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腿骨修復術就更加簡單了。
何若智不但沒有增加任何骨頭,反而從杰拉特的腿骨中抽出了四根骨刺。
「喂,人類,你不是因為剛才的事而懷恨在心吧?」骨龍低下頭,用粗大的鼻孔磨蹭著何若智的身體。這是一種友善的表現。
何若智一笑︰「怎麼可能,我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你的腿骨應該是在很久以前受過傷,然後請了不知道什麼人看過。那人大約也是擁有相當實力的骨骼修復師,但是卻還不到能夠為骨龍治療的地步。」
「是啊!」杰拉特喃喃自語。
「那人按照給人類骷髏兵治療的方法,在你的大腿骨里添加了不少輔助用骨刺,但是骨龍的身體何等精妙,每一塊骨頭都有自己獨立的作用,減少當然不可以,胡亂增加也會導致功能缺失。你的腿骨其實本來早就好了,就是因為這些骨刺作祟,所以一直僵硬不靈。」
杰拉特活動了一下大腿,發現果然更加靈活,完全恢復了從前的活力,它又是高興又是怨恨地低吟道︰」該死的老狄,我非一口吞了他不可!」
這回,輪到絕域內城的老狄渾身冷戰不已了。
「先別高興。」何若智說道,「最重要的是翅膀,那里的骨骼十分縴細脆弱,是最關鍵的一步。」
杰拉特老老實實爬了下來︰「來吧,我保證一動不動。」
何若智深深吸了兩口氣,最後一次檢查了背包中的材料之後,做了一件誰都沒有想到的事。
他居然從背包中取出了一根布條,把自己的眼楮牢牢包裹了起來。
骨龍嚇了一跳︰「喂喂喂,人類,你又要再次失去杰拉特的友誼了,如果你不停止腳步的話!」
何若智的聲音非常溫柔︰「放心,杰拉特,我對你的骨骼已經非常非常了解,即使我自己的骨頭也不曾這樣熟識過。但就是因為太過了解的緣故,反而有身在廬山之感。我之所以蒙上眼楮,就是想摒棄一切不必要的感官,完全依靠自己的觸感來解決問題。」
他十分輕盈地躍上了骨龍的頭顱,順著脖子爬上了寬厚的背部。
這條路他走過千萬遍了,所以絕對不會出現差錯。
在骨龍的翅膀中間,何若智又掏出兩個棉花球,把自己的耳朵也塞住了。
現在的何若智已經進入了一種完全冥寂的境界,就像是佛家所說的入定一般。
他輕柔地撫模著骨龍精細的骨骼,心中忽然涌出一股難以言語激動萬分的情緒。
當耳聾眼花的貝多芬坐在書桌之前的時候,恐怕也是像現在的何若智一樣,依靠對心靈的認知,才能完成舉世無雙的藝術品。
何若智的眼窩中忽然流下兩道清淚,這是蘊藏在骨龍體內的靈魂之火,和他產生了共鳴。
何若智動了。
杰拉特只覺得背後一陣麻癢難言的感觸,又感到說不出來的舒適,靈魂之火在那些從前無法觸及到的地方順利地流轉著,帶來了無比輕松的滋味。
何若智的雙手虛虛實實,七八根小骨頭在指間輕快地舞蹈著,如同被提線操縱的木偶一般靈活,又像山間的清泉溪流般潺潺流動,不知不覺就從手掌「流」進了骨龍的翅膀上,渾然天成,根本看不出來修復的痕跡。
何若智額頭漸漸滲出了冷汗,手臂上的肌肉也一跳一跳,接近抽筋。
忽然,一根縴細的骨骼「 嚓」一聲斷裂!
何若智悶哼一聲,手中動作速度提升何止百倍,居然化作了一片白茫茫的光團,從肘部以下就完全是一片朦朧的虛影,以超快的速度將備用骨骼替換了上去。
終于……
大、功、告、成!
何若智歡呼一聲,來不及除下臉上的蒙布,整個人已經累得趴在了骨龍的背後。
「完成了,杰拉特!」何若智十分興奮,根本不用實驗他也知道,這次的修復術肯定非常成功。
這,就是一個超級機械師的自信和尊嚴!
杰拉特對著天空咆哮一聲,全身的骨骼都抽緊了。
一對碩大無朋的骨制翅膀在它身體兩側張開,骨骼的空隙之間流竄著綠色的靈魂之火,形成了強大的氣流。
骨龍從未感覺這樣愉快過,它雙腳一蹬,翅膀猛烈地拍擊著,龐大的身體立刻竄上了天空。
「吼!」
強悍的骨龍,終于在五千年的沉寂之後,再次飛上了天空!
「哇呀呀!」
何若智還沒有反應過來,五髒六腑就好像被放進洗衣機里攪動一樣,轉了個稀里嘩啦。他只听到耳邊呼呼聲響,狂風如利刃般刮擦著自己的臉頰,頭發被風吹得幾乎要從頭皮上被連根拔起。
何若智緊緊抱住骨龍的脖子,一點點也不敢松手。
好容易等骨龍的身子放平了,何若智這才顫抖著摘下了眼罩,他朝下望了望,立刻害怕地哇哇大叫起來。
底下的山谷,居然已經化作了狹長的細縫!
雖然何若智並不害怕骷髏和尸體,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害怕高空,事實上幾乎所有人都有點懼高癥,特別是在毫無依靠,又有空氣阻力的情況下。
何若智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酥軟了。
「死龍,臭龍,快點把老子放下來啊,你恩將仇報,不得好死啊!」
何若智哇哇亂叫,心跳都幾乎停止。
幸好杰拉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翱翔天空上,風聲又大,所以沒有听到何若智的話。
骨龍高興極了,它已經有五千年沒有這樣愉快地飛行過了,骨龍大吼一聲︰「坐好,我要玩點花樣了!」
「什麼?」
何若智還沒有反應過來,骨龍已經在半空中打起滾來,就像一枚呼呼旋轉的炮彈一樣。
「啊——」
何若智頭暈目眩,惡心地幾乎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了,天哪,他這輩子都不要再坐飛機了!救命啊!
骨龍還沒有玩夠,螺旋連環翻滾之後,又是一個將近九十度的垂直炸彈俯沖,一直到離地面差不多只有十余米的距離之後,才猛然扭轉身軀,幾乎緊貼著地面滑行,隨後再次刺破天空!
「吼吼吼,好爽啊!」
杰拉特開始加速。
這時候何若智才知道剛才骨龍不過是在散步,現在它才開始真正跑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