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似乎很長,長到沒有盡頭似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發生,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然而,總算是有了件好消息。
藍守海得知二媳有了身孕,嘴角掩不住喜意,重重的拍了藍慕聲的背。「好,你快去瞧瞧你媳婦去。」
藍慕聲被這喜訊砸得有點暈,茫茫然的點頭,像游魂似的飄進妹妹的住處,幾個丫鬟難得看到他傻氣的樣子,忍不住掩著嘴偷笑,進了房,看到坐在炕上的妻子,粉臉含羞笑意盈盈,便一個箭步沖上去。
「你,你,你真……」
「笨哥哥!」慕越從他背後走過來,見他一句話說半天都說不完整,鄙夷的撞開他,將手上端的燕窩盅放到炕桌上。
「二嫂快填填肚子吧!可不要餓著了我的小佷子。」
話一說完,二少女乃女乃的臉更紅了,二少爺總算回過神來。「越越?你,你怎麼在這兒?羅大夫不是讓你好好歇著嗎?」。
慕越愕然回頭,外間傳來幾聲輕笑,二少女乃女乃也忍俊不住笑開了。
「二哥,你跑到我這兒來,還問我怎麼在這兒?」
藍慕聲微怔,轉頭一看才發現這里是妹妹的房,不由赧然訥訥道︰「我忘了。你怎麼會在七妹妹這里?」不解的對妻子問道。
二少女乃女乃笑著說了,藍慕聲點頭,「回頭我得謝謝大嫂去,再請她多辛苦一些,別讓你跟著管家了。」
「什麼啊!羅大夫都說了我底子好,這孩子上身這麼些天,也沒什麼不舒服,只是跟著坐在花廳里听人回事罷了,有什麼不成的?」
藍慕聲皺著眉頭听妻子抱怨,「不成,你一會兒跟我回去之後,就少出來了。」
二少女乃女乃愕然,慕越坐在一旁看二哥化身老母雞,咯咯咯的交代個沒完,她看二嫂臉色越來越沉,便趕緊打岔,「二哥,二嫂還餓著肚子呢!」
「咦?還沒吃飯?這怎麼成……」
眼見二哥又要開始嘮叨,慕越連忙道︰「不是來了貴客嗎?二哥不用去招呼嗎?」。
「不用,他們昨晚沒休息好,父親說請他們好好的歇息,明日午宴再好好的款待便是。」
「二哥,他們不是在鄒家住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住到咱們家來啊?」
二少女乃女乃也好奇的看著丈夫,看著眼前兩雙好奇的眼,藍慕聲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便道︰「不是說餓了?怎麼還不讓人送晚膳上來?」
「哎唷!那不急,你快跟咱們說,為什麼四殿下他們好好的要突然跑到咱們家來住?」
「要是好好的,讓他們來住干麼?」藍慕聲一急沖口而出,見她們恍悟的表情,方驚覺自己嘴快,懊惱的瞪妻子一眼,二少女乃女乃回以無辜的笑,丁香小舌悄皮的探出紅唇,扮了個鬼臉,藍慕聲忽覺下月復一緊,不自在的瞄了妹妹一眼,見她似沒發現妻子的小動作,便放下了心。
「二哥,你不跟咱們說,遲早咱們也會知道的。」慕越揚起下巴,狀似挑釁。
「哦?我若不說,你又會打那兒知道?」
「父親總不會瞞著我們。」
藍慕聲嗤之以鼻,「你又知道了?」
「二哥想想就明白了。」慕越深深的看了二哥一眼。「他們在鄒家住了那麼久,突然就搬到咱們家來住,別的不說,他們住在鄒家別院可是一整座別院,由著他們折騰,住到咱們家來,可沒那麼大的地方讓他們住,只能委委屈屈的擠在後園的院子,如果沒事,他們怎麼會棄鄒府別院,住到我們家來?」
藍慕聲難掩詫異,看向慕越的眼神頗為復雜。
「四殿下打來西寧之後,就一直以親善為人稱道,若非不得已,他應不會大動作的搬離別院,這樣不啻是給鄒知府難堪。」
「越越倒是長進了。」藍守海領著長子夫婦走進來,二少女乃女乃趕緊下炕,藍慕聲連忙上前扶住她,慕越則是一溜煙的下炕來迎上父親。
「父親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不?」
「嗯哼!是鄒家二小姐給你透了底吧?」藍守海點了女兒的俏鼻一記,抬頭對二媳婦道︰「別忙了,你好好坐著,把我的小孫子顧好就是孝順了,咱們家不講這些虛禮。」
「是。」二少女乃女乃點點頭,在丈夫的扶持下,坐到炕前地上的椅子,慕越拉著父親坐到炕上,藍慕遠夫妻與藍慕聲各自落坐後,藍守海讓丫鬟們守在門外,屏退屋里侍候的,方才開口。
「兩位殿下住到家里來,雖有些不便,但也是沒辦法的事。」他轉頭對大少女乃女乃道︰「你母親傷了身要養著,你弟妹剛有了孩子也得好好養胎,就只得委屈辛苦你一個人管著家。」
大少女乃女乃起身斂衽福禮。「這是兒媳該當的,沒有委屈。」
藍守海頷首,又道︰「這事還是跟你們說開的好,你們心里有個底,才知道好好管束身邊的侍候的,千萬別讓他們犯了同樣的錯。」他沉吟片刻後方道︰「鄒家的四小姐擅闖十二殿下的住院,被當成了刺客,當場被格斃。」
他說完掃了一眼眾人的反應,兩個兒子是早知道這事的,他們兩昨晚一宿沒睡,領著禁軍徹查別院里外,大媳婦微有詫異,二媳婦訝異的張著嘴,慕越則是面容沉靜沒有表情。
「鄒二小姐來,跟你說了什麼嗎?」。藍守海問女兒。
「也沒什麼,只是覺得不解罷了。」慕越搖搖頭,並沒有將鄒佑蘭跟她說的不解說出來。
藍守海也沒問,倒是藍慕遠好奇問了一句。
「她不解什麼?」
「她不解四小姐為何這麼做?」
藍慕遠嗤笑一聲。「這有何不解的,自然是想要攀龍附鳳,只不過十二殿下不是一般的名門世家子,那是皇帝的兒子,就算出了宮,也不是隨便人想見就能見,以為別院是自己家,就隨便擅闖,那丫頭被宰,實在不冤枉她,只可惜連累了她爹,鄒知府這下子不曉得怎麼收場啊!」
藍守海面沉如水,自家遇襲的案子,鄒知府還沒破案,逮了一堆不相干的人,引來不少地方上的耆老們關切,不過兩位皇子在他家別院住著,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但是如今鬧出鄒四這事來,就算十二皇子安全無恙,但四皇子向來疼弟,難保不會為此,回京之後上奏皇帝告他一狀。
「那也是他自己胡涂,自作孽。」藍守海冷道。
鄒知府好算計,若鄒四成功闖進十二皇子的房里,只要她一嚷嚷,為了姑娘家的名節,若不想與鄒知府撕破臉,十二皇子都勢必得收她入房,而借住在鄒府別院,四皇子又怎好與鄒知府撕破臉?
為此,鄒知府看出十二皇子對藍慕越的勢在必得,才會在此前請他們父子,住到別院陪兩個皇子。
藍守海雖不願女兒嫁入皇室,但並不表示他便樂于為人所利用。
慕越咬著唇,鄒佑蘭和鄒佑梅兩可不是鄒佑菁那等人,難道她們真要被鄒佑菁的行為拖下水?
「這事咱們管不著,端看兩位殿下的意思。」藍守海嚴肅的看著女兒。「這事你不能管,听到了沒有?」
慕越抬起頭,看著父親的臉,那雙銳利的眼楮里,有著擔憂、心疼,她朝父親點點頭,偎進父親的懷里,悶悶的道︰「那是鄒四小姐自己擅自做主的,跟她們姐妹無關。」
「我知道,但你別去插手,懂嗎?」。
「女兒知道。」
二少女乃女乃看著有著懵懂,不解的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藍慕聲悄聲道︰「回去再跟你說。」二少女乃女乃點了點頭,藍慕遠看著弟弟夫妻的舉動,心中一動,轉頭看妻子,大少女乃女乃卻不看他,輕聲的開口道︰「父親,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要用飯了。」
「咱們一家今天就在越越這兒用飯,讓人把飯端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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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安院里,四皇子洗漱後,一身清爽的坐在炕上,十二皇子仍埋首在手上的雕物上,四皇子忍不住道︰「總算讓你如願住進來了。」
「嗯。」十二皇子漫應一聲。
「你不想見她一面嗎?」。四皇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弟弟手上的雕刀,雕刀正輕柔的剔出木屑,他探頭細瞧,這小子的雕功竟見長如此快速,他記得,阿朔大病初愈時,曾命人弄來一套雕刀,那時在趕路,阿朔在車上玩雕刀,不慎傷了手,他便下令收起,直到他們回到寧夏城里,阿朔才開口又要了一套,自己還為他尋了個師父來。
只是阿朔跟著明師父習武,還比跟木刻師父學習來得勤,沒想到他習武進境雖慢,雕功進展卻快。
「不急。」十二皇子頭也不抬的道。
「真不急?」
這次十二皇子連話都不回了。
四皇子不以為忤,笑意盈盈的想起前一晚,阿朔知道他們將搬進藍家來住時,臉上那抹得償所願的燦爛笑容,唉!當時連他都看傻了啊!
真是,有弟如此妖孽,真不是件好事,動不動就讓人看呆了,看著阿朔的笑容,那當下他忽然明白,皇後為何會容不下母妃了。
四皇子深嘆口氣,知道太多秘密,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