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漫望著梅朵離去,半晌之後方深吸了一口氣,踱回榻椅邊,坐了下來,低頭沉思著。
片刻之後,她高聲喊道︰「來人。」
旋即,自門外走進一名模樣清秀的侍女。
「主子有何吩咐?」
「去叫杜大人來。」西陵漫淡淡地吩咐道,剛才的火氣已壓住。
杜大人,杜秋婉,皇後身邊的女官,亦是有品級的三品官。
侍女退了下去,西陵漫則斜斜地歪在了榻椅的墊子上。
待門外再次傳來通報聲時,已是過了小半個時辰,西陵漫收起快要爆出的火氣。
皇後身邊的人面前,她還是要小心才行。
只見門口處,走進來的是一名的年輕女子,儷影輕移,婀娜多姿。
西陵漫看得心中突地一動,身子緩緩地坐直了起來,眼楮瞬也不瞬地盯著杜秋婉的姣好的面孔。
她有種不好的感覺,皇後派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到太子府,到底是何意?不會是今後要塞給太子的女人吧?
她警覺了起來,若真如此,這中饋之權,豈非是讓她平白得了去?
自從她家退出西陵世家的家主府後,她已漸漸感覺到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更不如從前,若非借這次身孕之機,她很難有翻身的機會。
如今,只有掌握了絕對的權勢,她在府中的地位才會穩固。
對于這些潛在的競爭對手,她一定要防範于未然。
杜秋婉一跨進門,便瞧見西陵漫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眸子里不時地閃出狐疑之色。
她在宮中這幾年,最先學會的就是察顏觀色,西陵漫如今所思所想,結合她所掌握的信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下她的眉頭微皺了一下,旋即又放開了。
「漫側妃叫下官前來,不知有何吩咐?」她不動聲色地向西陵漫行了一禮,然後問道。
「杜大人請坐。」西陵漫目光微閃了一下,便笑道,「杜大人到太子府來可習慣?」
「是,太子府與宮里所行的規矩幾乎一致,也沒有什麼不適應。」杜秋婉微躬著身,坐下,然後微笑地道︰「多謝漫側妃關心。」
「這就好,我就怕府上有什麼地方怠慢了杜大人。」西陵漫笑道︰「這初來乍到,一下要上手將這府里的事管好,也不容易,杜大人辛苦了。」
「皇後娘娘派下官前來,正是下官的福分,下官不敢言苦。」杜秋婉擺擺手。
「母後派杜大人來,本意應是請杜大人教導,要我跟著多學學,偏卻我就趁機偷懶了,這幾日將府的事全都丟給杜大人,真是慚愧,今日請杜大人來,不為別的,就只想告訴杜大人一聲,我這幾日也休息得差不多,精神什麼的也恢復得很好了,從明日起,我就可以重新開始管事,屆時還請杜大人多多指教。」
杜秋婉心內了然,眼楮不著痕跡地掃了西陵漫一眼,嘴角隨即彎彎,她笑道︰「漫側妃太客氣了,要說這府中之事,自是漫側妃比下官熟悉,下官來這府上也就五六日時間,漫側妃在這府上算下來卻也有五六年了吧?」
西陵漫一听,先是一陣得意,自己來得早,資格可就擺在那了,隨即又漸漸覺得這話听起來有些不對味,來了五六年的人,偏卻需要只來五六日的人指教,這也太……
西陵漫抬眸看向杜秋婉,只是人家靜靜地含笑望著她,那眼楮里根本就看不出有一丁點兒譏諷與嘲笑。
「是呀,來了五六年了,不過這五六年來還從來沒有象這五六日這麼令人生氣!」西陵漫微哼一聲。
杜秋婉眉一挑,「漫側妃這幾日不是說休息好了,明日就可以重新管事,怎麼這會兒又說這幾日令你生氣,這樣你豈非被氣得吃不好睡不好,那明日管事又可以往後推延了。」
西陵漫心中一凜,這杜秋婉腦袋轉得還真快,馬上就被她抓住小尾巴。
她瞟了杜秋婉一眼,哼,別以為是皇後派來的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奪了中饋大權,自己才是正牌的太子府的主子。
「那倒不用,我也是才知道這事。」西陵漫緩緩地說道,「這府中之人五六年來都是循規蹈矩,卻沒想到這五六日來,竟學會了嚼舌根,看來,這管家之事,我還真是放手不得。」
杜秋婉一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哦,歷來只要人長有嘴巴,嚼舌根之事就不可避免,你大可不必為此憂心,當心愁壞了身子,如今這身子可已不光屬于你自己的了。」
西陵漫面有得色地將手輕輕撫著尚未顯懷的月復部,「嗯,這里邊已住進了小主人,他可是母後的第一個嫡親孫子。」
「正是,皇後娘娘派下官來太子府,特別交代下官,一定要讓漫側妃安心養胎,千萬別讓這府里的事,把小皇孫累壞了。」
「母後這就開始心疼小皇孫了。」西陵漫忍不住笑道。
母憑子貴,這一胎一定要生出個兒子才行,西陵漫腦子中閃過個一句話。
杜秋婉暗暗吐了一口氣,還好,將西陵漫的思維給繞走了。
而西陵漫待杜秋婉離開不見身影的時候,才突然醒覺過來,自己找杜秋婉來,本意是要興師問罪,何以最後卻變成了聊天。
她心中暗罵,這杜秋婉實在是太狡猾了。心中更是堅定不能讓杜秋婉分權的決心。
于是,西陵漫每日勉強自己早起跟著管事,還常常在杜秋婉管事之機提出不同意見來阻擾,令杜秋婉心中大為惱火,可想而知,杜秋婉會向皇宮做怎樣的匯報,皇後對西陵漫這種愚不可及的行為直搖頭。
開靈寺後院廂房。
香案上青煙裊裊,在廂房右側,一張寬大的羅漢床上,一張小幾擺于其中,幾旁一左一右兩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兩人右手各執黑白棋子,表情悠閑淡定地看著棋盤。
正是西陵淺與西陵雅。
良久,西陵雅微微一嘆,「又是和棋。」
西陵淺嘴角微勾,笑容淺淺。
「要連續三局和棋,並不容易。」西陵雅抬眸望向眼前這個有著絕世容顏的女子,「淺兒的棋藝終究是高我一籌。」
「雅姐姐,淺兒不過是取巧而已。」西陵淺呵笑道︰「而且雅姐姐心中有事擔心,自不能象淺兒這般心無旁貸。」
這時,門口處春風已悄然閃入,她朝西陵淺嚴肅地道,「已經入了寺院,朝這邊來了。」
西陵淺微微一笑,「好。」她對西陵雅道︰「雅姐姐,我們就按計劃行事吧。」
「淺兒,你要小心。」西陵雅點點頭,起身,從後門悄悄地退了下去。
「待會你見機帶寫意下去。」西陵淺吩咐春風道。
「是。」春風應著轉身出了門。
西陵淺則背對著門口,擺弄著幾上的黑白子。
沒過多久,只听得春風與寫意離開的腳步聲,隨即,又听得一陣門開的聲音。
西陵淺微微一笑,這可是她第一次真正與人交鋒,沒想西陵漫居然會讓他父親親自出馬,似乎是志在必得……
東陽如旭手里抓著侍衛遞來的消息,一身火氣地大步走進蘭院,丫頭婆子被突然而來的太子嚇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地要行禮。
東陽如旭卻並未理會,腳步未停直奔主屋寢房,一腳就用力踹開了門口。
屋里,西陵漫正在計算這個時辰該是得手了,心中正自暗喜,卻未防門口被呯的一聲踢開,她瞬間被嚇了一大跳,心火立即發作起來,看也未看來人,張嘴就先罵了起來︰「哪個賤人……」
話至此,聲音卻嘎然而止,因為她已瞧見了入門之人,滿面怒容的太子!
她慌忙上前福身見禮,「參見太子殿下……」
東陽如旭目光冷峻地望著她,她心里頓時有些心驚肉跳。
「你果然心腸歹毒,淺兒一家究竟哪里對不住你,你不僅害死了她的弟弟,如今又要擲淺兒于死地,居然派人到開靈寺殺淺兒。」東陽如旭聲音冰冷,一字一字地說道。
西陵漫臉上一驚,太子什麼意思……西陵淺也在開靈寺?!
「我沒有……我沒有想害西陵淺……」她嚅嚅地道。
「沒有!」東陽如旭盯著她,「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想害人,而淺兒不巧剛好撞上了?」
「啊——?」西陵漫一呆,她沒得到消息,還真搞不清楚狀況。
「你還真當別人都是傻子。」東陽如旭看著西陵漫一副無辜的樣子,心下是怒極反笑,「好,淺兒是剛好撞上了,那你原來想害誰?雅妃嗎?」
「我……」西陵漫急搖頭,「沒有,殿下,我沒有害人。」當然不能承認。
「好好!」東陽如旭哈哈大笑起來,可西陵漫卻听得心髒微縮了一下,這笑聲好冷。
東陽如旭停止笑,盯著她道︰「這麼說來,就是柴尤智想要謀殺太子側妃了。」他頭也不回直接高聲吩咐道︰「武一,將柴尤智關入天牢,交由刑部詢審清楚後直接問斬!」
西陵漫大驚,「殿下!」她撲跪在東陽如旭面前,「不要……」
「來人!」東陽如旭理不都理她,又高聲喊道。
立即有兩個侍衛進來。
「柴尤智行刺太子側妃,禍及其女,著今日起削掉西陵漫側妃封號,禁足蘭院,生子後移居冷苑,終身不得踏出一步,孩子交由雅妃教養。」說完並不看西陵漫一眼,拂袖而去。
西陵漫則是完全傻怔住了,直到東陽如旭踏出門去,她才驀地清醒過來,大叫︰「殿下,殿下,您饒了我吧。」
東陽如旭在門外頓了一下,冷冷地道︰「本殿下給過你機會坦白,可是你自己放棄了。」他朝門口的侍衛吩咐道︰「關門,從現在起,西陵漫不許再踏出蘭院主屋一步。」
門口「 當——」一聲,鎖上了,西陵漫爬起身,用力地拍門大叫,「殿下,殿下,你饒了我吧……開門,我要出去……我要見皇後……」
東陽如旭走出蘭院,正好看見聞訊而來的杜秋婉,。
杜秋婉听著蘭院里傳來的尖銳慘厲聲,不禁搖搖頭,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若她安心養胎,順利產下皇孫,母憑子貴,再怎麼樣,皇後也不會薄待了她。
偏卻要她父親捉了雅妃,還要叫人污了雅妃清白,這豈不是打皇家的臉,打太子的臉。
太子這麼注重清譽的人,豈能容忍此事。
這次還真是多虧了西陵淺,不然以柴尤智功夫之高,雅妃當真逃不過這一劫。
「杜女史。」東陽如旭叫住杜秋婉,「雅妃晚些回府,你將府中之事交予她之後,即刻回宮,西陵漫在這段時間的表現,你當如實回稟。」
「是,殿下,下官明白。」杜秋婉應道,太子殿下可一點情都沒替西陵漫說。
淡皇後听了杜秋婉的稟報,只輕嘆了一口氣,「西陵漫終究成不了大器,氣量太小,又沉不住氣,就按旭兒說處置吧。」
這西陵漫終與尊貴之位無緣了。
淡皇後沉默了片刻,方問道︰「西陵淺回京城了嗎?」
可她那最心愛的小兒子如今卻在何處了呢?
秋去冬來,冰融春又至,轉眼便是來年的春天。
西陵淺說服了大姨一家帶著西陵夫人跟著尹可闌再次出遠門,去了南方各城游覽。
今日一大早,春陽和煦中,西陵淺將西陵夫人送走,一起隨去的有遲媽媽與遲果果。
這一去,應該也要一年半載,西陵淺不想讓西陵夫人知道接下來她要在京城所做的事。
她要再現前世某些關鍵的事,才能推動事情發展下去,比如,婚事,入將軍府。
沒隔幾日,青夫人果然請媒人上門提親,令媒人遺憾的是,這家居然沒有大人在家。
第二日,青夫人又派了李媽媽來接西陵淺去了將軍府。
席間,青夫人問起西陵夫人對淺兒婚事的看法,西陵淺便笑道︰「娘自是巴望我早些出嫁,這一天娘已盼好久了。」不過可不是讓我嫁給你兒子而已,西陵淺心里加了一句。
青夫人大喜,隨即便道︰「要不,淺兒寫一封信,讓人帶給你娘,問問她想把婚期定在那一日。」
「娘出門在外,也不好定這些事,青姨與娘情同姐妹,不如替娘挑好幾個日子。」西陵淺微笑道。
青夫人忙不迭地道︰「好好,這個方法好,日子青姨早看好了,就只有七月二十二的日子最好,至于三媒六聘,我們就按挑好的日子,倒推出時間來完成,你看如何?」
「合乎儀程就好。」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女方的人會缺席,西陵夫人永遠都不可能收到信。西陵夫人的回信終于在青夫人的焦急中等來了,這已是一個月以後了。
前幾日青夫人進宮,淡皇後專門問她,西陵淺與歐陽明月定親的事是不是真的,算下來西陵淺也早到了成親的年紀,若不是真的,淡皇後有意給西陵淺說一門親呢。
因此,一接到西陵淺派人轉送來的,西陵夫人給西陵淺的信,便忙不迭地打開來看,可漸漸地,她眉頭卻皺了起來。
「娘,是不是沒有同意?」
歐陽明月如今對西陵的感情很復雜,那是又恨又愛,只因他一直都感覺不到西陵淺對他的感情,所以對西陵淺上回的催婚,他的推拖是他故意報復。
看到西陵淺失望的表情,他就有種報復的快感。
可萬萬沒想到,西陵淺這一邊催婚,一邊又在勾引其他男人,這又令他憤怒。
如今他倒也希望快些成親,他要管教那個對他目中無人、水性楊花的女人。
青夫人微搖頭,將信遞給歐陽明月。
歐陽明月低頭看信。
「什麼?男方府中不能妻妾成群……奴大欺主……寵妾滅妻……全都要打發掉!」歐陽明月俊眉亦皺起,「娘,這信是什麼意思?西陵夫人是想要我把房里收的人全都打發掉才議親?」
青夫人點點頭。
「這一定是西陵淺的意思,」歐陽明月冷哼道︰「人都還沒嫁進來呢,居然就敢擺出一副妒婦的樣子,難道就不怕我不娶了?」
「明月,別瞎說,淺兒知書達理,怎麼會有這種失德想法。」青夫人搖頭道,「西陵夫人為了女兒,也算是煞費苦心,她是擔心淺兒嫁過來後被人欺負。」她想了一下,又道︰「你房里的梅蘭與心竹就配給小廝打發掉吧。」
「不行。」歐陽明月不同意。
「這竟這麼舍不得?」青夫人不滿意地看著歐陽明月。
「娘,不是舍不舍得的問題。她西陵淺都還沒嫁進來就這麼囂張,那嫁進來以後,豈非是想要騎到我頭上了。」
「明月,等淺兒進了門後,你想要什麼女人那還不是你說了算,何必在這種時候較真。」青夫人勸道,「你就委屈一下,一切都是為了快點把她娶進門而已。」
「哼。」歐陽明月重重地哼了一聲,才點點頭。
楊桃巷思園。
西陵淺一身白衣,立在花開妖艷的桃樹下,靜靜地听著夏雨的稟報。
「……將軍府的動作很快,僅是三天的時候,就將歐陽明月房里的通房丫頭以及侍妾配了人……那二人自是死活不肯……鬧了一陣……最後是青夫人吩咐人將她們打昏,抬到了小廝的房里……成事後才令人放她們出來……」
西陵淺挑了挑眉,「青夫人果然是手段獨特。看來,以後想爬歐陽明月的床的丫頭,一想到這兩人所得到的待遇,定也不敢造次。」
利用非常之人,就是這麼輕而易舉地除掉了前世刁難自己的人。
梅蘭、心竹,這可是你們為前世所受的報應,就是要你們與心心念念的男人分開,卻仍舊要生活在一個府里,有多愛就有多痛。
「桔子那邊傳過話來,玉小雙接到了玉錦風要來的消息,也就是在這一兩日。」冬雪也稟報道。
「好,告訴春風,令人密切注意玉錦風的動向,特別是他再次離京後的事,要嚴密監視,還有,通知冰城的人,在這一兩個月,留意一個叫布醉酒的人。」布醉酒就是在前世據說是殺死玉錦風的人,地點就是在冰城。
她一定要弄清玉錦風死亡的真相,因為玉錦風象是早知道自己要死,在玉小雙背上刻秘圖,這其間到底還有什麼未知的秘密。
「還有,讓春風派人將收集到的證據,把一半偷偷送進太子府,歐陽明月得到太子的寵信已經夠久,該到時候對他起疑心了。」
「是。」夏雨、冬雪齊聲應著退下。
「秋霜,你先去將娘的回信寫了。青夫人那邊過兩天定是又會打發人來催要娘的信。」西陵淺看向身後侍立著的秋霜。
「是。」秋霜躬身,「可是,姑娘當真要把日子定下來嗎?」
「日子不定下來,哪有後面事情的發展,要注意用詞,跟上一封回信一樣,一個字也別提到是與歐陽府的婚事。」西陵淺淡淡地道,眼里卻是閃過一抹冷冽。
這幾次回信,她可不能給歐陽府留下證據,在以後來反咬她。
在信中她一丁點兒都沒提及是她與歐陽明月的婚事,只是模仿娘的口吻,關心未來女婿的人與女婿的家而已,並未特指某人。
只是歐陽府的人以為這是心照不宣的事,所以沒點明,他們也沒注意。
她還想再看一次歐陽明月與玉小雙的精彩表演呢。
當然,她更期待的,是被歐陽明月派去淡如風、白白雲、秦天雨的身邊。
那一定很有趣。
而這三個年輕人,從去年冬天起,已正式踏入江湖。
據說縱橫江湖三十多年的黑天魔君有一個特別的嗜好,就是喜歡將受傷的人身上的功力迅速吸收,納為己用,出道以來,功力那是一年更比一年高,江湖之上難逢對手。
江湖之上人人畏怯,不敢招惹,就怕自己慘遭毒手。
偏偏在去年冬天的時候,踫到了三個年輕人,其中一個,僅將右手一揚,就將這個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角色黑天魔君給放倒了。
而這個人,正是淡如風。
據說秦嶺惡霸的「鐵拳十八式」三兄弟,三人聯手,所向披靡,從未有過失手。
三個月前被人約戰毛坑,來人僅以雙拳一式就將他們打趴地上。
這人,正是白白雲。
據說刀陣無敵的黑骷髏四道士被剩下之一人找到,他抽出腰帶上的軟刀,僅是一劃,就破了四兄弟的四刀合擊。
此人正是秦天雨。
自此,風*之名傳遍江湖。
而這三個最近在江湖中很出名的年輕人,無根無底,沒人知道他們打哪而來,仿佛橫空出世,就那麼來了。
京城是越來越熱鬧。
而在這最熱鬧之際,一枕夢君閣的玉小雙姑娘,突然七日七夜不見客。
因為其父玉錦風于十日前被人發現慘死于冰城郊外。
這引起了男人的關注。
逐漸,玉小雙是玉錦風之女,玉錦風于月前刺繪于女兒背上的事也從四大公子的口中傳開。
面對眾人的關切,玉小雙決定于一個月後擺擂招親。
美人、親事、秘圖和報仇,頓時成為武林人最感興趣的事。
此刻,京城最豪華的及第酒樓,熱熱鬧鬧地談論著此事。
賓客們臉上那眉飛色舞的喜色,不啻于中了頭獎般興奮。
在二樓的包廂里,一個年約二十六七,膚色略黑、身材高大、沉穩威嚴的年輕人,表情肅穆地端坐在椅子上。
瞧這眉眼,正是當年與東陽如旭一同出現在這間包廂里的程展鵬。
細看此時的程展鵬,卻發現他嘴角微微抽動,雙眼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坐在他對面的年輕人。
而他盯著的年輕人,一身藍色絲質便服,身材修長挺拔,眉飛入鬢,陽光俊朗,眉眼的笑意暖如春風。
正是離京多年的淡如風,此時他身上早已褪去當年的青澀,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成熟的魅力,令人目眩神迷,幾乎要忘了呼吸。
那雙依舊清朗的眼眸里,在望向黑臉年輕人時,偶爾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如風,你的意思是說要住到我的府上?」
「沒錯,不止是我,還有兩人也要一起住到你的鎮北府上。」
「為什麼?」
「打擂。」
淡如風很自然地吐出的這兩個字,卻讓程展鵬的嘴角抽動得更厲害了。
打擂?!要是被上頭的人知道……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程展鵬幾乎要用哀求地眼神望著他了,「如風,你別害我成不成?我可不想被我爹打死。」
「你爹如今可不在,而且就算他從北境回來,我也可以提供免費我的背後讓你躲。」淡如風呵呵笑道。
程展鵬臉上的表情立即垮了來,淡如風這是打定他家的主意了,他一臉沒精打采地跟在淡如風的身後往鎮北將軍府走去。
走到大門,前腳跨進門檻,這才想起件事,這是他的家,他是主人,淡如風是客人,干啥是他跟著淡如風回來?
不過未等他愣神過來,後街遠遠地可就听到白白雲亮嗓兒大叫的聲音。
「淡小子!你在哪里?快快叫一聲給哥哥听。」
淡如風一听,立即笑罵道︰「瘋狗才亂叫。」
程展鵬剛想咧嘴一笑,卻未料嘴角還未動,白白雲已是從天而降,好個神氣樣兒地站到了面前。
程展鵬可嚇了一跳,這白白雲來得好快。
如果兩人為敵,只怕這會兒自己早被人家的拳頭打躺在地上啦!
他心中正想著,身旁冷不丁又有一道聲音道︰「姓淡的……你老實交代,讓哥哥來京城干啥?」
聲起耳畔,程展鵬又是老大一嚇,回頭,便見那秦天雨已立在身後,那秦天雨又已哼哼道︰「哥哥我還要進山修行咧!」
淡如風眉開眼笑,笑如春風,他沖著兩位損友揮揮手,「哥哥請你們兩個進京吃香的喝辣的。」然後又朝程展鵬嘿笑道︰「有遠客至,還不快快準備好茶好酒招待!」
程展鵬一楞,隨口就應著,「是……請移步雅致齋。」就完又才意識到,啥?這下少爺我徹底成了淡如風的跟班下人了。雖說他是知道淡如風的身份,但兩人打小認識,也算得熟悉,而且淡如風可從未在他面前擺過架子,因此他還真從未把淡如風當皇子看,從來都是當作玩伴兒。
這會兒淡如風的言行舉止,也不是端皇子的架子,可人家就是很自然地把這里當成了家,還把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
這不,淡如風還真大笑地朝兩位損友道︰「進來吧,別客氣,都是自己人。」
于是乎,這三個人便大搖大擺地往府里走進去,一路領著程展鵬三拐五拐地到了雅致齋。
坐定,程展鵬方又驚訝起來,「怪了!你們怎麼對本府這般熟悉?」就算是淡如風,從前也都未到過鎮北將軍府,可剛才偏偏是這三個人領的路。
秦天雨嘿嘿一笑,「你這宅子算什麼,就算是皇宮大內每條路怎麼彎怎麼拐,我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吧,你們如何知道的?」程展鵬不信,淡如風對大內清楚不奇怪,可這兩位怎麼知道,難不成是淡如風講的?他看了一眼淡如風。
淡如風俊眸微挑,輕聳肩。
「你想知道?」白白雲听到他的問題,便湊過頭來,嘿笑道︰「告訴你可以,不過……」
這「不過……」拖得老長,可是等著程展鵬發問。
程展鵬嘆氣配合地問道︰「什麼條件?」
白白雲咧嘴大大的笑道︰「只要公子听完在院子里自個兒晃上幾圈就成了。」
程展鵬一听,額上瞬間掛了三根黑線,這什麼鬼條件,純粹逗你玩兒!
不過,他依舊應道︰「好,你說。」
白白雲便朝秦天雨丟了個眼光,嘻笑道︰「天雨,這事得換你開口了。」
秦天雨又哼又咳了半天,最後才冒出一句話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程展鵬這會的臉不止掛三條黑線,而是掛上一臉黑線了,他挑眉重重一哼道︰「兩位這是耍程某了?」一副準備要翻臉的樣子。「耍你?」白白雲已是揮著拳頭,鎮重地道︰「絕對不是……」
「領路這小事兒,一般是由淡小子負責……」秦天雨嘿笑著接下去,態度很誠懇地道︰「所以,這事你得問他……」
的確,方才也是淡如風走前頭。
程展鵬這下又不止是一臉黑線,而是滿臉漆黑了,有淡如風領著,皇宮大內是他家,閉著眼他都能走對路,這根本就不奇怪。
不過,鎮北將軍府他怎麼也這般熟悉?
程展鵬一念方起,淡如風已開始說話道︰「皇宮里有一處專門放著東朝各王府將宅構造圖的樓閣,我不過是看了三天而已。」
程展鵬知道,以淡如風的身份要進樓閣看圖不難,可這三天就可將天下上千屋子構造牢記入腦,那簡直就太可怕了。
當下,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真的到小院子去晃幾圈了。
秦天雨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嘿笑道︰「這小子很上道……」他用手肘頂了頂淡如風,「誒——淡小子,當初你怎麼沒想著把他拐到你這兒來,他跟著你三哥,都快成小老頭似了!」
淡如風瞟了他一眼,「你不怕被他爹追殺盡可以試試。」
他爹程正虎是鎮北大將軍,以忠正耿直,驃悍火暴而聞名,最看不慣那些不務正業的紈褲弟子,而他的不務正業,就是指除了替皇上當差以外的所有事。
白白雲哈哈一笑,「被自己的老爹追殺不好玩,某人想嘗嘗被別人老爹追殺的滋味。」
秦天雨哼哼了兩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嘴里一倒。
而白白雲又已對淡如風開口道︰「淡小子,你住到這府里到底什麼目的?」
「京城四大公子。」
「京城四大公子?」秦天雨皺眉,隨即又微訝地望著他道︰「歐陽明月?」
「為了西陵淺?」白白雲也怪叫起來,「兄弟,你不會是想搶親吧?」
淡如風沒氣地瞪了這兩個損友一眼,「我沒必要這麼做!」
白白雲一掌拍到他肩上,「放心,這事兄弟絕對挺你,哥哥我也沒干過搶親的事,這次正好試試。」
「應該挺好玩。」秦天雨也煞有介事地道。
淡如風苦笑道︰「要搶你們去,我可不想被淺兒追殺。」
「咋會?」
「她還真要嫁給歐陽大公子?」
白白雲與秦天雨二人傻了眼,然後上上下下地打量淡如風。
「人模人樣。」白白雲出聲道。
「長得也不賴。」秦天雨點頭,「可惜……」
「淺兒姑娘怎麼沒想著嫁給你咧。」白白雲接口。
「所以也不用你們去搶。」淡如風干脆順著他們的話。
「那你為啥說是為了四大公子,還要住進這府里?」白白雲又把問題回到了起點,「你與他們啥時候有仇了?」
「目前還沒有。」淡如風苦笑道︰「不過……接下來就會結很深的仇。」
「為啥?」秦天雨皺眉,「你沒事去與人結什麼愁?」
「有事!當然有事……」
「啥事?」
白白雲與秦天雨對望了一眼,表情嚴肅了起來,若淡如風說「有事」,那這事還真不是小事,而對手又是四大世家的四大公子。
「女人……」淡如風嘆了一口氣,「為了一個女人!」
為了一個女人?卻又不是剛才說的西陵淺!秦天雨與白白雲臉上便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淡如風心中的女人是誰?他們清楚得很,這些年不能與人家見上一面,說起來,他們還是罪魁禍首,事後被淡如風懲罰似地丟了許多任務過來,那恐怖的經歷他們可不會忘懷。
這會兒卻說為了別的女人?打死他們都不信。
再說了,咱們淡大公子生得面皮俊朗,比潘安,武功人品也是一等一的難尋,一招手,少說也有幾千上百的女人撲上來。
這會兒,他卻為了一個女人與四大公子翻臉?
白白雲嘿笑道︰「這個女人一定很特別……」
「如果不是很特別……」秦天雨很嚴肅地下了個結論,「就是淡大公子受了刺激,腦袋出問題了。」
「可人家淡大公子能吃能喝還能笑,一點問題都沒有,所以還是那個女人很特別。」白白雲說著便苦著臉,瞅著淡如風,「你就說了吧!」
淡如風笑了起來,「這個女人真是很特別,人美那是公認的沒得話說……」
「美人?」
「誰?」
白白雲和秦天雨都有了興趣。
「玉小雙……」
「誰是玉小雙?」秦天雨一臉疑惑,「江湖上可沒听過這妞的號。」
「江湖上是沒有……」淡如風一字一字地道︰「不過人家在青樓界可是比頭牌還紅的女人……」
妓……女?!
「哥哥怎麼不知道原來你小子還偷偷逛過青樓?」白白雲上下打量了淡如風一下,道︰「居然不帶哥哥一塊兒去。」
淡如風不理白白雲打混的話,繼續說道︰「她是玉錦風的女兒,號稱前朝公主,寄身于天下第一樓,在一枕夢君閣里賣藝不賣身,須得懂風雅的王爺與有才華的名門公子方可見著,否則是連聲音都听不到。」淡如風想起幾年前西陵淺對玉小雙的報復,沒想玉小雙這個女人還真不簡單,在以為清白被毀的情況下,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紅起來。
而白白雲已哈哈大笑,「有意思,京城里有多少個人有幸成為入幕之賓?」
「不多,六人而已。」
秦天雨皺眉,「六個除去四大公子,剩下兩個是不是很麻煩?」
淡如風嘆了一口氣,「一個是明王,一個是包先生。」
明王不用說,就是那個在西境擁有龐大勢力的王爺,東陽明成。
「誰是包先生?」白白雲直接問道。
淡如風搖搖頭,手握著茶杯,老半天後才接著道︰「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個中年文士,手掌上常玩轉著兩只黃玉小球……」
「這麼神秘……」秦天雨想了一會,又問︰「可這與到這宅子來住有何關系?」
「玉錦風死前的一個月,曾到一枕夢君閣,讓人在玉小雙背後刺了一幅圖……」淡如風鄭重地道,「而這幅圖事關著一個大秘密。」
「啥秘密讓你這麼感興趣?」白白雲眉毛挑得老高。
「一處聖地,一處長著聖靈果的地方。」
聖靈果,極具神妙之能,是十分珍奇的寶物,功效直似仙丹。
服過此聖果的玉姬俊夫婦曾給世人證實了聖靈果的存在,從內力到姿容,都讓人感到這聖靈果的神妙。
玉錦風一直稱自己是玉姬俊的子孫,幾年前的武林大會也曾拿出聖靈果來,人們也都沒有再懷疑他是玉姬俊子孫的說法。
如今,在玉小雙背後刺繪著長聖靈果的地方,似乎也不會有人懷疑。
「啊?有趣!」秦天雨點點頭。
「那豈非有很多人都想要?刺圖在背……」白白雲怪叫了起來,「這可要人家寬衣解帶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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