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消息也沒讓她心情好些,關平不禁覺得頭大,只能嘆口氣寬慰道︰「將軍是心疼七姑娘。」
「哼!讓我進了軍營,讓我磨煉自己,結果卻不許我隨軍出征,只能留在大營里看家,不就像老師父花了半個月功夫,磨礪出一把好劍來,卻從不拿出來喂招殺敵,將之藏于劍匣中,令其無用武之地?」慕越倔強的抿著嘴道。
關平覺好笑,「將軍應無此意,否則也不會讓七姑娘進竇將軍麾下了。」
「那你說,我爹是什麼意思?」
關平搖首不知,又勸了幾句,終究還是無功而返。
關平一走,慕越除了對父親的決定惱怒外,還對阿朔存有莫名的怒火。
另一邊走來嚴明翠,她奉竇將軍之命,讓慕越回營。
嚴明翠雖與慕越有親戚關系,但畢竟不如黃嫻淑和關荷與她相熟,要她勸,她也不知從何勸起,只能叮嚀她注意身子,慕越點頭應下,動動僵冷的四肢,慕越幾乎要申吟出聲,又寒又凍的她連走路都成問題。
嚴明翠早料到了,伸手揮揮,從旁冒出兩個女兵來,攙扶著慕越起來,將她送回營賬後,才躬身離去。
慕越跟她們謝過,轉頭對嚴明翠苦笑。「爹為了不讓我上陣,原是要我隱姓埋名的,現在也全揭開來。」
嚴明翠抿嘴微笑,這位將軍表姐夫心里究竟在想什麼,還真是讓人看不懂。命人備了熱水,又端來熬得熱燙的姜湯,慕越小臉皺成了一團,將姜湯喝下。除了冰冷的軍袍、鞋襪等,泡到熱水里,暖暖的熱水讓慕越舒服的搭下眼皮子,幾乎睡過去。
「慕越,醒醒。」
「什麼?」慕越驚醒過來,嚴明翠瞧著有些不忍,但還是得把話說了。「明日我們要追擊焰族去,你得帶人把營賬守好。」
慕越微怔,還是不許她去啊?
「慕越?」嚴明翠喊她,慕越回過神來。給她一個虛弱的微笑。「我明白了,我會負責把家看好的。」
嚴明翠拍拍她,待她洗好穿好衣服,才低聲的說︰「那水和姜湯是藍將軍叫人備下的,可不是咱們將軍命人備的。」
「都是我不好,讓將軍為難了。」
嚴明翠卻道︰「你啊!將軍說了,該爭取的就要爭取,不能退縮。戰場上可沒有人會容你慢慢想。」
慕越若有所思的接過嚴明翠遞給她的熱茶,不一會兒,一個女兵端來熱食,她身形壯碩聲音洪量,一進帳便大聲的招呼慕越吃東西。
「來來來,這個貓耳朵是俺親手捏的。俺娘說,俺的手勁兒大,捏出來的貓耳朵嚼勁好,這湯是廚頭是用老母雞熬了一天的。我方才這麼一路走來,不曉得引了多少人往廚頭那去找吃的。」
軍中所用的碗是粗陶制的。褐色厚重的陶碗里盛著晃蕩著金黃色雞湯的油花,少的可憐的蔥花。鮮女敕的貓耳朵,勾得慕越肚子咕咕響。
「謝謝阿留姐。」
「就您客套。」阿留姐呵笑兩聲,對嚴明翠道︰「灶台上我留了碗給您的。」
嚴明翠點頭又交代慕越幾句,囑咐阿留看著慕越才離去。
「誒,明兒大伙要打仗去,一會兒我得去幫忙做干糧。」阿留在廚子那里當差,是伙頭軍,軍里伙食說不上講究,大伙兒有的吃就好,真要講究,回頭休假去城里上館子吃去,進竇營的女兵,有的是孤女,在外頭討生活,不如在軍中有相同經歷的人互相照應,也有如黃嫻淑她們這般,是父兄都在軍中供職。
之前有犯官之女被分派進竇營中,那個嬌嬌女可把大家折騰個夠,阿留坐在旁邊,把床邊放的衣服拿來折,邊看著慕越吃面,嘴里則說著這個嬌嬌女的八卦。「那姑娘真是搞不清自己如今的處境,成天見的挑毛病,一會兒說床有蟲子,咬得她睡不著,一會兒嫌咱們衣袍粗礪不好穿,唉!」
慕越吃著熱呼呼的貓耳朵,肚月復里一片暖和,她捧起碗,將湯一口氣喝完,阿留笑眯眯的遞上條帕子給她。「給。」
慕越接過擦擦嘴,「咦,這上頭的花繡的挺雅的?」白色的鈴蘭花翠綠葉,繡工不算好,但整條帕子看來就是雅。
「這是那姑娘幫忙畫的繡樣,也是她繡的。」阿留咧著嘴笑道。
點點頭,將帕子還她,慕越也會繡花,繡得雖不怎麼好,但絕對比那位姑娘繡的好,慕越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竟然跟人在這上頭計較起來。
「那姑娘叫什麼?」
「咦?說來倒沒人知道她叫什麼,不過啊!佟軍師對她頗為照顧,嘖嘖,這兩天,將軍的臉都綠了。」
慕越一怔,「難道這姑娘與佟軍師有舊?」
阿留想了想,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
也是,這種事怎麼會隨隨便便讓小兵曉得,慕越這些天都在與父親抗爭,忽略了旁事,爭的實在有些疲累,尤其是不明白,為何父親的態度竟會突然轉變,而且大哥、二哥都不幫她勸勸父親。
讓她覺得氣悶。
阿留收了碗,見慕越閉上眼,呼息也開始變的規律,便幫忙讓她睡下,拉了被褥幫她蓋好,阿留起身端著碗,把小案上的燈吹熄走了出去。
隔天,大雪暫歇,竇將軍領著大軍出擊,慕越托著腮,坐在阿留身邊,看著那齊整的隊伍遠去,不由重重的嘆了口氣。
「怎麼?餓了?」阿留搔搔頭,「灶台上還留了張餅,你要吃不?」
「我不餓。」慕越噗哧一笑,听到了阿留肚月復唱得響。「你忙壞了吧?還不快去吃東西。」
「那……」
「我領人去四下巡邏一番。」慕越笑著起身,順手拍拍身上的灰,阿留憨憨的笑了下,也起身往廚房去。
慕越喊了幾個留守的兵,與她一同巡邏營區。營賬里還留了一些人,守衛營區的衛兵看到她們在巡視,便指了幾處,容易有人混雜進出的地方,讓慕越她們去看。
慕越帶著人繼續巡視全營區,走到一處離其他營賬稍遠的小營賬後方時,忽的听聞有女子輕泣聲,與她一起出來的都是女兵,听到有女子哭泣,都想上前問分明來。
慕越朝她們揮揮。示意她們稍安勿燥,再細听會兒,幾個人臉都羞紅了,原來那女子是在對情郎訴情衷啊!幾個女兵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雖都還未婚,但少女懷春,誰人沒有個暗自思慕的對象,听那女子如泣如訴的傾訴情意。大家雖害羞,但難耐好奇心,互相示意悄悄的模過去,想要偷瞧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光天化日下這般作為,當然。大伙兒更好奇,究竟誰是那個情郎呢?
可惜從頭到尾,都不曾听聞那人出聲,慕越她們不敢亂動。深怕被人發現,遠遠的听到有人踩著沉穩的腳步離去。那女子還在抹淚,嚶嚶啼泣似有千般委屈萬般苦衷。慕越听著越想越不對,這人究竟是誰?今日大軍出營,這般哭泣豈不犯了忌諱觸人楣頭?
思及此,慕越直起了身子,大踏步走出去,邊大聲斥道︰「何人啼哭?今日將軍率軍出擊,不怕觸了將軍的楣頭?」
那哭聲軋然而止,頓了會兒,復又似傷痛難抑的輕泣起來。
其他人也走出來,跟著厲聲斥道。
她們走過去,只見一名女子穿著褐色襦衫下著同色襦裙,身披著一件褚紅大氅,青白的臉上滿是淚痕,相貌僅稱得上清秀,但小家碧玉怯生生,看了頗惹人憐惜,但可惜她對上的是奉命留守的慕越。
「你是誰?在營賬里做什麼?無事啼哭干麼?」跟慕越出來巡視的女兵,見到那副嬌滴滴的模樣,忽地心生不快,一開口就咄咄逼人,讓那女子沒有回話的機會。
慕越看她那副未語先淚的樣子,忽覺她跟藍慕絹有些相像,藍慕絹隨父母回京城去了,嚴氏少了大姐在旁攛綴著出主意,安份了不少,嚴程氏也甚少上門來,家里近來祥和平靜。
「奴,奴家……」
「伍長您看……」
慕越一听人喊她伍長,就全身不自在,「先把她帶回大帳去。」
幾個女兵押著她進大帳,留守的,除了慕越之外,還有佟軍師兄弟兩,佟軍師弟弟任校尉,听到慕越她們帶了個身份不明的人來,便出來查看,看到那女子時,他臉色一變,掉頭就走,那女子看著他離去,便嚶嚶低泣起來,押她進來的女兵有點想揮手開扁,這女人是水做的啊?哭哭哭,就只會哭!這不是誠心觸人楣頭是什麼?
慕越攔了她們,朝守在大帳門前的親衛點頭道︰「這位大哥,可否請入內稟報軍師一聲。」
那親衛神情有些復雜的看了那啼泣女子一眼,朝慕越頷首,轉身進去請示,不一會兒,便出來請慕越進去。
慕越舉步欲進,身後的人也跟著要動,那親衛卻道︰「軍師只請慕伍長一人進去,你們其他人就在外頭候著吧!」
其他人有些不滿,神色不善的看向那仍低泣的女子,慕越卻未多想,獨自進入大帳。
佟軍師劍眉星目氣宇軒昂,若不是因為竇將軍之故,他應是鎮守一方的大將。
「七姑娘。」
「佟軍師。」
雙方見禮後,佟軍師讓慕越坐下,客套一番後,他沉吟半晌才道︰「不瞞七姑娘,外頭那女子是舍弟的未婚妻子。」
「佟校尉的未婚妻?」那人怎麼會在軍營中?再說,那女人剛剛不知道對著誰傾訴情衷呢!
佟軍師艱難萬分的將那女子來歷交代一番。
佟校尉年少英偉,慕越一進營就听說他訂親了,卻遲遲未聞他成親的消息,原來他的準岳家出事了。
慕越想了想後,若有所思的問︰「她想要佟軍師幫她家平反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