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慕越抱著兵書研究兵法時,藍永福也終于屈服于老妻念叨的功力,親上藍府應承下差事,之所以拖了這麼些天才答應,實是因為藍永福游哉慣了,丟了差事前,他便三天打漁五天曬網的,上官對他的作為也都睜只眼閉只眼,後來沉溺賭坊後,更是一身骨頭徹底的懶了,睜眼就有人送上美酒佳肴,侍候他在賭坊里開懷豪賭,賭資有人替他付。
只是結果不怎好。
拖妻帶女回老家後,他才赫然發現,老娘雖還是那個老娘,兄弟們之間雖還顧念著幾份情誼,但嫂子、弟妹們在,自家婆娘又是個要強的,若是人家當面掐話,那他老婆絕對可以撲上去跟人家杠上的,無奈的是,那些女人們說話可行,話說的好听,愣是挑不出錯來,但听得心里頭硬是憋火,別說他婆娘听了如此,就是他自己听了也火,偏偏他們還不能說人家的錯。
他也想在京里找個差事做,家里的那些生意,他插不上手就算了,連個管事都比他強,談生意他不成,看店算賬他不會,在店里坐了幾天後,他就受不了了。
老娘還算疼他,讓他在家好好養著,終究是心疼這兒子,年少離家就難得回來一趟,從那之後,他便開始名正言順閑散度日,回到寧夏城之後,藍守海讓人幫他準了宅子,大舅兄又把妻子唯一僅存的鋪子送回來,當下他便又再度過起閑散游哉的日子來。
誰知老妻竟然看不順眼,硬給他說了個差事,這差事是輕松,不過押運批貨到京城去。這買賣不小,是寧夏城里幾大世家連手。從寧夏城運送寧夏織毯到京里去,是樁大買賣,各家都派了自家信任的管事,參與走這一趟。
原本是沒這種例的,全是之前因為前一筆買賣出了問題,負責的華家管事中飽私囊,被人揪了出來,才曉得他從中貪墨不少銀錢,全在京里置了產,與他做生意的人全不知情。都以為他之前是為主子賣命,後來掙了錢贖了己身,攢了資金自己做起老板來的。
因是鬧了這事,原本一起合作的世家便對華家十分不滿,但這一趟路途遙遠,單是一家之力走這麼一趟有些不劃算,但看那華家管事才貪了幾次,就能在京里置產。可見那獲利,最後才會拉上藍守海,想要借他的人脈,這一路上官府驛站都能行個方便。
這筆生意對藍守海來說,獲得利益實在不大,僅是可有可無的。但是這差事,卻能把藍永福推出去,一來他能掙錢,二來他若能與那些管事們交好。對藍守海來說也是好的,總是多個人脈。三來讓他有事做,免得閑久了。容易生病。畢竟是一起到寧夏打拚的兄弟,他多少都得看顧一下。
至于這一路上,藍永福會不會又去沾賭、玩女人?那些管事可是有職司在身,誰敢不經心辦事,這一回可不是只有自己主子會看著,還有別的世家管事在瞧著,誰也不會笨到繼華管事之後,再去觸怒這些主子們。
華管事的慘況大家可都見到了,淨身出戶,原本風光得意的大管事,一下子被打落土里任人踩踏,華家為平眾怒,將他撕擄到底,最後听說是被凍死在城牆下。
藍永福听妻子說了後,也在外頭打探了一番,得知那位華管事的事,他想的卻那些管事們不一樣,他想到這趟可是回京啊!到時穿戴一新回家給老娘瞧瞧,豈不讓老人家安心寬懷嗎?
這麼一想,他便興沖沖的去了藍府,卻沒見到藍守海,大總管得知他願走這一趟,便安排他去見人,又讓府里的針線房給他趕制幾件新衣。
「做什麼新衣啊!我這些衣服都還新著。」藍永福訕訕的推辭道。
「這是老爺吩咐的,福大爺這次去,可不能讓那些管事們瞧低了。」
藍永福想想也是,可不能弱了堂弟的名頭,便讓針線房量了身做新衣。
幾日後,藍府派人送了新衣去藍家,大藍嚴氏看得眼都綠了,藍慕絹坐在一旁看著,心里有些羨慕。
藍守海歸來,大總管稟事時,說了此事,藍守海沉吟半晌,「他身邊沒個人侍候也不行,撥兩個府里的小廝過去,要機靈忠心的,有什麼消息就讓他們傳回來,日常不必太拘著他,若是有人拉著他往那些地方去,便想法子把人弄出來看牢了。」
大總管听著頭皮直發麻,老爺這是把福大爺看得比六爺還小了,六爺隨老太爺他們回京去,身邊的小廝都不用這麼細細叮囑。
許是他的反應太明顯惹得藍守海轉頭看了他一眼,大總管一悚,連忙低下頭去,藍守海苦笑道︰「這位族兄是兄長,卻是個胡涂的,不讓人盯緊些,萬一又惹事出來……」
大總管想到之前藍永福惹的事,頗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忽然又感不對,這說的是老爺的兄長,自己就算覺得此人極端不靠譜,最好是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去,可是自己是下人啊!怎麼能跟著老爺議論福大爺!
藍守海看著好笑,卻沒說什麼,與大總管又說了些旁事,大總管便告退了,他起身往書架上去尋書,就听外頭小廝來報,佟軍師來找。
「快請。」
佟軍師來不為旁事,卻是為了黎氏之事來的。
「死了?」藍守海微怔。「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佟軍師無奈的笑了笑。「我爹當年在靈州住過一段時日,嚴記綢緞莊的屋子是我的。」他頓了下又道︰「我是萬萬沒想到,租賃個屋子出去,也能遇上黎氏族人。」
「那人怎麼會死?」
「難產,大人死了,孩子也沒保住。」佟軍師興許是想到當年妻子生產不易,臉色有些難看。
藍守海則是連想到鄭氏,「她身邊可有其他黎氏人的蹤跡?」
「那倒是沒有,綢緞莊的老板是個膽小的,嚇得手足無措,我派在那兒的管事才多了個心眼,唬了他一下,那老板就全招了。說那女子是他的主子,身份尊貴,卻是個薄命的,我那個管事追問後才曉得,黎氏的家主竟是將自家的女眷送進那等見不得人的地方,好為他打听消息,听那人的意思,他的主子竟是曾在那等地方待過,而後被嚴三老爺贖身的。」
說到這些,佟軍師是有些嘆息的,西夏王族的貴女,全被推入火坑,好不容易月兌了身,卻仍掙月兌不了家主給予的任務。
「你為她覺得可憐?」藍守海卻不覺得黎氏的人可憐。「你可知嚴氏做那等沒腦子的事情,背後就是她計劃攛掇的?」
「不是嚴家二爺出的主意?」佟軍師沖口而出後才知該糟,說溜嘴了。
藍守海也不問他如何得知的,「出事之前,她特意去與嚴家二太太交好,後來就出事了,嚴氏貪心,但沒人去挑動她,她不會一夕之間膽子爆肥,嚴家老二夫婦原就是笨的,二爺更是花花大少,他怎麼去結交那些歹徒的?那些人下手狠毒,他一個紈褲子弟如何來的門道結識這些人?而且還真巧了,他們有心想做壞事,這些人就送上門來了。」藍守海取了茶來喝,「若是她自己起心動念的,何必挑出門在外,連帶她自己和慕雪一塊時下手?廚房是她管著,想要從廚房下手不是不可能的事。
佟軍師揚眉道︰「可是她的陪房,不就是因為往廚房里動手,才被逮個正著的?」
「那是因為廚房不歸她管了,她要動手,擺明就是讓人逮。」
「呵呵,那也是你讓人設的局吧!」佟軍師笑著,「上酒,上酒,老喝茶沒意思。」
藍守海沒有否認,讓人取酒來。
※
靈州城華陽街上綢緞莊,後院里傳來女人一聲高勝一聲的尖叫,聲嘶力竭,听得鋪子里的客人、伙計全都皺緊了眉頭。「大爺真是對不住。」那客人受不了了,原以為這家便宜才上這兒來挑貨的,誰知這麼巧,趕上了人家後宅里有人生孩子呢!
伙計不斷哈腰賠禮將人送出門,里頭又傳來一聲尖叫,門口經過的路人被嚇了一大跳,趔趄了下險些跌倒,幸而扶了門框穩住了,那人驚魂未定的張望了下,便匆匆離去,兩個伙計瞧著不禁互望苦笑了下。
沒一會兒,一個圓臉著錦袍的漢子拉了個老婦人過來,「來來來,顧婆子你快點兒!」
「知道,知道。」顧婆子氣喘如牛,一手壓著胃,一手還被那漢子攢著。「我說你啊!放寬心兒,誰家的女人不過這一關,你緊張也沒用,老婆子接生了幾十個孩子,可沒見過那個爹像你這樣的。」
「不,不是,是公……姑……是我們老爺的姨娘,是我們的姨娘,我那兒有那麼大的福氣……」漢子有些黯然的澄清著,「顧婆子,您行行好,快進去瞧我們家姨娘吧!晚了怕她就……」
顧婆子見他這個樣子,又听他含含糊糊的說那要生產的是何人,心道許是那家的大爺置外室,交給了這漢子照應著,眼下要生了,這漢子沒經驗,怕是嚇壤了吧!嘆了口氣,便徑往後院去。
錦袍漢子千恩萬謝的跟進去,兩個伙計看著對方的臉,兩人都驚訝萬分。「原來那小媳婦兒,不是掌櫃的的婆娘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