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知府後園,二小姐鄒佑蘭臉色泛青,正厲聲的質問。「她,她竟然這麼……」說不出口,鄒佑青惱怒的絞緊手中的帕子,一旁的丫鬟氣憤的續道︰「四小姐與九小姐在院門撞到一塊兒,兩人的丫鬟就在十二皇子的內侍、侍衛跟前推搡成一團,奴婢听那嬤嬤說都覺丟人。」
「三叔家的九妹妹也在?」鄒佑蘭氣惱之余難余訝色。
「是啊!真是丟死人了!」說話的丫鬟一臉緋紅,就不知她是給氣的,還是因為探知了這事,顯得很興奮。
「九妹妹在我們家做客,行事竟也這般膽大妄為。」這下子如水滴入熱油鍋里,鄒二小姐炸鍋了,女敕白的手掌奮力擊桌,腕上戴著的烏木銀鐲輕擦過案幾,桌上的粉瓷蓋茶碗被掃到地上去。
幾個丫鬟見狀,連忙勸的勸,收拾善後的連忙擦桌掃地,還有人數落著去打探消息的丫鬟。
「二小姐您別氣,與她們這等不知分寸的置氣,氣壞了自己不值當。」
「都是你,打探了點消息就隨意拿來顯擺,瞧,把二小姐氣著了。」
「我,我那兒知道二小姐會這麼生氣……」
「怎麼發這麼大的火?」一位華貴麗人掃了屋里一眼,脆聲的問道。
「夫人!」屋里眾丫鬟紛紛曲膝福禮,鄒夫人後頭跟著另一少婦,樣貌與二小姐及鄒夫人相仿。「你們怎麼侍候二小姐的?」
「大姑女乃女乃。」少婦原是鄒知府的嫡長女鄒佑梅,才出嫁甫滿三個月,三房的九小姐正是為慶賀她成親才隨三老爺前來西寧,三老爺想著要讓小女兒在西寧找婆家。
她上頭兩個嫡姐都有人家了,三太太與三老爺為了兒子的事鬧別扭,揚言不為庶女操辦婚事,想要藉此逼丈夫從了她,沒想到三老爺趁為大佷女送嫁的機會,將女兒帶到西寧來,請大嫂幫忙。
鄒夫人不願摻和,三老爺就賴著不走。
卻沒想到,這位九小姐竟有自己的主張。
鄒夫人拉著女兒到暖閣里說話,好讓丫鬟們收拾,母女三人在暖閣坐定,鄒夫人問了二女兒為何事氣惱,得知原由之後,鄒夫人冷笑道︰「真不愧是姨表姐妹,一樣的沒腦子。」隨即揚聲喚心月復的陪房嬤嬤入內。
「讓大總管親自去別院坐鎮,千萬不能讓四小姐和九小姐的事傳揚出去,還有,派幾個嘴巴嚴實的去把她們兩個給我捆回來。」
「夫人,人道姑娘是嬌客,將她們捆回來,老爺和三老爺知道了,會不會……」
「呵,你放心吧!三老爺還想讓我幫他女兒找婆家,只有讓他女兒打了他的臉,他才不敢繼續死賴著,還有四小姐,若非那賤人蒙住老爺,怎麼會讓她跑到別院去?她出門可沒經過我這兒!若是兩位殿下被四小姐惹惱了,把帳記到老爺身上,回頭老爺還不知要如何對我呢!」
鄒大小姐拉著妹妹的手,輕聲的道︰「你啊!脾氣該收一收,別動不動就摔東西出氣,讓外人知道了,還道你脾氣不好,氣性大,誰家敢娶這般的媳婦啊!」
「哼!」鄒知蘭賭氣別過頭不理會長姐。
「藍將軍的女兒受了傷,你們可去信慰問了?」
「一知道越越受了傷,我就命女乃娘過府去探望了,她大嫂受了禮,回了份禮給我,說越越遵醫囑要靜養,我也就沒再派人去了,後來听說藍家八姑娘在濟福庵發喪,婆婆讓我隨禮,我就沒派人去上香,畢竟我才新婚,不好沖了人家。」鄒大小姐道。
「嗯,喜喪不好相沖,你還是個新嫁娘,既然親家母讓你隨了禮也就成了,不必親去,倒是七姑娘那兒,你得派人多走動走動,若是可以你們姐妹兩一塊去探望探望。」鄒夫人愛憐的撫著大女兒的臉頰,見她氣色紅潤眉宇間神采飛揚,想來新婚的日子蜜里調油,小日子過得很滿意。
「大姑爺是藍將軍的下屬,你與藍家家眷多走動,也是為大姑爺積人脈。」鄒大小姐紅著臉點頭應諾,鄒二小姐拉著母親的手道︰「娘親偏心,都為著姐姐、姐夫想,都不理我。」
「你與藍家七姑娘不是挺要好的嗎?她受了傷,你難道沒送東西去給她?」
「有啊!」鄒二小姐悶悶的道,「可是越越那臭丫頭什麼也沒回我。」
「听說她一直神智不是很清楚,怕是被嚇壞了,直到這幾日才清醒了。」鄒大小姐說道。
鄒二小姐訝然望著姐姐。「這麼嚴重?我還以為她不過受了點輕傷罷了,是藍夫人因為八姑娘死了,看她不順眼,才把她關在家里不讓出門!」
「你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要是傳了出去,讓藍夫人知道可就……」
「唉唷!娘,女兒是那等胡涂的嗎?」。鄒二小姐嘟著嘴抱怨。「這會兒不是只有咱們母女嘛!那兒會傳出去啊!」
「隔牆有耳啊!有些話只能心里想,不好說出口。」鄒大小姐擰著妹妹耳朵叮囑著。
「就說了只有咱們……」忽听得母親冷笑一聲,鄒二小姐訕訕的住了嘴。
「可不只有咱們母女,外頭可是有那賤人的人在。」
鄒夫人口里的賤人,便是四小姐鄒佑菁的生母大魏姨娘,她與三老爺的寵妾小魏姨娘是親姐妹,九小姐便是小魏姨娘所出,其實魏氏共有三個姐妹,原是鄒老夫人屋里侍候的,後來一並給了三個兒子當屋里人,一人一個,只侍候二老爺的那個魏氏命運不如長姐及幼妹,三個姐妹只她一人早逝,連個子嗣都不曾留下。
就是因是婆婆給的,鄒夫人對大魏姨娘只能好生吃喝供著,幸而鄒大人外放到西寧來,婆婆不在跟前,她才能壓制住大魏姨娘,然而這女人心計深,哄得鄒大人團團轉,她給女兒挑丫鬟時,一時不察讓那女人鑽了空子,安排了她的人進來。
「是那一個啊?」鄒二小姐呆呆的問。
鄒夫人和鄒大小姐都不理她,「娘,您可有萬全的準備?」要對付大魏姨娘,只能一舉成功,不將她打得無翻身之力,日後必成後患。
「娘,那您方才還讓人去別院捆四妹妹回來,這不就打草驚蛇了嗎?」。鄒二小姐扯著母親的衣袖,焦急的問著。
「你啊!就別多操心吧!我一會兒就讓人送拜帖去藍家,你且想想要帶什麼去看越越。」鄒大小姐拍拍妹妹的頭,鄒二小姐憤憤的拍下長姐的手,轉身喚進乳母及貼身的大丫鬟。「走,咱們開箱籠去,我記得大哥那日送我的九九消寒圖蠻有趣的,啊!二表哥前些天讓人送了玉雕的十二生肖……」鄒二小姐帶著一行人離去,邊走邊盤點著自己有那些好東西,待聲音漸去,鄒大小姐听著忍不住輕笑出聲。
「妹妹真是的,娘和我還在這兒,她這個主人就跑了。」
「唉!這丫頭是個實心眼的,這麼多年也就藍家那七丫頭與她要好。」
「那倒是。」
藍家在西寧地位崇高,縱使藍慕越不像個尋常的閨女兒,老是隨著父兄來往軍中,然邊關地方本就不如京中講究男女大防,西寧一地想巴結藍家的人可多了,加上藍慕越個性直爽,不會面上一套,背後一套的,加上人又大方,與她交好的女孩兒多了。
鄒二小姐脾氣大,加上長姐讓,母親寵,與其他家的閨女相處,總是口角不斷,至于四小姐向來慣于伏低做小討好人,人緣倒比鄒二小姐來的好些。
鄒夫人眼一抬,看著暖閣角落花幾上寶藍花瓶里插著的鮮花,嘴角微微上揚,老爺再怎麼拐著彎兒想抬舉那娘兩兒,可禁不起人要自甘墜落啊!
※
一早鄒大小姐就偕妹妹一同到藍家,來拜會藍夫人,探望受傷在家靜養的七姑娘。
容嬤嬤客氣的回絕了大少女乃女乃派來的管事嬤嬤,道是夫人還沒恢復過來,其實合府皆知,嚴氏除了與老爺大吵一架外,還被娘家人試圖再塞個嚴家女進門的行徑給氣昏了,本就傷心欲絕的嚴氏,當日得知娘家的打算後,扯著容嬤嬤嘶吼尖叫了大半個時辰,若非管著家的兩位少女乃女乃下了死令,嚴家許多私密只怕就會給傳出去,被人當笑話了。
既然當家主母不見人,那小的總能見了吧?
兩位少女乃女乃就領著鄒家兩姐妹,一同去探望小姑。
小姑娘吃了幾日白粥,上午總算傳來羅大夫解禁的消息,正高興不已,渾不覺只加蔥花瘦肉調了味的粥有何不好,又迎來兩位好友,簡直就開心的沒邊了,當鄒家姐妹及兩位嫂嫂進門時,就看到笑容可比夏日驕陽的慕越,開心的迎上前來。
鄒二小姐看到慕越額上還包著白色絹布,小臉蛋比之前瘦了許多,連向來健康的蜜色肌膚都成了白慘慘毫無血色,心里鄙夷自己原先的想法,原來好友真的傷得不輕啊!抱著慕越不停的掉金豆子來,鄒大小姐比妹妹知道的多,再加上丈夫原就是藍將軍帳下的部屬,內情比外人曉得的多,來之前多少有底,然而親見看到慕越連說話都有些氣虛的模樣,心里也不禁難過。
「唉喲!這是怎麼了?」說話的是藍慕遠的女乃娘,她隨大少女乃女乃過來,見一屋子氣氛低迷,忙插科打諢一番,「兩位鄒小姐該笑才是,咱們七姑娘福大命大,將來可是有大福氣的哪!」
「那是,那是。」鄒大小姐聞言抿著嘴輕笑,「都知道七姑娘福氣大,嬤嬤說的是,是該歡喜才對。」
慕越原不是愛哭的人,自傷後腦子一片渾沌,才會不時掉淚痛哭,但不表示她會哄人家別哭,因此鄒二小姐一上來就抱著她哭,她著實有些反應不過來,幸而大哥的女乃娘會說話,鄒二小姐讓自家的丫鬟扶去淨面,她不禁半靠著大嫂大大的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