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伯母這些日子,只怕是忙壞了吧?」鄭四女乃女乃喝了口茶。
「嗯,大姐姐有孕在身,大姐夫孤身上任,把妻兒留給大伯母照顧,她既要操持家務,又要備我的嫁妝,還要憂心慕意姐姐的身子,確實是忙壞了。」慕越對大夫人備感歉疚,人家正忙著呢!還要操持她的嫁妝,真是太辛苦了。
「哪!給。」四女乃女乃從袖攏里掏出一張藥單來,「這是我娘這兩年用的藥酒方子,保養身子筋骨的,去年大夫人曾問我要過,那時我應了她回去問我娘,誰知出了那件事,驛道也不方便,我娘的回信拖到了今早才送到。」
「那真是謝謝四表嫂了。」
龔珍珠見了也討著,田家姐妹也跟著起哄,四女乃女乃只得道,「行行行,你們自個兒騰抄一份。」
抄寫完藥酒方子後,用過膳,眾人就散了,慕越走出廂房時,名喚賀蘭的親衛一個箭步竄了上來,「姑娘,那邊有個人一直盯著廂房瞧。」
「是誰?」
賀蘭早就打探清楚,「靖川侯府的伊三公子。」慕越聞言就往其他人看去。龔珍珠是東道主,因此她正在與田家姐妹說話,鄭家兩位妯娌站在小徑旁看著盛開的玫瑰,鄭宛如和鄭宛然則是站在廊下逗弄一只不知打那來的小花貓,隨侍的丫鬟們則圍在一旁瞧。
「姑娘?」賀蘭見慕越沒有說話,便喚了一聲。
「他是對誰……」慕越遲疑的開口,賀蘭接口道了一個字。「龔。」
慕越想到那位龍五姑娘。「他的婚約已經解除了?龍家真的願意?」
賀蘭低聲的道︰「龍家接了龍五姑娘回去後,曾送信去給皇貴妃,皇貴妃沒有任何表示,緊接著龍家就道自家女兒不堪。願解除婚約,靖川侯還邀了龍大人去喝酒,但是。不到一刻兩人就散了。」
藍守海與藍慕攸領兵回防那天,答應了慕越,讓她能指派親衛去外頭打探事情,但不能太張揚,免得引人注意,自那天之後,她就把身邊的親衛編成四組。平常兩組跟著她,隨侍她左右,另兩組則是應她指派去市井探听消息。
她們起先做得並不怎麼順手,不過後來跟藍慕遠的親衛合作後,就順利打听到慕越想知道的事情。皇貴妃真是不簡單,短短時日,她已緩過氣來,讓人給自己下絆子了,不過她卻是不知,原來她也曾為難太子妃。
龍五和尤四成了棄子,皇貴妃肯定還有後手,會是什麼呢?
她不想再屈居只能挨打不能還擊的地位,所以她需要知道朝堂上、京城里相關的消息。
賀蘭她們做的不錯。
「皇貴妃是真的病了嗎?」。慕越唇未動聲音低微的問。
「要說病了。她確實是病了,但要說沒病,她也真沒病。」
慕越撫額,「賀蘭你學壞了。」
呵呵呵,賀蘭微笑,「皇貴妃當然要病。這樣才能把後頭的事推回去給麗嬪,而且讓皇上知道她的好,委屈自己顧全大局,她挑了個文臣,卻又與勛貴搭上邊兒,任麗嬪怎麼挑刺兒,也怪不到她頭上去。」
「沒病也要裝著,嗐!真累。」慕越想著就覺累。
賀蘭聞言嘴角翹翹,「咱們這活動慣了的,真要拘在屋里裝病,那定是受不了的,但是那些貴人就不同了,她們本就成天待在屋里足不出戶,就算裝病,也不過是忌忌口,興許連藥都沒喝,全倒了呢!」
賀蘭說著就想到那些藥材不便宜,又花功夫去熬藥,結果卻是倒了了事,心里就筧得頗為不舍,「這人的命啊!真是不能比,我家小弟當初只消一帖藥就能救命的,偏生我們一家沒本事,硬是擠不出那十錢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日日虛敗下去,最後……」
慕越知道自己身邊的這些女人,都各有各的難,不然誰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入行伍,掙那一點月銀,卻得要冒生命危險呢?因此听賀蘭這麼說,只伸手輕拍她的背,「日後跟著我,不保證你榮華富貴,但吃飽穿暖總是有的。」
賀蘭噗哧一笑,「成,往後我就跟著姑娘。」
那邊田家姐妹的車到了,龔珍珠送她們上車,然後送鄭家人出門,慕越最後走,龔珍珠又開口要道謝,被慕越瞪了回去。「雖然說禮多人不怪,可是我就不耐煩老听到人道謝,真心實意的話,一次就已足夠,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只消說一遍就好。」
龔珍珠笑咪咪的點頭,將慕越送上車,自己跟著也上了自家的馬車打道回府。
賀蘭見白露抱著一個木匣,如臨大敵一般的模樣,忍不住取笑她︰「白露,你這個樣子豈不是告訴人家,我懷里的東西很寶貝啊!快來搶我!」
白露訕笑一聲,隨即垮了小臉。「姑娘。」
「沒出息啊!你!」慕越沒好氣的從她手里接過木匣,卻也是緊緊的抱在懷里,白露見狀不禁看向賀蘭,不明白為何自己把木匣抱緊緊的,就被賀蘭笑,姑娘一樣這樣子抱,賀蘭的眼楮卻泛起了水光。
賀蘭耳力比白露好,而且慕越她們待在廂房里說話時,白露在旁邊的偏廂里,與鄭家的丫鬟閑聊,賀蘭卻是一直守在門邊,全神戒備眼觀八方,自然听明白了,匣子里貴重的不是上頭的頭面,而是頭面下暗格里的信件,那是前頭的三夫人寫給女兒的。
這世上有心狠的娘,也有為兒女奉獻一生的母親,然而更多的是偏心眼的娘親,她娘在麼兒死後,指著她和兩個姐姐,罵她們是賠錢貨,數落她們沒用,掙不了錢救她的兒子,姐姐們哭著自賣己身去了青樓,叫她拿著錢回家去,囑咐她要好好孝順爹娘,沒想到那筆錢,竟成了母親和弟弟的安葬費,還成了父親娶繼母的聘金。
賀蘭揉揉身臂,那陳年舊傷雖早已痊愈,但每當她思及此事時,總是會隱隱作痛,提醒她,男人的薄幸,娘親的絕情,姐姐們的可悲。記憶里,小時候拉著她的手,帶她滿山遍野采野菜摘野花的姐姐們,不堪青樓里送往迎來的日子,大姐因胎死月復中而亡,二姐讓人贖回去當妾室,卻是自此沒了消息。
白露見慕越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似哀傷又像在懷念什麼,遂不敢打擾她,靜靜的坐在角落里,回到藍府時,見門房一臉欣喜,白露還沒開口問,門房已笑著道︰「慕金姑女乃女乃有喜啦!可總算有好消息啦!」
慕越也听見了,在二門下了車,命白露將木匣先送回房收到箱籠里,自己則往大房去道賀。
藍慕金的閨房還是維持大致上的樣兒,反正幾位兄嫂都外放中,雖然慣用的東西都隨她去了夫家,但她畢竟是大夫人最疼寵的小女兒,大夫人又管著家,委屈了自個兒,也委屈不到女兒身上,因此慕越過來時,藍慕金坐在昔日閨房里,屋里的一應用具卻都一樣不缺,打理得非常整齊。
丫鬟們早通傳慕越來了,當她進來時,藍慕金笑嘻嘻的問︰「怎麼樣?今兒去酒樓吃飯,可好玩?」
「嗯,好玩。」見藍慕金張嘴欲言,慕越連忙道︰「還沒賀喜姐姐,總算是有喜了!」
「是啊!總算可以不用再喝那些苦藥了!」想到她娘搗鼓的那些求子偏方,藍慕金就忍不住頭皮一陣發麻,一旁的藍慕葭則嗔道︰「你啊!人在福中不知福,真是該打。」
「誒,姐姐這會兒不能打我了,要不你佷子可跟你急了!」
「哼!」藍慕葭仍是伸了手指頭往妹妹額上戳了一記。「你說話當心些,也不想想娘為你操了多少心,忙成這樣還帶你去上香求子。」藍慕葭不悅的指責妹妹。
藍慕金也知道母親為她久無身孕一事,確實操心擔憂,而且竟然知道她身邊一個陪嫁丫頭,意圖勾引相公,她回來什麼都沒說啊!娘親是怎麼知道的?母親一得知自己有孕,立時就讓身邊的嬤嬤去婆家把那個丫鬟帶回來。
二話不說就把人塞進馬車,送到娘的嫁妝莊子上去了。
藍慕葭看妹妹的神情,知她還沒從娘出手處置她那丫鬟的事里緩過神來,便與慕越搭話,「去年我娘曾問鄭四女乃女乃一帖藥酒方子,不知可有消息了?」
「啊!我差點忘了,有消息了,今兒一早四表嫂收到她娘家來信了,方才她就把方子給我了,大堂姐回頭讓人按方子去泡藥酒,足月即可飲用,每日早晚一小杯。」
「謝謝妹子了,六月,你把方子拿去給大夫人,然後請大夫人備份禮,好給鄭四女乃女乃送過去。」
那丫鬟躬身應諾,藍慕葭又道︰「記得要避著老夫人。」
「知道。」
「祖母怎麼了?」
「還不是二嬸,不知她又在祖母跟前說什麼了,老人家今天午飯沒用多少,想來被氣得不輕。」
想到今天自己出門時,大夫人帶藍慕金,二夫人帶藍慕意一起出門的,藍慕金傳出好消息,藍慕意沒有,二夫人心里肯定異常不痛快吧!「慕意堂姐呢?」
「被祖母留在正房。」藍慕葭嘆了口氣。「二嬸實在是太想不開了,這子嗣的事,誰都說不準,眼下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不代表一輩子都沒有。偏她急著,再急也不能朝自個兒閨女撒氣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