通透地打開門,就看見小翠一臉苦瓜相地站在門口。若汐當即皺眉,這幾日當真撞了邪不成?怎的每每她打開房門,皆會有人等在門口,而且……若汐略一回想這幾日的情形,當即斷定小翠定是有大事等著自己!
若汐一想到這一關鍵,當即有些意興闌珊起來,懶懶地開口︰「你家小姐我又不是關在屋里尋死覓活,你擺一張苦瓜臉是為哪般啊?」
小翠垂頭看著腳尖諾諾地說︰「小翠擔心小姐想不開……」
若汐拍拍她肩膀︰「你家小姐惜命著呢,老天爺好不容易賜給我這條命,怎麼能說死就死?說吧,到底有何事?」
小翠巴巴地張了半天嘴,才說出完整地話︰「拓……拓跋……」
若汐止住她的話頭,冷冰冰的吩咐道︰「打出去!」
「小姐……」小翠被嚇到了,她站在原處眼巴巴望著若汐,「老爺也在……」
若汐一手扶額,她當真是氣糊涂了。還以為那個男人是來專門負荊請罪,原來根本就是她自作多情……
「罷了,時辰還早,你隨我四處走走……」若汐雖在心底已然下定決心從此與他再無瓜葛,可是一時半會她只怕很難做到一切隨風。為今之計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小姐想去哪?」小翠亦步亦趨,緊緊跟著。
若汐想了想︰「過不幾日便是十八,皇上命我搬去二殿下府上,我也該提早了解一番。不如咱們便去二殿下的府宅看一看吧,你去跟門房說一聲,準備馬車。」
按照慶嘉朝的傳統,每位皇子皇子成年之後,皆要去宮外開府建宅子。然後再有皇帝物色一位秀外慧中、門第頗高的世家女指婚,也算是皇子成家立業了。而二皇子則比較特殊,他自幼不受皇帝寵愛,是以行過弱冠之禮後,皇上一直未曾給他指婚,只是隨手指了一座宅子讓他開府建宅子。
不過二皇子早年聲名在外,京都花街柳巷到處均有他的足跡,更是飄香院、怡紅閣的頭牌的入幕之賓……是以他的府上除了正妃之位,想來最不缺的便是女人!
若汐提出去看莫銘軒的宅子,並非一時之舉。她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變強大,那麼第一步便從二皇子妃開始吧!
若汐如此想著,便坐著自家的馬車朝著莫銘軒的宅子去了。馬車周身的裝潢十分素雅,不張揚,若不仔細分邊根本看不出這竟然是相府的馬車,若汐沒敢走大門,怕被拓跋力微的眼線察覺,她吩咐車夫從甚少有人經過的側門出去,不多時便隱匿在了人群中。
若汐靠在馬車中閉目養神,腦海中則在不斷的回想著阿七查到的情報——
莫銘軒名下的宅院攻擊三處,一處是皇上欽賜,另外一處則作為鄉下莊子,平日多是租給附近的百姓租種田地,還剩下的那一處則是專程用來避暑游玩之用。
若汐今日要去的便是皇上欽賜的二皇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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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洛洛一天的課,晚上又忙論文,實在來不及,先碼這些吧……
明天開始是新的旅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