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周旋在眾夫人間,巧笑嫣兮長袖善舞,在座的夫人們吃的高興,聊的也盡興,她見之前慕越說起寧夏生活,勾起這些夫人們的興致,便順此話題,與幾位曾隨夫外放的武官夫人們,聊起各地吃食風俗來。
說著說著,就有人談起了烤鹿肉、羊肉等野味來,這下子不止武官夫人有興趣,文官夫人們也能笑盈盈的湊上一兩句。
待大夫人坐到小女兒身邊歇息時,長女越過慕越笑著對老娘道︰「娘這一手倒是高明,用吃的讓她們聊開來。」
「這多虧了你越妹妹。」藍慕金自己獨坐一席,旁邊則是長姐與慕越的席位,大夫人拉過慕越的手輕拍。「往常這些夫人涇渭分明,要讓兩邊都有話聊,實在難如登天,就算心里同意對方的觀點,也限于文武之別,而不願開口附合,這下子好,她們的夫婿、父兄大都有外放的經歷,一說起這個,便不分文武,每個人都有一肚子話要說。」
藍慕葭點頭,舉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對妹妹道︰「這下子你知道了?招待賓客不是要你能說會道,而是要你懂得听,讓她們自己去說,適時的控制一下走向就好,避免有人像咱們二嬸那樣,說的興起,就忘乎所以,給她女兒得罪人都不曉得。」
藍慕金乖乖點頭,幫母親挾了菜,侍候她吃飯,不過大夫人匆匆以魚羹就菜裹月復,吃得三分,遂轉頭交代女兒們照應慕越。便起身去侍候婆母。
原本在這種場合,藍家的女兒們應該散在席次間。一來好與人交好,二來可幫忙照應席間所需,然今日因有龔家母女在,大夫人暗惱她初進門時,一副來勢洶洶沖著慕越的架勢,安排席位時,就特地讓兩個女兒護住慕越。
大夫人心知三弟待這個女兒如珠如寶,老夫人也疼著,加之皇上賜婚順王。慕越是藍家女,是丈夫的佷女兒。她兒女的堂妹,與她交好,可比去討好龔夫人這外人強,因此她一開始親疏分明,將慕越護得緊緊,讓龔夫人沒有機會找上慕越撒氣。
她姿態優雅的緩步走向老夫人,途中與幾位夫人說話,邊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龔夫人母女。見龔夫人神態蔫然。已無一早入門時,那倨傲張揚的神氣,心下暗松。仍不敢放松戒備,再三囑咐管事媳婦,命其領人小心注意後,才舉步去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與誠國公太夫人坐一席,兩人年紀相仿,年輕起就是閨中好友,老誠國公辭世後,太夫人一個人挑起整個誠國公府,督促兒孫成才,大前年因隨孫兒去江南上任,年前才隨孫回京述職,結果就遇上豫王謀逆。
而誠國公因傷在京里療養,此次大劫被豫王的人拿捏住母親及家中女眷,投鼠忌器下不敢妄動,事後曾多次扼腕,太夫人倒是看得開,多次安撫兒子,誠國公府在事起時,就被人盯緊了,終究是名聲太盛所致。
長媳過來時,老夫人正與太夫人說到這次的事,兩個老人家難掩驚慌神色,老夫人寬慰對方︰「……老姐姐比年前剛回京時瘦了一大圈啊!幸而此次二老爺又將去江南上任,再到南邊兒住幾年,就又將養回來了。」
「唉!這幾年在南邊養膘,沒想到一回京就消得干淨。」太夫人嘆了口氣。「我是個沒福氣的,人都說回京享福哪!偏生我回了家反倒住不慣,把我那幾個媳婦急壞了……」婆母回京沒幾日就瘦了一大圈,那定是媳婦們沒侍候好,當兒婦的誰不緊張?就這樣將豫王拘了誠國公府女眷一事抹去,坐在近旁的誠國公夫人听了不由大呼冤枉,可她能如何?只能吞忍下去。
幸而,誠國公太夫人說了幾句就轉了話題︰「說起來,還是老妹妹命好,可是怎麼你家三兒還要婉辭國公之爵?」
「哎!這小子自小就有主張,老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兒子、孫子立功,老夫人當然是驕傲的,可是三兒子沒跟家里說一聲,就開口推了皇帝的封爵,老夫人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那是。你們家這三兒自小就要強,還記得不,那時候,你不讓他學武,他天沒亮就翻牆,跑到我們家去,候在門房里,就等他伯父出門上朝,可憐見的,我家老國公把他拎進門的時候,他凍得小臉發青,嘴都發白了。」
「可不是。虧得老國公不嫌棄他。」
兩位老太太說起往事不勝唏噓,大夫人在旁殷勤侍候著,誠國公太夫人見她用心侍候,不禁道︰「還是老妹妹有媳婦緣,瞧你家這媳婦貼心的,那像我家那幾個,成天勾心斗角吵鬧不休!」誠國公夫人忍不住翻個白眼,大夫人緊抿著唇忍笑,老太太的話題就那幾樣,既然有人被稱贊,就有一定要有人被貶,自己就在二老跟前侍候著,怎麼樣也不會當著她的面數落她的不是,老夫人不是那種人,太夫人也不是,所以坐在一旁的誠國公夫人就成了最好的箭靶。
「我這媳婦確實是好,有她在,我可就安享晚年啦!」絕口不提被自己關在跨院里的三媳婦,及那個莽撞口無遮攔的二媳婦,藍老夫人對長媳是很滿意的,在那兩個不著調的弟媳襯托下,藍大夫人在老夫人心目中,確實是好媳婦。
在場的個個是人精,誰家沒有難以啟齒的事,就連皇上也有啊!豫王不是把事兒鬧大了嗎?不過這種場合,大多是挑人家家里好的說,不會故意往人家傷口撒鹽,像二夫人般明知那里不妥,偏要往那刺的人少矣!
大夫人適時的開口道︰「太夫人三月三可有約了?」
「還早著呢!」
「太夫人是大貴人,佷媳婦總得搶在前頭開口請您賞臉,不然我家母親可要怪我辦事不牢。沒把您請來。」
「瞧瞧,這張嘴喲!」太夫人雖沒當面應下。老夫人抿嘴微笑,伸指在媳婦額上輕戳了下,「這猴兒!你伯母是大貴人,貴人多忘事兒,你光開口請她,那夠誠意啊?帖子呢?趕緊的給我呈上來,咱們搶在了前頭送帖子了啊!回頭你可別跟我說,沒帖子請你不記得來啊!」大夫人忙讓人取帖子來,老夫人一手接過就往太夫人懷里塞。
「瞧咧!那有人請客像這土匪樣兒的。」太夫人狀似無奈的數落著。老夫人則道︰「不先下為強,難不成還讓您趁這幾日偷溜去江南啊?」
「說的我好像要做賊了!」太夫人嘻嘻笑。「我不管啊!你要出京,也得出席過我家的迎春宴再說。」
「知道了!」太夫人無奈的笑,老太太間的深厚的情誼讓旁邊的夫人看紅了眼,龔夫人也向丫鬟打探了,知道藍老夫人席間就送迎春宴的帖子,不免有些期待自家也能接到帖子,誰知直到席散回府,也不曾拿到藍府的請帖。
坐在馬車里的龔夫人氣惱的頓足拍桌︰「這藍家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龔珍珠坐在一旁輕聲勸著。龔夫人替她為藍家人說話。氣不一處來,揚起手正想朝女兒揮下,見其一臉蔫然頹喪。心里不由一痛,「我可憐的孩子,都是爹娘的錯,叫你受委屈了。」龔夫人將女兒摟到懷里,心疼不已的拍著她的背。
龔珍珠靜靜的沒說話,看到藍慕越的風光好運,說不羨慕是騙人的,她方才特意仔細看了藍家幾個姐妹,藍慕越膚色不如兩位已嫁的堂姐白晢,但她也不像龔珍珠以前認識的姑娘,擦上厚重的粉來遮飾,反其道而行的只上了蜜粉及口脂,臉蛋上沒有故意撲粉,看來干淨明亮,在一室白晢得有些慘白的夫人環繞下,反倒像會發光的異色珍珠,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就算她刻意坐在藍老夫人身後,還是隱藏不住她的風采,龔珍珠發現,眾人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溜往藍慕越身上,這姑娘說美不是挺美,京里比她美的姑娘多的是,龔珍珠原以為是因大家好奇她如何立功的,但站在廊下听她說寧夏城的風光,她才恍然大悟,藍慕越吸引人的,是她在一室好奇探詢各式眼光下,卻能保持落落大方的儀態,舉手投足間宛若行雲流水,面對旁人的詰問,不慌不忙的應對,毫不露怯,想到自己首次獨自出席宴會,面對旁人問話的坑坑巴巴,龔珍珠忍不住佩服藍慕越了。
龔夫人听到女兒深深的嘆息,以為女兒是憂心自己的婚事,忙不迭的安撫著,回到龔府後,龔夫人把媳婦喊來,「你好好開解開解珍珠。」
「是。」龔大少女乃女乃溫雅的福禮應諾,出了正房,便把今日隨婆母、小姑出門的丫鬟、婆子叫來問話,她坐在椅中靜靜的听著,唯有听到皇上送了匹汗血寶馬給藍慕越時,眼楮才驚訝的睜得老大,隨行的丫鬟及僕婦其實都不能跟進內宅,她們所知,不是向人探听得來的,就是听那些下人們閑聊所得。
因此听完她們的稟報後,大少女乃女乃又去小姑那里坐了好一會,等她回房後,她不免托腮暗笑,她的心月復嬤嬤見狀,不禁小聲勸道︰「大少女乃女乃當心些。」
「有什麼好當心的,我那婆婆還以為女兒當真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還一副張狂的想去逼退藍慕越,真是!不自量力啊!我爹說的好,西寧衛能在這個時候趕回京,還持有密旨,那表示陛下信重藍將軍,也早就看出豫王有問題,幾年前早就傳出順王欲娶藍家姑娘為妻,公爹和婆母卻以為憑小姑長得像向珞,就能憑此討得順王歡心,高嫁為親王妃……」龔大少女乃女乃清亮的嗓音在暮色四合的房里,顯得特別響亮。
「大少女乃女乃慎言。」心月復嬤嬤被她毫不避諱的態度嚇壞了。
「嬤嬤不怕,大少爺今兒晚上有宴,不會這個時候回來的。」
「唉,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小心使得萬年船,您別忘了自己是龔家的媳婦,要讓有心人听了去,往夫人那兒告您一狀,那可就不好了。」心月復嬤嬤苦口婆心的勸著。
龔大少女乃女乃這才服了軟,「知道了,往後我必會小心言行,成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