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少爺自九歲起就搬到外院居住,四兄弟都住在外院,每天都熱鬧得很,後來三少爺獨自上京,跟在大老爺身邊讀書,大少爺、二少爺時常隨老爺出門打仗後,外院讓少爺們住的院子便沉寂了下來,偶爾大少爺他們回府,才稍微熱鬧一些。
但年齡增長後,大少爺、二少爺相繼娶妻搬回內院新房去,外院便徹底冷清下來。
藍老夫人會指定要藍慕攸送她們回京,其實是想讓他去京里讀書的,沒想到這孫子就跟他爹當年一樣,直接跟他祖父說,他學文不成,學武,應該還成,請祖父高抬貴手放他回父兄身邊。
藍老太爺硬是將他帶在身邊,帶了段日子,最後老人家還是放棄了。藍慕攸回來後,好生羨慕妹妹是個女孩子,文不成武不就也沒關系。
氣得慕越揉身上去就狠狠給六哥一拐子,藍慕攸去了京城,被祖父壓得斯文了一陣子,沒想到才回來就受到妹妹這般攻擊,一時沒反應過來,那一拐子讓他疼得彎下腰,慕越腳下利落踢了六哥的小腿,將他伸過來的手往下一拉,像小猴子般靈巧的滑到他身後,手肘往他背上一敲。
藍慕攸當下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還是藍慕聲看不過去,出聲制止了慕越,她才放開藍慕攸被她緊扣著的手指。
「嘩!有沒有必要這麼狠啊!」藍慕攸直接坐在地上,指控妹妹的粗暴。
「哪!爹您看到了,我可沒有學武不成喔!」」藍守海端著茶盞淡笑不言,不摻和小兒子和小女兒的爭鬧。
從他臉上的笑意看來。他頗為滿意女兒方才的表現。
藍慕攸看著父親的笑,也跟著笑了,回家真好,在京里頭住著,一睜眼就是一堆人盯著你,一會兒攸少爺這個不行,那個不妥的,煩也煩死人。
「大嫂,六哥這是在睡覺?還是在發呆?」慕越清脆的聲音近在耳邊,藍慕攸睜開眼楮。才發現自己竟然支著下頦靠著炕桌睡著了。
「大嫂,七妹妹。」藍慕攸忙下炕規規矩矩的跟大嫂行了禮,然後探手擰著妹妹的腮幫子。
慕越笑眯眯的任他擰,腳毫不客氣的往他沒穿鞋的腳趾踩下去。
「唉呀!」只听一聲慘叫,六少爺又被七姑娘欺負了。
屋里屋外侍候的大小丫鬟全都心知肚明。他們兄妹兩的事,最好別多管。
大少女乃女乃輕輕的看了慕越一眼,慕越立刻乖的跟小貓一樣。朝六哥規矩的福了禮,然後退到大嫂身邊去。
「哈哈哈!沒想到猴兒也能被教得這麼乖啊!大嫂還是你厲害。」藍慕攸朗笑的朝大少女乃女乃拱拱手。
大少女乃女乃溫溫柔柔的看了他們兩兄妹一眼,藍慕攸打了個冷顫,乖乖站好。大少女乃女乃讓她們坐下,將自己的打算跟他說。「這事得先跟你說一聲。」
以後不用去學里上課,不用見到那票逢迎巴結的家伙?也不用再看到那幾個故作清高斯文的酸書生?也不用時時應付那幾個老要拉他去逛酒樓的人?太好了!藍慕攸眼楮一亮,忙問道︰「是要讓我跟七妹妹一起上鄭先生的課?」大少女乃女乃微笑點頭。
「還有高師父他們的課?」
「應該是吧!」對于武課的安排,大少女乃女乃就完全不懂了,不過明師父是十二皇子特意請來教朔少爺的,不好請托他一並教六弟吧?
當日下午,又有幾個學伴上門來找,藍慕攸一概以昨日醉酒,在休息為由拒絕見客,接著幾天。他學里的學伴輪番上陣,讓人不由起疑,他們的意圖為何?
大少女乃女乃看著不對勁。讓大總管飛鴿傳書遞了消息給丈夫,在信里說明詳情。讓他在公爹面前提議讓藍慕攸跟慕越及朔少爺一起上課,一來可解藍慕攸老被學伴困擾之事,二來也免得慕越的名聲受損,朔少爺畢竟不是慕越的親兄弟雲雲。
藍守海本就有意待小兒子回來之後,讓他跟阿朔他們一同上課,倒是沒想到長子先提了出來,而且理由竟是讓他意想不到。
他沉吟片刻便允了此事,讓長子即刻傳信回家。「要跟家里說,我們可能趕不回去過節嗎?」。
「說一聲也好,讓你媳婦心里有個底。」藍守海漫應一聲,心里在想著,嚴老夫人到底想干麼?不是在打慕攸婚事的主意吧?
※
知道父兄可能會延後行程,不能回來一起過中秋,慕越有些不快,但也知道出門在外,本就處處不便,延誤行程是常有的事。只是她想著這是她重活回來的第一個秋夕節,她想跟爹、哥哥們一起過節。
若是前生的她,肯定是要鬧的讓所有人都知道她不高興了,但現在的她,卻知道了一件事,人有太多無奈的事情,像她努力的讓阿朔喜歡她,只喜歡她一個人就好,不要像四皇兄那樣,寵過一個又一個美人兒。
她努力的讓京里的那些貴女喜歡她,可是,她們還是一樣,面上對她阿諛奉承,轉過身便圍在一塊說她的閑話,嫌她笑的太大聲、嘴張得太大,動作不夠優雅、喝起茶來如牛嚼牡丹,渾不知如何品茶……
她沒辦法跟她們說,自己曾帶著她底下的女兵們,追擊焰族勇士深入山區近三個月,行軍打仗有什麼喝什麼,有什麼吃的就吃什麼,有的吃,就該慶幸了。
她們能有這般養尊處優的日子,全是她們父兄、丈夫、叔伯們在外頭努力打拼的。
她們能安安全全的在京中,享受安定富裕的生活,是他們鎮守邊關的戰士們枕戈待旦,犧牲了自家來換來的,她們憑什麼瞧不起那些住在邊關的人,難道西寧衛的百姓、戰士們生活的地方,就不是天下腳下嗎?
但她只有一個人,她無法跟她們相抗衡。
原本與她交好的四皇嫂,在那次事情之後,也不願相信她,畢竟,四皇兄最後還是將那個丫鬟要了去,那丫鬟的手腕了得,一時風頭無兩。
也因為此事,讓那些貴女在背後狠狠的嘲笑了她一番。
六哥納悶的問她,你就這麼忍氣吞聲算了?
她只能苦笑以對。
不然呢?難道她還能像對付六哥那樣,沖上去痛打她們一番嗎?
那個時候,晉封為太貴妃的故三皇子之母,與帝後展開爭奪順王的大戰,太貴妃賜順王一個側妃,皇上那兒也不甘示弱的賞一個側妃,雙方你來我往的,將順王的內宅當成了他們角力的地方。
她只能看著一個又一個美人兒,頂著御賜的名號,進府來跟她搶丈夫。
直到他們回封地就藩,皇上和太貴妃才罷休。
慕越帶著平兒去庫房,關荷昨日過來說,黃嫻淑有喜了,而鄒二小姐出閣的日子就挑在中秋節後的第三天,她本想出府去逛逛城里的珠寶坊,好挑些喜慶的小玩意兒,準備給黃嫻淑的孩子,及給鄒二小姐添妝的。
何媽媽去稟了大少女乃女乃,卻給打了回票,說是讓她在自家庫房里挑揀,媚兒不等大家問,便先說了。「六少爺學里的那些學伴如今是分批,天天來咱們府要求見六少爺。」
「可知是怎麼回事?」慕越不懂,那些人天天來找六哥做什麼?
媚兒笑眯了眼,「奴就知道姑娘肯定想要知道原由,就托了看二門的婆子幫忙,讓她家的小子去外院轉悠,看看能不能偷听到些什麼。」媚兒頓了下,等著大家的反應。
「然後呢?」圓兒等不及的追問。
「可巧了,也不知他怎麼轉的,竟然讓他偷听到那幾位爺兒的小廝們湊在一塊閑聊,原來學里的夫子身體不好,打算教完這個月就不教了,他們那些人也不知從那兒打听來的消息,說老爺打算給六少爺請的夫子是聞名天下的大儒沈雁平,但沈大儒有個規矩,他不教品行不佳風評不好的學生。」
慕越听得目瞪口呆。「這是從那兒說起啊?什麼沈大儒?父親那有請什麼沈大儒!」
「他們說六少爺遲遲滯留在京城沒回來,就是因為要請沈大儒來寧夏城的關系,姚家少爺的小廝說,姚家的家主曾多次造訪沈家,想請沈大儒去他家坐館,可連面都沒見著,華家的一位爺兒就慫恿他,若是六少爺的名聲不佳,說不定沈大儒一氣之下反悔了,可人又已到寧夏城,就這麼回京去,沈大儒肯定覺得面子下不去,他們家這時上門相邀,說不定沈大儒就應承去他家坐館了。」
平兒不解的道︰「好端端的,怎麼會傳出這種消息來?」
媚兒想了下又道︰「听說,六少爺去京城前,知道姚家屢請沈大儒不果,曾笑言,若是他親自去請,說不定沈大儒會看在他誠心一片的份兒上,便允了他,前來寧夏城坐館。」
慕越有些不敢置信的頻眨著眼,不是吧!那些人之所以傳出那樣不靠譜的傳言來,就為了六哥開玩笑的一句話?
「姑娘,他們之所以會傳成這樣,好像也是因為朔少爺的閞系。」媚兒小心的看著慕越道。
慕越幡然領悟過來。
城里以為阿朔是父親的私生子,因為是鬼面,日後謀生不易,才會將他帶回來認祖歸宗,他們肯定是將六哥當初說的玩笑話當真,認為那時已有打算接阿朔回來,趁著六子上京的機會,讓他親去請沈大儒來坐館,有了沈大儒親授的名頭,就算阿朔日後因鬼面無法考科舉,也能靠教席坐館養活自己。
慕越托著腮,大為感佩這些人實在太厲害了,這樣子也能兜在一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