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貴妃所住的宜和宮內殿里,傳來一陣東西被砸碎的聲響,動靜不小,但不當值的宮人全都縮在自個屋里,無人敢在宜和宮里隨意走動,皇貴妃被禁足後,時常往來的宮人、內侍還是往來密切,只是多從偏門進出,後北胡公主的事兒鬧出來之後,一時風聲鶴唳,往來宜和宮的人就更少了。
今晚一個宮人嬤嬤左顧右盼的自偏門進宮,幾個小宮女瞧見了,卻皆視而不見,借著夜色溜回房去,但畢竟年幼,忍不住討論起來那嬤嬤來做啥?只是胡猜一氣,還惹來隔房的大宮女狠聲厲斥。
听到那幾個小宮女安靜了,福雨才沒好氣的沖坐在炕上繡花的福惠道︰「也不知道皇上何時解禁,咱們娘娘真是可憐,跟著皇上一輩子了,還生了兩個皇子呢!誰知皇上惱起來,一點情面也不講,說罰就罰了。」
福雨雖也是皇貴妃身邊的大丫鬟,但她較少到皇貴妃跟前侍候,不知是接觸得少,還是傻,在她面前,總是為皇貴妃抱不平,福惠心里暗道,福雨長得好,皇貴妃是故意壓著她,不讓她近前,不讓她有機會見到皇上或皇子們。
福惠低頭將手里的繡花針穿過手里的繡棚,福雨還一個勁兒的在為皇貴妃不平,也不知怎的,福惠忽覺得听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繡棚,抬頭打斷福雨的話,道︰「我記得你來年就二十三歲了?」
「是啊!」福雨冷不防被福惠這麼一問,怔了一下便應道。
「宮女年滿二十五歲,就能放出去,你可想過自己的未來?」
福雨吶吶的道︰「還能有什麼啊?我老子娘早沒了,大哥自娶了嫂子,就沒遞過消息進宮,倒是我大姐去年還來看過我。只是…….」
「你長得比我們幾個都好,難道沒有什麼想法嗎?」。福惠引著她說話,眼里閃過一絲憐憫。
福雨苦笑,「能有什麼想法啊?」
「皇貴妃那天給順王的妍嬌和妍梅,長得不如你。可是去了順王府,只消得順王寵愛。生個一兒半女的。將來……」
這次換福雨打斷了她。「姐姐,順王爺可不是皇貴妃的兒子,娘娘給的人,去了順王府可不見得能得什麼好。」
福惠一滯,她當然也知道,雙妍本就不是娘娘得用的,貿然的給了順王妃,只不過是為了補上缺罷了,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探順王妃的底,若她當面推了,皇貴妃便能以長輩身份狠狠的訓斥一番,逼著她把人帶回去,也讓宮里那些嬪妃們瞧瞧。娘娘雖被禁足,但皇上還是看重她的,不然怎會讓順王夫妻進後宮謝恩時。第一個拜訪的就是皇貴妃呢?
可惜,順王妃乖乖的領了人回去,皇貴妃一口惡氣未出,連著幾天,對著她們不是掐就是罵,不想,順王妃還真領了兩個親衛給十七公主,皇貴妃這才心情大好。
福惠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沒想到,連老天爺都幫順王妃啊!明明是萬無一失的事情,竟然出了差錯,好不容易安插進宮的人手被拔掉了,而且此事又隱隱指向娘娘。
皇上雖未訓斥,卻命總領太監送宮儀、閨訓及女誡等書過來,這比狠狠的訓斥娘娘一番更打臉啊!
此事雖未外傳,算是皇上給娘娘留了臉面,但娘娘素來心高氣傲,怎受得住啊!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剛她從娘娘宮里出來時,恰好看到那個嬤嬤進門,那嬤嬤此時進宮來,只怕說的不是什麼好消息吧!
听娘娘砸東西的聲音,福惠暗嘆,明兒又得為此去見蔡內侍了。
一道人影躲躲藏藏的出了宜和宮,福玉帶著小宮女進寢殿收拾,看到那碎成一片的茶具,她已經沒有初入宮時的震驚及不舍,皇貴妃脾氣一上來,就砸爛手邊的東西,從御賜的琉璃蓮花燈到南海珊瑚屏,現在這些已算是小意思了。
宮里那位娘娘不是把皇帝御賜的東西當寶貝,深怕磕了踫著了,幸而皇貴妃一直受寵,皇上知曉她的性子,不然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讓小宮女繼續收拾,福玉走到皇貴妃身邊福了福,低聲道︰「娘娘,奴婢侍候您去洗漱吧?」
「嗯。」皇貴妃冷硬的應了聲,福玉見她如此,心里暗松口氣,她就怕娘娘的氣還沒消。
「福秀她們,這兩天怎麼都沒送消息進來?」皇貴妃直到收拾停當,坐到床上時才開口問。
福玉沒想到她一開口就問此事,微愣了下,隨即趕在皇貴妃還沒動氣前回答︰「娘娘忘了?是您讓她們沒事就不用送消息進宮的?」
「是嗎?」。皇貴妃頓了下,又問︰「伊家那小子幾時成親?」
「皇上命靖川侯世子去賑災,婚事只怕要延到明年開春之後了。」
皇貴妃聞言坐直了身,直視福玉︰「他到底訂了誰家的閨女兒?」
福玉低頭恭敬的道︰「禮部尚書的千金。」
「哼!原來是那丫頭。」皇貴妃頓了一下,又問︰「王妃沒說話嗎?」。
知娘娘指的是秦王妃,福玉暗暗申吟,早知道今兒就不該跟福惠換班的。「王妃思慮過重,御醫說要好生休養著,所以靖川侯及侯夫人可能就沒跟王妃說吧!」
「這是她的親弟弟,身為長姐,她難道不關心?」皇貴妃對這個媳婦曾有多滿意,現在就有多厭惡,尤其她成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不想想,她還有兩個兒子要養。
別人要她不好受,憑什麼她就乖乖從命受著?又不是她爹娘,就是她爹娘,想要她受委屈,也得看她肯不肯受!淑妃那賤人死得太快,皇貴妃縴白的長指將指下的錦被扭絞成團,牙關緊咬發出咯咯聲響,福玉連忙伸手在皇貴妃的背上輕撫著,「娘娘,您得放寬心,兩位郡王都還小。都還得仰仗您呢!」
皇貴妃似沒有听見她的話,憤恨的喃喃自語著,福玉不敢細听,只不斷的安撫皇貴妃,良久。才把皇貴妃哄睡了,她小心的伸手放下床帷。緩緩動了動僵硬的四肢。留了盞燈在床畔,值夜的小宮女已經爬上床邊的榻上,她朝她們兩笑了下,便轉身出去。
走到寢殿外,廊下的宮燈在風中擺動著,極目所及,盡是層層宮檐,往上瞧,厚重的雲層陰沉郁悶。看來不多時又會下雪吧?
這一夜,皇貴妃的娘家薛府也不平靜。
薛老太爺雖已致仕多年,與藍家老太爺一樣,但他比藍老太爺更活躍,畢竟他有兩個皇子外孫。秦王一向受皇帝寵愛,他對這個外孫也最為看重,秦王的死。讓老人家打擊頗重,纏綿病榻多時,直到最近才漸漸好轉。
只是他年紀畢竟大了,許多事都被兒孫們瞞著,若不是幾個丫鬟以為他還睡著,在他房里說了幾句閑話,他還不知會被瞞多久!想到這兒,他便克制不住脾氣,大手一揮將身邊小幾上擺放的藥碗、茶盞全都掃到地上去。
侍候的丫鬟抖簌著身子跪在地上求饒,薛老太爺嘶啞著聲音道︰「去,把大老爺給我找來。」
「是!」一個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見大老爺兄弟幾個匆匆忙忙趕過來,丫鬟們已把房里收拾好,正躬身退出去,見到他們進屋來,連忙請安福禮,大老爺不耐煩的揮退她們,待她們全出去了,才一個箭步搶先跪到老太爺床前。
不想,正好跪在一片沒收拾到的茶盞碎片上,大老爺當下臉色丕變,疼啊!
老太爺壓根沒發現兒子臉色的異狀,啞著嗓子道︰「娘娘怎麼會被禁足的?你們給我說明白來?」
大老爺在外頭雖是堂堂正三品部官,可是在他老子跟前,不過是像貓崽的乖兒子,听到老父這麼問,心頭一跳,悄悄的去看幾個弟弟,不想他們也在看他,幾兄弟面面相覷,一時間真不知怎麼回答老人家。
他們答不出來,老太爺可那麼好性子等他們想好了答案,老人家氣惱的捶床︰「還不給我老實說!」
大老爺靠得最近,老父的唾沫星子噴了他滿臉,他張開嘴如倒豆子般,把事情全交代清楚,老太爺听完之後,靠在枕上氣喘吁吁,「冤孽啊!這個孩子到這個地步還想不通透,她還想干麼?」
「娘娘心里頭有怨,這口氣咽不下去!」二老爺忍不住開口道。
大老爺點頭附合,「秦王死得冤枉,怪不得妹妹有氣,順王那時要是先去救秦王他們,秦王也不會……」
「住口!你的意思是,順王先去救皇上難道還錯了不成?」老太爺啐了長子一口濃痰,大老爺不敢閃,那口痰落在了他的胸前。
三老爺見大哥狼狽,微眯了眼,對老父道︰「順王武功蓋世,順王妃救駕有功,當日若他們分道行事,想來定能使皇帝安然,也能救下秦王他們。」
老太爺听了後,不由放聲大笑,「你們這些蠢人!怪不得你們在官位上無法再有進益,老夫原還道皇上不識才,卻不想,皇上再是識人不過,就你們這德性,能當到三品官,己是皇上開恩哪!」
薛家幾個兄弟听得一頭霧水,老太爺卻不再多說,疲態畢現的趕他們出去。
大老爺領頭出去,膝蓋疼得讓他一出內室,就往堂上太師椅坐下,幾個弟弟才發現,老大的腳受傷了,喊來丫鬟取來藥箱,二老爺讓丫鬟進去守著老太爺,自己一坐在大老爺身邊的椅子,「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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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幫大老爺上藥的丫鬟不禁手一抖,見眾位老爺沒發現異狀,她才放下心繼續手里的動作。
「這種事能瞞多久?這幾日來探望爹的人不少,誰知是那個長舌的不小心說漏了的。」
「看樣子還是得讓人進宮提醒娘娘一聲,讓她安生別再瞎折騰了,現在皇上對她還有幾份情分在,別把陛下這點情分都磨光了,她要是有個萬一,咱們還好說,兩位郡王可怎麼是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