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姐妹、姑嫂笑鬧成團,那邊二夫人和表妹卻是尷尬得很。
二夫人臉上帶笑,招呼著表妹喝茶用點心,表姑太太卻是皺著眉頭問︰「表姐,方才那個眼生的姑娘,不會就是鄭氏那賤人生的女兒吧?」
二夫人眼里的笑意盡去,嘴角一沉,「你說話小心些!」
「表姐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生氣呢?」表姑太太不以為意的嬌嗔著。
「你別拿哄男人那一套拿來哄我!鄭氏雖已故去,但她是三弟的元配夫人,也是順王妃的親生母親,豈容你背後這般議論她。」
「喲!表姐今兒是怎了?火氣這般大呢!」表姑太太左手微抬,露出如玉無瑕的皓腕,腕下赫見一條丑陋的鮮紅疤痕,二夫人見著,不自禁微微瑟縮,她滿意的笑得更甜。
「那丫頭長得是挺不錯的,就是粗笨了些,見著人也不會磕頭見禮。」
二夫人沒說話,她身邊的大丫鬟卻在心里暗道,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慕越姑娘跟你見禮!
二夫人輕聲道︰「在外頭呢!你讓她怎麼跟你見禮?」心里卻覺得慕越未與表妹行大禮,是瞧不起自己的娘家人。
這兩人都忘了,慕越可不是普通的閨閣千金,她是身有品級的軍官,就算以家禮來敘,表姑太太是二夫人姨母家的表妹,又不是親近長輩,叫人磕頭行大禮未免太過了,而且不過是在路上相遇,就要人下跪行大禮?表姑太太來見二夫人。也未到老夫人跟前請安拜見,就算她去,也從不曾下跪見禮過。
二夫人身邊的嬤嬤見主子被表姑太太這麼一扯,竟隱隱對慕越姑娘不滿起來。心里頭有些著急,面上卻不好表露出來,只笑著讓丫鬟潑了冷掉的茶。重新沏茶上來。
「表姑太太請用茶。」大丫鬟脆生生的道。
表姑太太看她一眼,接過茶盞,慢條斯理的問起二夫人近日起居來,二夫人娘家人少走動,近日又被老夫人拘著學看帳,正是滿月復辛酸無處訴,見她問。便訴起苦來。
表姑太太邊听,雙眼漸漸燃起亮光來,听到後來,甚至忍不住打斷二夫人的話,「老夫人真把手里的產業。交到表姐手上了?」
「只有幾處,代管而已。」說是這麼說,但面上的喜悅卻是掩不住的,二夫人身邊的嬤嬤和丫鬟們听了暗道不好。
表姑太太眸光微閃,嘴角上翹卻是未揪著此事,反倒問起藍慕意來。「表姐可要上心些了,大房那個小女兒都有了,慕意可比她早出閣的,卻是讓她搶在了前頭。」
這話說到了二夫人最在意的點子上了。二夫人愁得不行。「哎!不是都說送子觀音最靈驗嗎?我們去求了,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人家說喝什麼聖水、掛什麼香囊……」二夫人一一細數這些日子以來,陪著女兒做了那些事,求了那些地方,表姑太太听得貌似很用心。其實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什麼,二夫人難得有人听她吐苦水,說的興起自是絲毫不察表妹的異狀。
可她身邊侍候的丫鬟和嬤嬤卻是看著心驚,高瘦個兒著棗紅比甲的嬤嬤朝嘴角有顆痣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前一後去了外頭,悄悄交頭接耳幾句後,那丫鬟笑吟吟的去了大夫人處,嬤嬤又喊了個小丫鬟去老夫人那兒,二夫人腦子不清楚,她們可不能看著表姑太太哄她。
還甭說,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嬤嬤轉回來,話題已經轉開了,卻不是繞在二夫人手里的產業上,而是……
二夫人面露不豫,雙眼閃躲著表姑太太︰「表妹,這事我不能應你,外頭的事那輪得到我們婦道人家插手,更何況,這還不是尋常的事。」
表姑太太好生耐心的道︰「表姐不怕,我也不會讓表姐為難的,只消表姐幫忙遞個話,讓你外甥他們生意有個著落就成。」
「可大伯他才調到戶部,這些事都有舊例可循,他還有上官在呢!如何能循私……」
二夫人不敢應,皺著眉頭推辭著,表姑太太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好話如倒豆似的不停的往外迸,舌燦蓮花似的幾乎把二夫人繞暈乎,「……對了!表姐手里的鋪子若有做這些軍備要用的東西,也可以向藍大哥說說啊!」
听到表姑太太稱呼大老爺為藍大哥,屋里侍候的丫鬟臉色立時變得很微妙,看向表姑太太的眼就隱含了鄙夷與不屑,尤其是知曉那些陳年舊事的嬤嬤,更是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的不屑之情。
想當年這位表姑太太一個未嫁姑娘,見著了大老爺兄弟,一個一口哥兒喊,叫得那個親熱勁兒,不知道還以為她是老夫人娘家後輩咧!當時就有人私下議論著,表姑娘這麼熱乎,是打算進門給二老爺還是大老爺當小嗎?誰知人家心可大著呢!相中的是三老爺,想當正室元配哪!
二夫人被表姑太太攛掇著頗有些心動,可是她腦子還算清明,沒有一口應承下來,表姑太太磨了良久,卻得不到二夫人的承諾,話里話外便帶了火氣,只是不敢口出惡言,得罪二夫人。
正當她端起茶盞,邊喝著茶邊盤算接下去要怎麼說,院中的丫鬟們笑語問候著,不一會兒看門的丫鬟挑了簾,進來的正是老夫人身邊貼身侍候的丫鬟,只見她笑盈盈的對二夫人和表姑太太福了禮,「二夫人,老夫人听說表姑太太來了,說是久不見了,既來了怎麼不去見她老人家,便讓奴婢過來請二夫人和表姑太太過去,還讓奴婢提醒二夫人,表姑太太帶了什麼好的來,可別藏著掖著自個吃獨食,她老人家可不依。」
二夫人聞言松了口氣,知道這是婆婆派來為自己解圍的,便笑著應了,見那丫鬟並未告退先行回去復命,便知她要侍候著自己過去,心里暗喜,那就不怕表妹扯著她繼續說下去。
表姑太太卻暗自咬牙,此番不把事情一舉定下來,之後還有機會嗎?光想到今日在門上候著的光景,表姑太太便著惱,那些下人竟就這麼把自己晾在那兒枯等,想罵人撒氣又不敢,她看向表姐,想到自己與她年紀相差無幾,她仍是清麗依舊,自己操持家務、操心這擔憂那的,已經老態畢現,不由得妒上心頭,更暗恨當年這表姐手腕太差,讓她幫扶自己一把也不成,真真是個爛泥!活該她早早喪夫守著獨女過活!
當年的事就不跟她計較了,但她的寶貝女兒定要與鄭氏的女兒爭上一爭!憑什麼她的女兒就能嫁王爺,自己的女兒就不成!
可是二夫人完全不讓她開口,急急催促她︰「瞧瞧我真是胡涂了,妹妹難得來,竟忘了帶你去拜見老夫人,還讓老夫人派人來請,都是我的不是,表妹可莫怪!走走,可別耽擱了!」二夫人這會兒的笑,可是實心實意的,恍若拋開了什麼糟心事似的,表姑太太看著臉黑似鍋底,二夫人身邊的丫鬟們卻似未覺,笑著簇擁著二人出門。
來到老夫人這兒,屋里已是笑聲一片,二夫人心底有數,老夫人只怕是將人都喊來了,老夫人不待見她這表妹,以前她來,都只讓人囑咐她好好招待表妹,未曾主動說要見,這會不但說要見,還把藍慕葭她們都找來幫襯著,上有長下有小,不管表妹想什麼都不好開口了。
進了門後,雙方見禮後落坐,表姑太太卻盯著慕越直瞧,慕越不見著惱的直視她︰「不知表姑太太這麼瞧著我,可是佷女兒有什麼不妥嗎?」。
表姑太太嘴角翕翕,似想說什麼,可感覺到坐在上首老夫人那清冷的視線,還有一旁坐著的大夫人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再看自家表姐低著頭似未听的樣子,她遂扯開嘴角露出笑容,「慕越姑娘長得好,與鄭家姐姐好像。」
「真的啊?」慕越模著自己的小臉,似乎很驚喜,她轉頭問老夫人︰「祖母,我長得跟我娘很像嗎?」。
「像!不過你像你爹多一些。」想到早逝的三兒媳,老夫人細細端詳小孫女的樣貌,鄭氏的樣貌已經很模糊了,只依稀記得她眉目清麗,不像是個福薄的,卻去得那麼早……
「那我像誰啊?」藍以蘅摟著曾祖母的脖子撒嬌,女乃聲女乃氣的,老夫人的心讓她這麼一喊都柔成水了。「你啊!像你爹!是個猴兒……」
哈哈哈,藍以平指著姐姐笑,「姐姐是猴兒,老祖宗說姐姐是猴兒!」
「藍以平你閉嘴。」藍以齊轉頭瞪弟弟,藍以蘅朝藍以平吐舌頭扮了個鬼臉,三個曾孫圍在老夫人身邊鬧成一團,看得表姑太太眼都直了,曾幾何時,這個嚴苛的婦人竟容得小輩沒規矩,圍著她這般嬉鬧?
許是這一幕太震憾,表姑太太直到上了自家馬車還沒緩過神來,她身邊的丫鬟見今日白跑一趟,心里著急,卻也不敢提醒,輕聲囑咐車夫趕緊回府。
二夫人終于把人送走,心神一松,腳下便軟得撐不住了,她斜倚在大丫鬟身上,一腳高一腳低的回了房,她身邊的嬤嬤侍候她梳洗,邊幫她拆髻卸環邊低聲道︰「老奴問了表姑太太身邊侍候的。」
「哦?她怎麼說?」
「說表姑太太在家里,跟她閨女兒說了,有二夫人在,定能叫她如願,讓她進順王府當個側妃的。」
二夫人驚跳起身,「她,瘋了不成?這是要害死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