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越和關荷兩個小兵丁,誤打誤撞帶回來的消息,可讓藍守海等人忙翻過去,接下來幾月,不斷的派人前去焰族打探消息,也派人前往拜月族及其他部族查探詳實的消息。
阿朔和藍慕攸兩個雖然也是新兵,但是他們並未掩藏身份,阿朔甚至以東方朔之名入營,不過無人將他與當朝的十二皇子連想到一塊。
藍慕攸初生之犢不畏虎,初次隨軍上陣便立大功,斬殺來襲的焰族勇士三人,大家都道他是虎父無犬子,回營當晚他就被叔伯們狠狠的灌了酒,阿朔與他同帳,親衛扶他回來時,他尚在胡言亂語。
睡到中夜,阿朔忽地醒轉,見藍慕攸坐在帳門前,瑩瑩月光照在他因酒醉不適,而有些青白的臉上。
他似是察覺自己醒轉,清幽的道︰「阿朔,我今日才知,殺人,不是件好玩的事。」
阿朔沒有回答他,只起身徐徐走到他身旁坐下,夜風輕拂,藍慕攸身上的酒氣未散,醺得阿朔也覺醉了。
「…….那一刀朝我揮來時,我看到那人的眼,那般專注,那般……殺氣騰騰,呵呵,我那時想,這不是在練武場上操練,他不是我們那些武師父們,他是要致我于死地的,腿一彎刀一揮才將人砍倒。」說到最後,喃喃微語幾乎听不清。
阿朔頜首,仰頭看著高掛在天上的明月,月明星稀,他原讓人致華大少于死地,後來偏又心軟,留了他一命,四哥知道後寫了封信給他。半是斥責半是安慰,讓他看了一時間五味雜陳。
他是皇子,卻無皇子的霸氣,以前如此,現在還是這般,直到這次上陣,他親手奪人性命。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對方殺不了你,也不忘要留下些什麼。就算是卸了你一條臂膀也好。
「阿朔,你不覺得你有的時候,太過優柔寡斷,其實更傷人嗎?」。藍慕攸托著臉歪著頭看著他,而且在戰場上險些就要了他一條命。
阿朔苦笑著,「我現在知道了。」
「當斷則斷,你得分清楚孰輕孰重,這事不能等你慢慢的學。你得養成習慣。」藍慕攸雖是麼兒,但他自小就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他敢與祖父力爭。「我不喜歡跩文,喜歡刀槍劍戢,我跟我爹說了,他說你得自己去服你祖父。我到京里,祖父拉著我四處去與人文斗,我去了,但我跟祖父說了。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兒,老太爺壓根兒不信。說我只是沒自信。」
後來的事,阿朔都知道了。藍慕攸與祖父說清楚講明白後,便回返寧夏城。
仔細的想想,就可以發現,藍慕攸其實是個很敢的人,果決,有決斷力,他有自知之明,文是比不得三哥,武雖及不上兩位兄長,但至少是他喜歡的。
阿朔是羨慕藍慕攸的。
他有一個好父親,還有個明理的祖父,而他在宮中,得掩藏真心,真性情,免得被人抓到把柄,藏到後來,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心為何。
藍慕攸靠在帳門呵呵輕笑,「今兒我總算知道,上陣殺敵是怎麼一回事了!」說著便閉上眼,睡著了。
阿朔靜靜的看了他半晌,才起身將人拉起,藍慕攸喃喃著,不知在說什麼,半拉半拖的被帶回床睡下。
焰族這方連吃幾次敗仗,胡爺掛了彩,華大少冷言相譏,惹得胡爺的人氣憤不休,兩邊人馬不時起沖突,未幾便聞艾哈請華大少先行離去,華大少憤然離開焰族,藍守海讓人盯著。
「藍將軍,光是盯著他,有什麼用?」
「那家伙與外族勾結,難道還要看著他平安回城?」
營賬中藍守海端坐正中,帳下幾個校衛、將領吵成一團,有的覺得要有所作為,有的則道,華大少乃一介百姓,既無官身,與焰族往來,如何能說是勾結?那與外族人做買賣的商人,不個個都與外族勾結了?
藍守海等他們吵得差不多了,才低聲道︰「華大少雖是一介百姓,他與焰族來往,並不能就斷定他有錯,不能明著逮人,但可以護送他回寧夏城。」
眾人听了這話,反應快的立時臉色微變,還轉不過彎的,拉著人低聲問著。
「最近幾次與焰族交戰,這是戰區,他欲從此處經過,我們可光明正大的行護送之職,將人帶走。」
主意一定,藍守海就交由他們去做主。
這只是個小插曲,對整個戰事來說,沒有太大的影響,二皇子得知華大少的事時,已是大半個月後的事。
「誤入戰區被追擊而亡?」二皇子冷著臉,問道。
送信回來的人跪在冰冷的地上,渾身微微顫抖的低聲應道︰「華大少與艾哈族長雖是交好,但與焰族的長老、勇士們卻是多有沖突,因為連吃幾次敗仗,焰族的人覺得是他這個外人在場之故,一言不合又起沖突,艾哈族長只得請華大少先行離開。」
「他身邊的人在干什麼?」
「殿下,華大少的性子…….」二皇子身旁的內官低語提醒,二皇子嗤笑一聲,「也是,他這個人最是自負,那些護衛在他身邊,也算吃足苦頭了。」內官和跪著的那人皆不敢回話,其實心里都忍不住想,二皇子也不諻多讓啊!
「焰族的人就這麼出手了?」
「這…….」跪著回話的那名護衛道︰「其實也說不清究竟是焰族的人,還是咱們的西寧衛出手的。」
二皇子擺擺手,並不細究,「罷了,他死就死了,只不過可惜少了個人才,沒關系,再找就是。」
「是。」正說著,忽聞有人匆匆告進。
二皇子見來人身著宮中內侍服色,心里頭微驚。「何事這般急切?」
「稟殿下,皇後病重。」
二皇子冷笑挑眉︰「她自己說的?」
「不,是御醫說的。」那內侍跪在二皇子身前低聲回道。「淑妃娘娘要小的提醒您,近來行事,小心謹慎為上。」
二皇子若有所思,「她是真的病重了?」
「看來似乎是奏效了。」那內侍沒頭沒腦的回道。
二皇子嘴角微翹,「是嗎?」。笑意開始從心里往上爬,爬上了他的嘴角,漫上了他的眼,「回去與淑妃娘娘提醒一聲,將手邊的東西理一理,別給人留下把柄。」
「是。」
待屏退眾人之後,二皇子獨自一人待在書房里,不久,外間便听聞書房中傳來二皇子歡喜的朗笑聲。
小內侍們驚恐的對望一眼,隨即又低頭不敢亂動。
屋里的二皇子笑完之後,慵懶的靠在羅漢榻上,他仰望屋梁華麗的雕飾,喃喃道︰「皇後啊!皇後,終究罪有應得啊!哈哈哈,叫你狂,毒死了如妃還不夠,還想拿來毒害我母妃,哼!就叫你自食惡果,讓你嘗嘗那毒藥的滋味。」
皇後纏綿病榻多年,皇上一直不當回事,沒想到這次是真的病入膏肓,得知消息踏入坤寧宮時,皇上才發現,自己已多年不曾進此宮,想到少年夫妻結發情,思及痛失愛子,夫妻抱頭痛哭的情景,再到她故作賢惠,卻背後捅刀的過往,宮中多少冤死的亡魂是她下的手……
坤寧宮里華麗陳設依舊,宮里侍候的人早已不知換了幾批,皇帝走進內室,皇後半靠在床上,看到他忙要掙扎著下地請安,他看也不曾跪了一地的宮女內侍,走快幾步上前攔了她。
「病成這副模樣了,還不安份,請什麼安,好好的養著吧!」
「皇上還是這個脾氣。」皇後掩嘴輕笑,忽地一陣劇咳,皇帝伸手扶了她,將她安置回床上,自己坐在床沿。
皇後確實是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光看她原本烏亮的發絲里夾著無數銀絲,面容憔悴嘴角邊紋路深刻,皇上不由有些悲涼。
夫妻多時未見,皇後已不敢怪皇上的薄情,只拉著皇帝回憶過往的甜蜜,皇帝一一溫聲應著,偶爾附和的說上一兩句,皇後覺得彷佛回到年輕時,夫妻兩相互扶持的那段時日,慢慢的訴說過往。
「皇上,臣妾求您了,讓朔兒回來讓臣妾瞧瞧吧!自他去西寧衛後,都四年了,也不知這孩子是胖了還是瘦了…….」皇後哀哀求懇著,「他雖不是臣妾身上掉下來的,卻也是臣妾看著長大的,那次是珞兒不好,傷了朔兒的心,連我他都記上了,他這個心狠的,這麼一去經年,就不曾想過回來探探咱們二老,真是個狠心的孩子……」
皇帝不置可否,只道會讓人去看看十二皇子的情況,其余的再說吧!
皇後雖不滿意,但也知此事不能急,更不能把皇帝逼走,眼看著她的病日益沉重,一旦她死了,向家就沒了倚仗,還想著從龍之功?淑妃只怕巴不得甩開向家吧!皇後的娘家與她淑妃可是沒有半份關系,富昌侯向府不過是運氣好,出了個皇後,一躍成為外戚,但皇後無子,沒有實力的外戚,想要護著皇後都非常吃力,一旦改朝換代,向家只有沉寂沒落一途,皇後此時才悔之已晚。
若是當初她不听淑妃竄掇著,指示向珞讓十二皇子沒臉,徹底與四皇子撕破臉,向珞嫁了十二皇子,向家也不怕在她死後無所依靠仰仗了吧!
不成,事情還沒到完全絕望之際,她還有的是機會,只要在皇帝來探望時,她求上一求,也許,皇上會看在夫妻情份上,允了她,將向珞賜婚給十二皇子!
那麼,她就算是死了,向家與東方家的關系也不會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