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老爺壓根不知三女兒在夫家又做了什麼,當然更不曉得老妻瞞著他,做了什麼,只是覺著近來三房的三叔父不再動轍上門,三堂弟也不再纏著他,要他對三女婿施壓,逼他納三房的佷女兒當妾。
今日是三女婿得勝回府的日子,他便著人來請,嚴大老爺以為女婿有意修好,便捋著胡須樂顛顛的出門。而嚴老夫人早接到女兒送來的消息,知道容媽媽做了什麼好事,見藍守海派人來請,心里就惴惴不安,借著更衣的時候,匆匆打發個嬤嬤去跟三房通個氣兒,再使人先行一步,去藍府見嚴氏。
嚴大爺趁著父母更衣的時候,與來請的管事套近乎,只是這回來的管事油鹽不進,任他如何套話就是但笑不語。遠遠的見父親出來了,他迎上前去,「父親,那個管事的不管兒子怎麼問,就是什麼都不肯說。」
嚴大老爺呵呵笑著,並不以為意。「你妹婿打了勝仗回來,肯定是想與我家重修舊好,好啦!別操太多心。」他拍拍兒子的背慰的道。
嚴大爺總覺得不太對,雖然管事的態度良好,但隨行的小廝、車夫偶爾投過來的眼光,讓他覺得很不舒服。那是一種鄙夷、不屑兼之厭惡的復雜情緒,三妹是藍府的當家主母,她做了什麼讓這些底下使喚的人,對她的娘家人這般厭憎?
嚴老夫人扶著丫鬟的手,腳下有些沉重,她低聲厲言對身邊的嬤嬤道︰「把那丫頭給我的看緊,一會兒我們出門,就用車把她送過來。」
那嬤嬤鄭重的點頭應了,「您放心,老奴已經跟她說好,那蹄子真是賤,為了自個兒,連親娘都能舍了。」
嚴老夫人冷哼一聲。「這樣的人絕不能留下來,待事了,就將她賣到煤井窯子去,賣得遠遠的去。」
「是。」
嚴老夫人見事情交代妥當,便轉身上藍府派來的車走了。
藍府前車水馬龍門庭若市,各家的管事來送賀儀、拜帖,還有各級官員親臨道賀的,府前擠滿客人們的車轎,還有一批小廝專門管著來訪賀客的坐騎。
西寧年年有戰事,但今年特別不一樣,藍家打去年起就事多,藍家的七姑娘有可能當上皇子妃,雖然藍將軍推了,可是十二皇子還在寧夏城里啊!人家小皇子生著病都不肯回京,還跟著藍將軍去了軍營,無非就是想要磨著藍將軍把女兒嫁他唄!
加上外傳藍將軍夫人時運不濟,不只死了女兒,還可能以後都生不了,一早藍將軍回府時,還帶著外室生的兒子回來呢!有這種八卦,叫原本不打算湊興,挑今日來賀的人家,全都來了。
嚴大老爺在府前下了車,大總管滿面笑意的迎上來。「嚴大老爺來了。」
「你們老爺了得啊!又立了大功。」
「托您老的福,里邊請。」大總管客氣的招呼著,讓身邊的兩個管事領嚴家父子進去,自己則走到嚴老夫人的馬車邊,盯著人小心的卸下拉車的馬,將車拉進門,換上府內的驢子,去到二門方停下,兩個嬤嬤已等在該處,領著嚴老夫人往內書房去。
嚴大老爺父子一路進來,見到不少客人,有的對他們父子投以艷羨的眼光,有的是打量著兩父子,更多的是那些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聲音,聲浪不高,但因為人多,鬧哄哄的,嚴大老爺隱約听到外室、私生子等字眼兒,不禁疑惑的張望著,待走到人較少處時,他便試圖叫住前頭領路的管事。
「我說,你們到底要引我們上那兒去?」
「內書房。」
「怎,怎不是外院的書房?」
「外書房有客在,不方便談家事。」
嚴大老爺听到家事二字,心里喀 一下,他轉頭對兒子小聲的問︰「可是你妹妹又干了什麼事兒,惹你妹婿不快了?」
「兒子不知道。」嚴大爺搖了搖頭,低聲的應道︰「兒子整日忙里忙外,怎有閑空去留心三妹,她若有事,母親應該最清楚才是,她老人家沒跟您說嗎?」。嚴大爺覺得父親有些急昏了頭,三妹都出嫁了,他一個兄長能注意到妹子在夫家內宅里做了什麼事嗎?
嚴大老爺問完話,也覺自己可笑,訕訕的別開頭,兩父子就這樣跟在引路的管事身後,一路無話。
來到內書房,管事們請他們父子稍坐,隔了一會兒功夫,嚴老夫人也到了,因為嚴老夫人試圖要拉車的婆子先讓她去看嚴氏,婆子們听而未聞,嚴老夫人帶來的丫鬟便鬧將起來,驚動了管園子的婆子,那婆子惡狠狠的不知從那兒冒出來,霹頭就是一通亂罵,嚇得那幾個丫鬟不敢再吵,她罵完了就走,嚴老夫人氣得渾身直發抖,指著那婆子消失的方向質問︰「那個婆子是誰?敢對我這般無禮,回頭跟你們夫人說去。」
嚴老夫人以為那幾個婆子會替那罵人的婆子求情,結果不然,那幾個婆子靜靜的干活兒,沒有半點聲息,來到內書房下了軟轎,一個管事嬤嬤迎上來,嚴老夫人板著臉就是一通數落,那管事嬤嬤微笑听著,不見分毫惱意,也不聞她辯解一二,嚴老夫人數落得連自己都覺得無趣了,那嬤嬤開口請她進去,嚴老夫人提裙跨過門坎時,那嬤嬤忽地道︰「那婆子天未亮就得干活,今早忙活兒到現在還沒用早飯,所以火氣難免大了些,還請嚴老夫人見諒!」說完便招呼著隨行的丫鬟跟她走。
嚴老夫人心一沉,失魂落魄的走進屋里,難不成找他們來,是為了容媽媽做的事?
藍守海的內書房,嚴家人都沒來過,坐在椅子上,不免左右張望打量一番,嚴大老爺看著東牆上掛的畫,竟都是各朝名家所繪,又去看西牆的字,龍飛鳳舞,卻認不住何人手書,便眯起眼細瞧落款,奈何研究了半晌,還是認不出是誰人所書。
這內書房的明間,擺飾皆為待客用,嚴大老爺不免有些不快,女兒嫁到藍家多年,這女婿從不曾招待他進此處。
面上便帶了不快,此時見有小僮入內奉茶,他就板著臉厲聲問︰「你家老爺呢?」
「老爺還在招呼知府大人、邱御史及幾位千戶,您還請稍待。」
「既然要我們等,干麼那麼早接我們來?」嚴大老爺抱怨著,那小僮一本正經的回答他︰「老爺命人去請諸位時,並不知那幾位大人會到,還請諸位稍候。」
說完躬身一禮,抱著茶盤轉身出去了。
嚴大爺起身在屋里繞了下,又走到窗邊往外看,嚴大老爺見不得他一副焦躁的樣子,斥道︰「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般坐不住,回來坐好。」
「爹,這兒竟是連個可以打听消息的人都沒有。」他記掛著適才听到的那些只字詞組。
嚴大老爺其實也掛在心上,聞言不禁重重的嘆口氣。
嚴老夫人原本想著自個兒的心事,倒沒注意他們父子兩,听聞丈夫沉重的嘆氣聲,方抬起頭問︰「你們爺兒兩是怎麼了?」
「娘。方才……」嚴大爺將他們听到的事,對母親這麼一說,嚴老夫人听著心頭一驚,抓著兒子的手站起來追問︰「你真的听見他們這麼說?」
「是啊!所以我們才急著想找人問個明白。」嚴大爺將母親安置到椅中,才對母親說道。
難道,他不只想拿這事打發容媽媽,還想讓女兒認個來路不明的兒子在名下?不成,這絕對不成,這種來路不明的孩子,誰知道養不養得熟,再說,也不知他的親娘何在,萬一好容易將孩子認下了,成才了,生母回頭來認他,那女兒豈不白忙一場?嚴老夫人已經開始設想到日後去了。
嚴大老爺按捺不住好奇,起身走到西牆研究起那落款來,至于女婿是否真有外室及私生子的事,他就給拋到腦後去了,就算有又怎麼樣?女兒不答應,外室就別想進門,至于私生子,認或不認,只怕兩個已經娶妻的嫡子會比較在意吧!
女兒可能再也生不出孩子,嚴大老爺根本不當回事,只要女婿還在,找個通房生不就得了,到時候留子去母,認在女兒名下,打小養著,能不親嗎?
嚴大爺想的卻是,若此事當真,有必要急著今日就要處理嗎?認個私生子在繼室名下,這可不光采,今日賀客盈門,只消傳出一星半點,對那孩子日後絕對沒有好處的。
他們這邊徑自胡亂猜測著,藍守海那邊卻老神在在,他听著小廝來報,有嚴家來的嬤嬤求見夫人,又有人來報,有嬤嬤奉命去嚴家三房,隔了一會兒,小廝進來說外頭嚴家的馬車載了個丫鬟來,說要求見老爺,不多時,內院管事媽媽不安的來了。
藍守海讓她進來,她恭敬的福了福,站在原地嘴角翕張,卻遲遲沒有說話。
「何事?」
「老爺,夫人,夫人她說,為了慶賀老爺打了勝仗回來,特意給您備了個美人兒,就等您……等您回去……」管事媽媽臉紅過耳,說得甚為艱難。
藍守海挑高了眉,嗤笑一聲,大總管看著幾個來報的人,還等著老爺發話,不安的清了清喉嚨開口問︰「老爺,您打算怎麼做?」
藍守海淡笑著道︰「把他們統統晾著,咱們一個一個來。」
慶賀他打了勝仗回來?哼!嚴氏好樣的啊!嫌他仗打得不夠多,才回府,就備下這連番的一場硬仗給他!
得,既然如此,他怎好不奉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