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噴著氣飛快的往前奔馳,穿著軍裝的少年握著韁繩左右鞭打著愛馬,要它追趕上前方那狂奔的棗紅色馬兒,上頭的人緊緊的巴著馬,她大喊著,那人連回頭也不曾,她趕著馬兒想要追上前去,也許是那馬累了,終于慢慢的緩下速度,她大喜,趕緊催馬上前,朝那人伸出手,那人緊閉著眼,好似根本沒听到她叫喚。
她朝他傾過身去,伸手想要勾住他,忽地身子一歪傾過了頭,碧草如茵的草地就近在眼前,她聞到了青草的清香,馬兒身上的味道,還有自己身上的臭汗,還有一絲藥味,那是他身上的慣有的味道,還來不及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兩個人已經跌成一團摔下馬來,兩匹馬快速的並肩齊行遠去了,她摟著那瘦削得咯人的少年滾成旁邊去,少年俊秀的五官皺成一團,似在忍著劇痛,她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瘋啦!人家激你幾句,你就……」
慕越粗喘著氣,從夢里醒來,夢中少女的大吼聲,還充斥在耳際轟轟作響,冷汗淋灕,她額發全濕,睡前新換上的葛布中衣也濕透了,她渾身酸痛像似真的摔馬了一般。
她伸手撫向右肩,那里火燒火燎似的疼,但是推開衣襟檢查,肩膀潔白無瑕,沒有任何傷痕,更沒有淤青,只是她覺得右手臂很酸很痛,忽地有人喚她,還突然靠她很近,她轉過頭防備的看著對方。
平兒在慕越驚呼時就驚醒過來,看她坐起身推開衣服,忙挪過來。「姑娘,您怎麼了?」
慕越抬頭看她。眼神異常的生疏,平兒艱難的咽了口水,又再喚道︰「姑娘,您沒事吧?」
微眯著眼,慕越打量了半晌,才認出眼前的人是平兒,她睜大眼楮,輕吁了口氣。「沒事,我,我做了個惡夢。」說完整個人軟軟的靠回床上。「平兒,我夢里頭摔馬了,全身上下都好痛。」
主子嬌嬌軟軟的撒著嬌,平兒反應迅速,「奴婢這就讓人備熱水給您沐浴。」說完將被子蓋到慕越身上。往外頭吩咐人去了。
慕越癱在床上覺得身上的被子礙事,雙腳蹭啊蹭的,將被子踢到床尾去。濕透的背心好癢,她在床上扭來轉去,想要伸手撓撓癢,就是撓不到。又急又熱,全身酸痛。難過的讓慕越掉下淚來。
何媽媽听到慕越做了惡夢,還被嚇醒,便進屋里來察看,看到她像條小蟲子扭成麻花,急忙上前來探問怎麼回事。
「女乃娘,好癢,背好癢!」
何媽媽坐到床沿,把慕越抱起來,撩起中衣,汗濕一片的背後隱約泛著紅點。她心疼的帶著慕越去沐浴,何媽媽問︰「怎麼好好的做惡夢了?是不是被幾位表小姐給嚇著了。」
平兒和雀兒在一旁侍候,不敢回話。何媽媽恨聲道︰「哼,大姨太太還敢上門找麻煩。咱們姑娘都被她家女兒給嚇得作惡夢了。姑娘乖,一會兒女乃娘跟大少女乃女乃說去。」
雀兒悄悄的拉了平兒道︰「姐姐,您不勸勸?」
「勸什麼?姑娘被嚇到了是真,還作惡夢了呢!」平兒暗吁口氣,幸好她沒老實跟何媽媽說,姑娘是夢到摔馬了!姑娘許是想到了朔少爺,才會夢到摔馬。
「可是這麼點事,就去回大少女乃女乃……」雀兒有些遲疑。
平兒頓了下,「嗯,你說的也是,畢竟家里還有大高嬤嬤在呢!總不好讓人家覺得咱們姑娘太過嬌慣,這麼點事就小題大作。」
雀兒點頭,平兒拿著干淨的大棉布巾將剛從浴盆里出來的慕越包起來,雀兒也張開手里的帕子包上慕越的濕發。
何媽媽看著交代她們兩個好好侍候,她先去大少女乃女乃那兒一趟。
「女乃娘,別去。」
「姑娘?」
慕越朝她搖搖頭。「別去,不過是作了個夢罷了,沒什麼,你要真去說了,嫂嫂們也許不覺得有什麼,父親和哥哥們卻可能覺得我太嬌弱,不允我去軍營了怎麼辦?」
何媽媽想想也是,平兒趕緊開口︰「而且二少女乃女乃娘家嬤嬤也在府里呢!要是讓人覺得咱們姑娘太過嬌慣,難侍候,日後要尋婆家可就難了不是。」
雀兒也附和著,何媽媽想了想,便打消主意,「一會兒讓人去朔少爺那兒問一下,看羅大夫什麼時候會來,問他要些消暑的方子。」
「是。」雀兒和平兒侍候著慕越穿衣,何媽媽看看天色,讓圓兒去大廚房取飯,自己幫慕越擦頭發,平兒見狀拉了雀兒出去,來到外間,平兒才問︰「是不是府里有人在說姑娘閑話?」
「平兒姐姐怎麼會這麼問?」
「不然你不會突然想要勸何媽媽別去告狀。」
雀兒才道︰「是有人在說,咱們姑娘自八姑娘去後,變得太嬌了,丁點大的事,就跟老爺、少女乃女乃們說。」
平兒有些著惱。「是那些人嘴碎?」
雀兒低聲的道︰「還不是那三個。」
「夫人的陪房?」
「嗯,那三個啊!潤福家的和青柳她們鎮不住。」雀兒面露憂色。「她們在下人群房里,有時說話酸刻得很,也沒人管,容媽媽一家被去了嚴家之後,更沒人管著她們了,潤福家的她們也不住群房,也不曉得她們嘴臭死了。若不是桂嬤嬤今兒跟我提了一下,咱們都不曉得呢!」
平兒惱得不知該說什麼好,「平兒姐姐,桂嬤嬤跟我說,是不是想要姑娘跟大少女乃女乃提醒一下啊?」
這種事情,不管著,誰也不知這些說話不負責的人,會不會越說越離譜,但是她們是嚴氏的陪房,身契都在嚴氏手里,沒有差事在身,大少女乃女乃想管。也管不到群房里頭去。
「還是跟姑娘說一聲吧!」平兒想了想道。
雀兒沒主意,自都是听平兒的,內室里,何媽媽正在跟慕越說大姨太太無功而返的事。
見她們兩個進來,何媽媽問何事,平兒 雀兒一眼,雀兒便上前,將桂嬤嬤提點她的事,說給慕越听,何媽媽听了之後便道︰「這事姑娘和大少女乃女乃她們都不好去管。」
「是啊!可是潤福家的她們鎮不住。怎麼辦呢?」
慕越想了下,問雀兒︰「可知道是那些人?」
「知道。」雀兒一一細數,慕越听完之後點點頭,沒說什麼,圓兒帶著小丫鬟將晚飯送來。用過晚飯之後,慕越帶著雀兒去找大少女乃女乃。
大少女乃女乃听完之後,若有所思的看了雀兒一眼。然後對慕越問道︰「妹妹覺得該怎麼做才好?」
慕越淺淺一笑,「她們都是母親的陪房,在府里沒有職司,嫂嫂很難去約束她們私底下說什麼吧?」
大少女乃女乃頷首。心里卻想起桂嬤嬤,這位老太太一方面放消息給慕越身邊的丫鬟。一邊在自己跟前表現,她很有心,自己真能收服她嗎?
「不如挑她們其中的一個,就嚴安家的吧!給她在府里安插個不大不小的差事。」
「照你說的,要安個什麼職位?還有挑那一個?」
「後園管種花的婆子近來風濕犯了。」慕越想了下,想起那婆子最近這幾日一直告假。
大少女乃女乃皺了眉頭。「人家可沒想要辭了差事,只是身子骨不爭氣。」她總不能因為那婆子告假日多,便直接裁了她的差事,那婆子辦事向來認真的很,也沒犯錯。真要辭了她,實在說不過去。
「不用辭了她,讓嚴安家的去相幫的。不算正式的差事。」
「我明白了。」大少女乃女乃一听就懂,「她們有了差事。就沒那功夫閑磕牙,只是臨時的差事,她們更得小心謹慎辦差,不然,沒有情份可講。」
「只要沒了一起說閑話的人,剩下的那個頭兒……」說起來,帶頭說閑話的陪房陳嬤嬤,與容嬤嬤同輩份,不過她一輩子都讓容嬤嬤壓在頭頂上,好不容易去八姑娘院里侍候,仗著是夫人陪房,說了藍慕雪幾回,沒想到卻惹毛了小姑娘,回了嚴氏,嚴氏惱了就攆她回去。
容嬤嬤過世之後,她雖也如容媽媽一樣去走門路,卻不如容媽媽順利,後來容媽媽一家都去了嚴家,她們不明究理,還好生羨慕,嚴氏去了莊子之後,她們才驚覺靠山沒了,致瀾院的差事,輪不到她們,府里的差事就更不用說了。
大少女乃女乃想了想,心里有了計較,「你放心吧!這事我會看著辦的。」接著問起阿朔來。「我听說他練騎馬太過逞強了?」
「嗯,休息幾天應該就沒事了。不知道父親他們幾時回來,今年還要不要秋獵?」
「肯定是要的吧!」姑嫂兩個又聊了幾句,便一起散步去二少女乃女乃院里,陪著正悶得慌的孕婦聊天解悶,直到晚了才各自回房不提。
隔天,嚴安家的領了差事,興高采烈的去後園找種花婆子領事去了,另外一個嚴明家的也領了個不大不小的差事,嚴老夫人就帶著幾個孫女兒上門拜訪,還順便關心了一下嚴氏的陪房們,潤福家的忙跟老夫人說了,嚴老夫人挑高眉頭,「她倒乖覺,知道給她們安差事。」
「大少女乃女乃也怕那幾個鬧起來。」潤福家的忙將這兩日听來的事說予老夫人听。「……老夫人,她們口無遮攔的信口開河,損的是她們的陰德,但奴婢怕的是,這話要是傳到老爺耳里,您也知道,夫人還在莊子,老爺不開口,夫人怎麼回來?」
嚴老夫人想到女兒,之前她才去莊子看過女兒,沒了容穗、容媽媽那種歪心思的在旁挑唆,心氣倒是平了不少,不由嘆了口氣。「陳嬤嬤家里還有什麼人,給安排到鋪子去吧!我去跟她說,讓陳嬤嬤管著致玫院的庫房得了。」
反正值錢的全在致瀾院的庫房里了,致玫院的庫房不過是擺設。
嚴老夫人發話,大少女乃女乃自然樂得從命,待老人家離去後,潤福家的才悄悄與大少女乃女乃遞了話,老夫人已狠狠的訓斥了大藍嚴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