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當日就當機立斷,將孫女關進自己住院里的小佛堂,由自己親自盯著她吃齋念佛,若是再教不听……
「湘兒的事,就不用你管了,她的婚事,我來做主,你就撂開手吧!若教得來,是祖先積福,若真是不受教,那寧可讓她去當姑子去,也不能讓她外嫁禍害家門。」說完便命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將已被嚇得癱軟在地的程湘湘撐扶起,讓她們先把她帶回自己的住處去。
「母親……」程嚴氏看著女兒驚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難道她的小女兒也要讓婆婆搶去養了?
程老太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回房去了,程嚴氏萎靡于地久久不起。
藍慕絹與程湘湘的命運大不同,她被送回家,大嚴藍氏見隨女兒一起回來的嬤嬤,送上一堆禮,就先笑開了臉,又見女兒身上穿的、頭上戴的皆是藍家另外打點的,笑意就更深了。
得知女兒是因為程湘湘所累,才會住這麼幾天就被送回來,她心里雖有不悅,但面上卻仍是笑意盈盈,待藍府的嬤嬤們一走,她立即拉著女兒回房,並領著嬤嬤們,將藍家送來的禮,全帶回正房去。
一出堂屋,就看到隱在廊下的身影,知是那個新進受寵的姨娘,大藍嚴氏朝心月復的嬤嬤呶呶嘴,那個嬤嬤鄭重的點了點頭,轉身帶著兩個粗使的婆子離去,藍慕絹轉頭看了她們一眼,大藍嚴氏隨即拉緊女兒的手。「乖孩子,你好好跟母親說道說道,你程家表姐又怎麼惹禍了?」
藍慕絹便將此事拋到腦後去,興高采烈的把藍慕越給她的首飾,大少女乃女乃為她備的衣服一一顯擺給大藍嚴氏看,大藍嚴氏看得高興,又覺心酸,當年若是自己嫁進藍家時,是嫁給藍守海,而不是她那膽小怕事貪杯又的丈夫,那該有多好!
及至晚間,藍父下衙回家,照慣例又上新姨娘那兒去,隔了一會兒,便怒氣沖沖的沖進門來,絲毫未顧及女兒在場,便對妻子破口大罵。
「你這歹心腸的婆娘,又做了什麼好事?我那新姨娘上那去了?怎麼不見人呢?」藍父氣沖斗牛,罵罵咧咧的,藍慕絹嚇得小臉刷白,坐在杌子上動都不敢動。
大藍嚴氏讓嬤嬤將藍慕絹帶下去,自己關在房里與丈夫說話,藍慕絹被帶回自己房里,耳邊听著父母親不時高聲叫嚷,不知過了多久,父親紅著臉笑得咧開嘴,挽著母親身邊一個貌美的丫鬟離去,那丫鬟今兒特別打扮過,模樣兒甚是嬌美,一身桃紅衣衫,臉上撲了粉,點了胭脂,頭上簪著朵紅花,有些像姐姐們出嫁的樣子,卻沒有蓋上紅蓋頭……
「姑娘,太太找您過去說話。」
「哦!」藍慕絹爬下炕,丫鬟彎腰幫她穿上鞋,來到母親的正房,就見大藍嚴氏臉上笑容古怪的倚在炕上的條褥上。
「母親。」
「上來,咱們娘兩兒說說話。」
藍慕絹隱約知道,母親將那個新姨娘處置了,父親來吵,于是母親將身邊的一個丫鬟給了父親。
大藍嚴氏摟著女兒喁喁私語。「……女兒啊!你要記住,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心狠,你娘當年就是心軟,才會慣得你爹的庶子女,一個又一個接連著生,那些姨娘們一個個進門……你命苦,雖然同樣姓藍,卻與藍慕越的命有著大壤之別,一般的年歲,你瞧瞧,她送你的這些東西,那一樣不是價值連城,可她隨手就給了你,還不是一樣兩樣的!你卻不然,你爹是個沒算計的,否則同樣隨藍老將軍到寧夏來,他就只能當個守門的,藍守海卻能當個領兵的大將軍?」
「是藍老將軍偏心眼嗎?」。藍慕絹一直想問母親。
「那是當然的,藍守海與老將軍是親叔佷,有好的,他當然留給自個兒的親佷子,你爹畢竟與他隔了好幾層。」
大藍嚴氏絮叨著,藍慕絹听得合上眼,半夢半醒之際,只隱約听到母親說︰「……孩子,你若想要什麼,就得去爭,就得去搶,用盡心機犧牲旁人也再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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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宮養心殿東暖閣
皇帝坐在明黃地金繡五龍的炕椅上,似笑非笑的听著跪伏于地的四皇子說話。
四皇子平鋪直敘地說完來意之後,良久,上首的皇帝完全沒有動靜,四皇子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卻不敢抬頭,兩眼盯著眼前那一方金磚看。
「藍守海不肯應允婚事?」
「是。」四皇子偷偷的咽了口口水。
「嗯,朕知道了。你自己回來,就放心把十二留在寧夏城里?難道不怕鄒府別院的事重演?」
「怕,兒子當然怕,可更怕十二弟回程耐不住又病倒,只能將他托給藍將軍。」四皇子在父皇面前向來老實,父皇與母後不同,他們有什麼事,瞞得過皇後,卻瞞不過父皇,而父皇也不喜兒子們在他跟前不老實。
十二弟隨他出發北巡時就已病倒一次,那一次當地的大夫都以為他熬不過去,更是把四皇子嚇壞了,他雖知人命脆弱,但從未親眼看到人命是如此脆弱。
如妃當年產後虛弱漸漸走向死亡,他雖已記事,卻非宮中長住侍疾,因此他只是在每次探訪時,覺得母妃日漸虛弱,但她邁向死亡時,他並未隨侍在側,知道她去了,女官們帶他去見最後一面,母親已梳妝整齊,容貌美艷猶如生前,他只懵懂得知,往後只有那個還被宮女抱在懷里的十二弟,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了。
但看著十二弟病重,臉色蒼白,呼吸漸漸微弱,他的心宛如重石壓頂喘不過氣來,他在心里吶喊著請母妃不要帶走十二弟,若十二弟好起來,他定費盡心神也要護他周全。
皇帝冷眼看著兒子,見他似沉浸在記憶之中,也不開口擾他,直到他回過神,方道︰「你倒是想得周全,讓他留在寧夏城養身體,還給他找了師父教他習武?」
四皇子低頭斟酌半晌,才小心的道︰「十二弟對藍家的七姑娘頗有好感……」他將他們到了寧夏後發生的事,一一說給皇帝听,雖然這些事情,早有秘探回報給皇帝,但听兒子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四皇子說得很詳盡,連初見面時,慕越將十二皇子誤認為女子,還出言調戲他,都說給皇帝听。
「哦!這丫頭眼力這麼差,連男的女的都分不出來?」皇帝說著便大笑起來,「你十二弟沒有著惱?」
「沒有。兒臣听人說,人與人之間的緣份很難說的,十二弟在京里時,被人戲稱他像女子,都會勃然大怒,悶聲不吭的生悶氣好幾日,卻偏偏對藍家七姑娘的言行沒著惱,後來在軍中,十二弟曾見過她幾次,藍家七姑娘出事,十二弟還命人送東西給她,吃的、用的還有玩的,每一樣都精挑細選。」
「藍守海推辭婚事的理由呢?」
「藍將軍以尚未訂親,藍家就折了一女,道此事不詳。」四皇子老實交代。
皇帝挑起一眉,問︰「你信了?」
「不信。藍將軍只是尋了此事做由頭。」
「嗯,朕看,他是不想就此卷入你們兄弟之間的爭斗。」
「稟父皇,其實若不考慮這些,十二弟與藍家七姑娘倒是樁好姻緣。」四皇子道。
皇帝頗有興致的看著他,等著下文。
四皇子又道︰「十二弟得母後看重,養在跟前,然母後深怕十二弟不堪重負,護著他由著他使性子,什麼都不學,以致如今這個年歲了,還文不文、武不武的,身子骨瘦弱,連下面幾個弟弟都長得比他壯實。」
「你母後好容易生下你大哥,卻讓他在襁褓之時便去了,你十二弟養在她跟前,她難免太過小心謹慎了些。」
「兒臣知道,母後是心疼十二弟,偏偏十二弟不爭氣,吃不得苦,沒想到去了寧夏,見了藍家七姑娘之後,他整個人就變了,是他自個兒想要習武,讓兒臣給他找師父。」
皇帝點頭。「這得他自己開竅,咱們逼是逼不得的。」
「所以兒臣才想請父皇恩準,就允他長住寧夏吧!」
「你是怕他回來,你母後見他刻苦心疼,就不讓他習武了?」皇帝端起茶盞,撥蓋慢慢啜了一口。
四皇子頜首。「正是。兒臣知道母後疼他,尤其是向府三小姐一事後,母後待十二弟頗有歉意,兒臣怕母後會更由著他性子胡來,日後就真的成了個不學無術的紈褲了。」
皇帝沉吟片刻後,方松口允諾,待四皇子謝恩離去後,他才拿起書案上的一封奏折,面帶笑容的翻看內容來。
直到內侍入內掌燈,他才開口道︰「宣黎內官進來。」
內侍應命而去,不一會兒,在十二皇子身邊侍候的黎內官跟在內侍身後進來。
「你主子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舍了皇子的身份,隱姓埋名當個小孤兒?怎麼,當朕的兒子不好啊?」
黎內官汗涔涔,抖著聲為十二皇子說話︰「回皇上,十二殿下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麼妄為,只是想留在寧夏一地,隨藍將軍修習兵法,又不好以皇子身份久留當地,才想出這麼一個主意來,皇上,十二殿下也是因為覺得自己一直不長進,身子骨又弱,老是生病讓您和皇後娘娘憂心,所以才……」
「得了,你別替他說好話了,其實說穿了,那小子就是看上了人家的閨女兒,人家不肯把女兒嫁他,所以他犯 了,是吧?」
「皇上英明!〞黎內官低頭呼道。
皇帝冷哼一聲,最後還是照藍守海所奏,準了十二皇子東方朔所請,允他久居寧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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