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宮女只得轉身回內寢去稟報皇貴妃,皇貴妃氣惱不已,可是情勢比人強,她的孫子們還小,日後要仰仗這些叔伯的時候還多著,日子還長著呢!皇帝給她這個差使,辦好了,她不就為孫子們多拉了助力嗎?
不想見,也得捺著性子應酬一番。
福秀在旁邊小聲不平道︰「麗嬪娘娘真是的,咱們娘娘這般辛苦勞累為的是誰啊?她竟一點兒也不感念,還拿皇上來擠兌人。」
另外兩個大宮女瞪了她一眼,轉頭對皇貴妃道︰「娘娘,您別惱,既然定下了人,盡早把事情交出去,皇上要您幫相看,您已經幫了,麗嬪娘娘還想怎樣呢?您可是強忍悲痛為汾王費盡心力了,若他還不樂意,麗嬪娘娘還要挑刺,那就不關您的事了。」
皇貴妃想想也對,自己累了這麼些日子,把事交出去後,正好借機稱病,後頭的事就丟回去給麗嬪自己發落,皇上那兒也有交代,這麼一想,就對見麗嬪一面的事,不似先前那樣介懷。
「去請人稍坐,等我收拾收拾。」
福秀屈膝福禮轉身出去,適才與麗嬪說話的大宮女連忙領著其他人,侍候皇貴妃梳妝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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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貴妃忍著傷痛,為汾王擇妃,費了許多心力後,總算相中了衛王外孫女郭瑤池,其母為長慶郡主,其父郭明義是鴻臚寺主簿,年十六。
婚事一定下,皇貴妃就病了,帝王親臨。帶著御醫為皇貴妃診治,又賞賜秦王府及寧郡王府,郭家繼藍家之後,成了京城中風頭最盛的人家。郭明義為人厚道老實,在鴻臚寺的同僚得知他女兒將成為親王妃,大都欣羨不已。當然,也有人狠批郭家攀權附貴,不過這種說法很快就被人推翻了。
汾王是皇子沒錯,但郭家也不差啊!郭明義的老婆還是衛王的女兒咧!這衛王誰啊?他是皇帝的族叔,雖已出五服,叔佷間感情一向親熱,不過衛王府寅吃卯糧。早就只剩空名頭了,郭家雖是世家,郭明義卻非嫡支,尚了郡主之後,夫妻兩不善掙錢。日子一向不寬裕。
郭家願把女兒嫁汾王,對皇帝來說,是很值得嘉許的,因此皇帝歡喜賜婚後,緊接著就是賞賜各種奇珍異寶,首飾頭面、華美布料,郭家和衛王府都很高興,皇貴妃也很高興,尤其皇帝在為汾王賜婚的同時。也封了秦王長子為秦郡王。但一應物什皆是親王品級的待遇。
秦王府中幾個嬤嬤不解的圍著福清追問著。「福清姑姑,你說皇上這是……」
封寧王長子為郡王而非親王,那是因寧王犯了事,雖奪了他封號,但他的兒子得封郡王全是皇帝慈悲,那秦王慘死。是被豫王所害,怎麼他的兒子僅封郡王,與寧郡王一樣呢?
福清猜是怕與皇子們的輩份混淆了,才只封郡王吧!但秦王妃卻不這麼想,而是氣憤的道︰「王爺是被害死的,怎麼他的兒子卻與寧王的兒子同級!」
她要鬧就讓她鬧,福清和幾個宮女們站得遠遠的,防備的盯著秦王妃,幸而秦王妃哭喊哀嚎不平後,就收聲了,福秀冷眼看著,並不言語。在秦王府里哭喊不公,那又怎樣?這事是皇上定的,她要真覺委屈,自個兒去皇帝跟前鬧啊!當著自己幾個的面哀訴,還不是想讓她們把此事傳回去給皇貴妃知道,然後呢?逼皇貴妃去跟皇帝吵?
這就是皇貴妃千挑萬選出來的媳婦兒,有什麼事就推著皇貴妃替她出頭去,遇事沒有擔當,福秀她們奉命過來小心侍候,秦王妃卻抓了這話頭,把所有的瑣事全丟給自己,她倒好,當了甩手掌櫃啦!
她不過是個宮女,就算有品級那又如何?她在秦王府中,又不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主子,下頭的人暗地里下絆子,她也只能忍氣吞聲熬下去,那倒也罷了,現在秦王妃愈發過份了,這種事情是能去跟皇帝吵的嗎?
「福清姐姐,你說我們要跟娘娘說一聲嗎?」。
「說啊!怎麼不說,老老實實的照實說。」福清面無表情的道,「明日我就進宮去見娘娘,小少爺們養得不錯了,咱們在王府里待得也夠久,總不好越俎代庖事事代王妃拿主意!」
小宮女們點頭如搗蒜。
隔天一早,福清便進宮見皇貴妃,將秦王府近況一一詳細稟報後,皇貴妃點頭,另指了福秀和另一個大宮女,及兩個嬤嬤道︰「皇上既然封德盛為秦郡王,他身邊原本侍候的那些人就不足了,你就專心侍候德盛,讓福秀和福枝她們去幫襯秦王妃,雖然身份上去了,但她若不改那輕狂的樣兒,日後只會給德盛丟臉。」德盛就是秦王嫡長子的名,皇貴妃一說到秦王妃,就一臉的不悅。
福清躬身應諾,福秀喜形于色,福枝倒是一派從容鎮定,沒有任何異色。
來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回程卻多了好幾個,福清暗嘆了口氣,福秀的表現用欣喜若狂來形容都不為過,甫出宜和宮,就遇上了人,福清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差。
這回來的人不是汾王身邊的傅內官,而是德妃身邊的內官,他輕輕的與福清她們打了招呼,沒有多說話,就轉身慢慢的走向德妃住的宮殿。
「安王一直沒有起色。」福枝低聲的道,福清看了眼走在她們前頭的福秀和兩個嬤嬤一眼,見她們沒注意這邊,才放心的道︰「安王怎麼可能會有起色!娘娘惱他幫著寧王,給了寧王作怪的底氣,現在秦王又過世了,娘娘心頭的怨可沒這麼容易消,只怕安王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福枝聞言,嘴角含笑,「該,寧王與秦王以前兄弟情深,後來怎麼會走到決裂的那一步,還不就是靖南侯在後頭唆弄的嘛!」
這話說的武斷,但福清並沒有反駁她,就像福秀心里裝著一個人,福枝心里也有個人,只是那個人已經死了,福枝連個想頭都沒了,去了秦王府之後,她們三個大宮女只怕是將終老在秦王府了,不,不,若福秀命好,興許還有機會到伊三公子身邊去侍候吧!
福清苦笑,秦王妃不是個能擔起一個家的女人,靖川侯一家也根本沒想到,秦王會死,他們一直都以為女婿會當皇帝,女兒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萬萬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出了宮,坐上馬車往秦王府去,福秀扯著福清追問著秦王府的事,她問不膩,旁邊听的福枝煩了,呵斥她一聲,「夠了,反正我們就要在秦王府住下,有什麼事,你不會進府後自己看,拉著福清問干麼?沒听她嗓子都啞啦?」
雖然還不到啞了的程度,不過福清不介意藉此堵了福秀的嘴,讓她別再問問題了。
馬車行經京東大街,一個大轉彎後,就要轉進橡樹胡同時,車窗隨風輕飄,正巧讓福清看到錯身而過的馬車,車身簡樸無華,但坐在車轅隨車的,竟不是一般人家跟車的嬤嬤,而是兩個妙齡女子,她們身著皂色服飾,沒有梳髻,而是梳了簡單的辮子,她們正交談著,眉眼間盡是歡快,不知是在說什麼,不過讓人看了她們的笑容,就覺得開心。
「咦?那是誰家的馬車啊?」福秀問,福清搖頭不知,福秀便找車夫追問,車夫是秦王府的人,自是認得藍家的馬車,便道︰「那是藍將軍府上的車,車里應該是藍家那位七姑娘吧!」
「誒?為何她不用嬤嬤跟車啊?」
車夫自有小道消息,知道藍家七姑娘為何出門時要帶親衛,而不用不諳武的嬤嬤們,但他卻不好說,便模糊的漫應了幾句,福秀其實並不在意,得了回答便又轉回去磨福清,這回她問的不是秦王府的事,而是鎖定在秦王妃的弟弟身上,福枝听了惱火,開口就要數落她,卻讓福秀頂回來。「我沒問她秦王府的事了,我問的是秦王府舅爺的事,所以你不能再朝我發火了。」
福枝狠瞪她一眼,不再理會她,馬車繼續前進,約一刻鐘後便回到了秦王府,卻正巧看到伊定邦策馬離去。
「伊三公子是要去那兒啊?」福秀撩著車簾問,不過沒有人回答她,她拉著福清問。
「我的姑女乃女乃,我與你一起自宮里出來,怎麼可能知道伊三公子今日會來,或是他要去那?」
福秀還待再問,福枝不由冷冷的道︰「得了,你在車里追問我們,也得不到答案的,還不如快些進府,問問府里的管事,也許會有人知道吧!〞
福枝覺得福秀腦子不正常,這樣簡單的事都想不通,想到自己日後要跟她一同侍候秦王妃,又思及福清今日在皇貴妃面前回稟的話,不禁覺得自己的未來簡直就是一片黑暗啊!這樣的日子要怎麼過啊!
伊定邦是奉父母之命,前來探望秦王妃的,對著娘家人,秦王妃又是好一通哭訴,伊定邦與秦王妃的感情並不親密,面對她的聲淚俱下,他只感到疲憊無措,所以待沒多久,就匆匆找了借口告辭。
離了秦王府,他又不好直接回府,父親早知皇帝那道旨意一下,姐姐定有許多怨言,所以才命他來安撫一二,這本該是母親來做的,前天她偶感風寒,怕來探女兒,會過了病氣,于是只好派他來。
現在他若立時回府,父母會追問姐姐的情況,若被他們知道自己連一刻都坐不住,肯定會好好訓斥他一番的,但,眼下能上那兒去消磨時間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