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暑熱,不過今年皇帝沒去避暑,于是朝臣們也跟著受苦,再加上江南水患一事,北邊征戰,麻煩事兒扎堆的,任誰見了心都煩,六部班房里沒有冰,只靠人在院子里潑水降暑氣,饒是如此,大伙兒的火氣仍然很大。
這日兵部的班房里頭,幾個小官一言不和便推搡起來,還把上官引來臭罵了一頓,他們挨了罵,適才的氣勢都沒了,一個個像是太陽下被曬蔫的茄子,垂頭喪腦的甚是無力。
「喂!王三兒方才對不住,一會兒請你喝酒去。」
「成!東大街的來旺軒我才去啊!」
「你也太狠了吧?」來旺軒的菜好吃,價錢公道,就是酒錢貴些,「那個西靖酒莊的酒可不許叫啊!」
西靖酒莊是這兩年起來的酒坊,听說連左右二相都喜歡他家賣的酒,只是京里沒幾處能喝到西靖酒莊出的酒,王三兒一說,那開口要請客的人立時警戒,果不其然,他話一說完,王三兒臉就垮了。
「還想著能托哥兒的福,嘗嘗鮮的咧!」
「去去去,沒門兒。」說話的那人嘴上這麼說,心里卻盤算好了,回頭就打一西靖酒莊新出的郁金回家慢慢喝去。
太子從外頭走過,听到里頭的動靜,不禁嘴角微勾,西靖酒莊,就是東方朔開的那酒樓,後來定名西靖酒莊,本來佟軍師要為酒樓取名,听他取這名是願西寧永靖,就隨他了。
「永寧山莊前兩日送東西來。幾位嬤嬤也跟著回來了。」黃內官低聲的跟主子回報著。
「回來也好,順道幫著太子妃料理婚事。」
黃內官點頭。頓了下又問︰「奴才看太子妃這幾日似乎忙不過來,幾位嬤嬤回來,正好可以幫襯些。」
「嗯。」太子不再說話,慢慢的走出兵部,兵部尚書和侍郎等處得知他悄悄的來,又靜靜的走了,頗有些想不透太子的來意,兵部尚書拉著幾位下屬,揣模著這位東宮的心思。
「興許只是來走走。看看的。」畢竟是剛登上太子寶座,皇帝又要養著。很多事都落到太子手里,要他處斷,他四下走動,熟悉一下六部,也屬自然。
但兵部尚書卻不這麼想,「你們說,他不會是怕咱們在背後,給藍將軍下絆子吧?」
「咱們有那本事給藍將軍下絆子嗎?」。旁邊一個小吏咕噥了一句。一時眾人無話。
隔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輕咳了幾聲,低聲說起征西大將軍蕭河的事情來,兵部尚書想到這一位大將軍。就覺頭痛,藍守海打起仗來雷厲風行,但每每派進京來催糧、催軍餉物資的,卻是文質彬彬的幾位副將,溫文有禮的很。
不曉得的,還以為西寧衛都是這種斯文俊秀的,這次西寧衛進京勤王,眾人方知,西寧衛威猛凶狠之勢不下于當年征西大軍。
征西大將軍現在的平西侯蕭河,是個火爆性子,平定西瑤族大亂時傷了眼,封為鎮西侯之後,在五軍都督府任都督一職,征西大軍中帳歸入京營,其余各帳則是分派到各地衛所去。
蕭河有兩個嫡子,四個庶子,卻與藍守海一樣,僅有一女,蕭瑞荷比慕越大三歲,嫁給世居北方錦州,曾一門三進士的莊家為嫡長媳,最近鬧騰的就是這個女兒的夫家,蕭瑞荷進門多年未曾生育,莊家為子嗣想,便要納個良妾進門,以綿子孫,女兒沒說什麼,老子就先打上門了。
雖是在外地發生的,但這種消息向來傳得快,沒兩日,皇帝那兒就得了消息。皇帝沒把岳丈打女婿的事放在眼里,卻在意起,這位勛貴武官擅自離京的事,鎮西侯是何時離京的,為何五軍都督府沒有呈報上來?兵部也不知道這位何時出京的。
于是兵部要做事,變得更多了!眾人心里臭罵鎮西侯蕭河,邊挑燈夜戰。
太子信步走出兵部,正想轉往戶部時,就見順王正好從戶部出來,遠遠的兩兄弟照了面,便上前打了招呼。「四哥去了兵部?」
「嗯,父皇讓我四處多走走,好了解一些政務,不想方才一進兵部,就遇上他們有人打架,一時好奇便上前去看了下。」
東方朔嘴角暗抽,何時四哥也愛湊起熱鬧來?「四哥可听說蕭河的事?」
「听到了。」太子額角暴跳,「你得小心些,藍將軍雖不至于像他這般痛揍女婿,不過你要做錯什麼,他要揍你,哥哥我可是擋不住的。」
東方朔朝太子露出苦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揍臣弟就是。」
兄弟交談幾句,便各自忙去,太子往戶部,順王則是上車回府。
順王府里已頗具規模,永寧山莊著人送這季新釀的酒,也送來三位原被派去侍候順王的嬤嬤,至于宮女,嬤嬤們以山莊里不能沒人照應著,將宮女們留下,此番回去,是要住到順王府去的,這些宮女們的背後有誰,她們模了這些年,就是模不出來,索性一氣將人丟在山莊里。
太子覺得三位嬤嬤的手段太差,竟模不出那些宮女的深淺,卻不知,沒主子在跟前,又怎試得出那些人的心思?
黎內官被東方朔丟在永寧山莊,讓他一人獨挑大梁,倒是把人磨練出來,這些日子要忙婚事,東方朔便將黎內官留在府里,自己身邊只帶著親衛、御衛,還有兩個小廝,一個是他在寧夏藍府住著時,藍守海派給他用的,另一個則是他從自己買的莊子上挑來的,這個莊子與釀酒的喬家住的莊子離得不遠,他在莊子上挑了十個孩子,只留了這個,其余的全送到西靖酒莊去。
喬家的人知道後,還試圖走通掌櫃的,將自家的小孫子、孫女送出來,若是能送到他身邊侍候最好,若不成,送到酒莊去學個本事也好。
不想,掌櫃的沒理會他們,喬家幾個媳婦很是鬧騰了一番,不過這些事,都沒呈報到東方朔這兒來,黎內官知情後,便主動去處置了,主子事情那麼多,那有閑心去管這家人。
東方朔見黎內官把王府管得井井有條,便與他商議,要他去內府先挑幾個得用、順眼的內侍回來,「太子不是都給您備下了?」
「四哥自己府里可能都還少人使喚,也正好試試你的眼力行不行,再說了,總不好老佔兄弟的便宜吧?」
黎內官有些不懂,太子怎麼會少人使喚呢?
「太子如今身為東宮,身邊使喚的人自要比尋常親王要多,父皇又要養著,諸事皆托負太子,他身邊不止缺使喚得用的,還得要信得過的,那還有什麼人,比自個小精心栽培出來的更好?」
東方朔相信,四哥雖有心爭太子之位,卻沒想到一旦成真,他身邊的人手勢必捉襟見肘,因此他只怕很缺能信任的人手,只是這麼一來,內府派來順王府侍候的,背後的主子可就多了。
黎內官想了下,算是想明白了,卻不免為主子擔心,「你這兩日去內府好好的挑一挑,選得用的回來,且教著,日後看情況如何再說,十月王妃就要進門,她還會帶陪房進府,到時候人手就足了,再來慢慢汰換掉那些不好的就是。」
黎內官點頭,「太子妃娘娘派了金嬤嬤來幫忙,卑職想,去內府挑人時,可否請金嬤嬤同去?」
「四嫂派了金嬤嬤幫忙?」東方朔倒沒注意到,此時听黎內官說起,不免有些驚訝,「不是說金嬤嬤只管著太子的內書房,等閑不隨意出門的嗎?」。
「卑職听到的也是如此,不過,听說太子妃娘娘會派她來幫忙,是應金嬤嬤所請。」
東方朔頜首,如妃留邊侍候的四位嬤嬤,四哥疼惜他,怕他在宮里沒人照料,也怕在他身邊皇後派過去侍候的宮女們包藏禍心,當他出宮開府時,就把三位嬤嬤留在他身邊,他自己只帶了位金嬤嬤。
太子妃初進門,他還曾听聞金嬤嬤指點太子妃的事,後來金嬤嬤便沒了消息,他還以為她病了還是怎麼了,後來曉得金嬤嬤推說自己老了,管不了太多事兒,符在內書房里權當養老,不想,自己成親,她竟自請來協辦。
黎內官自小待在宮里,看多了宮中嬪妃的手段,不由對如妃當年留的這手頗感佩服,如妃過世前,將身邊的大宮女、小宮女都遣得差不多了,她把自己身邊信重的四位嬤嬤派去照顧兩位皇子,卻不留宮女,原因無它,宮女們年輕,侍候著皇子們,若有心人教唆一番,誘使小小年紀的皇子早經人事,一個兩個的還好,要是侍候著的宮女們都存飛上枝頭的野心,只怕身子骨都還沒長開的皇子們就當爹了!
就算對如妃再忠心耿耿的宮女,也難保在旁人教唆下走偏了,嬤嬤們有品級,有見識,若是皇子們身邊的宮女們想作歹,得先過得了嬤嬤們這關,一位嬤嬤興許易偏,兩位嬤嬤呢?
結果就是眼看著成親在即,順王還是個雛兒,沒開過葷!黎內官不禁為主子的終身幸福有些憂心,趁著張羅婚事的同時,使人搜羅那些密書,務使主子在婚前就通人事,可不好在新婚夜出狀況。
同時,他也很隱諱的詢問過主子,是不是要安排負責教皇子通人事的宮女侍候,結果下場很慘,連著三天,東方朔都讓他忙得五更起三更眠,忙得他沒空再管這事。
東方朔想,自己上輩子女人不少,難道夫妻敦倫一事還要人教嗎?堅決不肯召侍寢的宮女,卻忘了在旁人眼中,這世的他就是個未沾的雛兒,深怕他新婚夜時,不通人事鬧笑話。(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