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王妃那番寧可自己背負不孝罪名,也不能害母親名聲有損的消息傳出來後,嚴氏氣病了!侍候的丫鬟立時去向遠大女乃女乃回稟,遠大女乃女乃便讓人去請大夫,也不用外請,自南臨鎮跟回來的楊老大夫就住在府里咧!
楊老大夫的醫術可是大家都見識過的啊!
能把王妃從鬼門關拉回來,那醫術還不好嗎?
楊老大夫被請到內院,看著這院子紅牆綠瓦雕梁畫柱非常講究,還以為是王爺、王妃的住處,可進了廳堂卻發現家具擺設沉穩大器,與房子有點兒搭不到一塊的感覺,隨著遠大女乃女乃身邊的管事媳婦往里走,游廊旁廂房里傳出的只字詞組,讓老大夫恍然大悟,原來這兒是藍將軍夫人的住處。
次間的臨窗大炕上坐著一年約四十的夫人,他垂眉斂首上前躬身一禮,在炕前杌子坐下,搭了手在鋪了白絹的手腕上號脈。
不多時,楊老大夫收手起身,躬身又是一禮,便隨管事媳婦出去了。
嚴氏哭鬧了一下午,此時正是眼澀口干難受得緊,見那大夫不是熟人,號過脈又是什麼都沒說的起身就走,不免有些動氣,正想撒氣,就听到外間那大夫的聲音,似與人回稟著什麼,她心一緊,雙手緊攢著手中羅帕,雙眸燦亮的招來侍候的小丫鬟問︰「那大夫在跟誰說話?〞
「回夫人,李老大夫在與老爺回話。」小丫鬟幾不可見的撇下了嘴角,就知道夫人淨會瞎折騰,明明沒事,還裝病。
嚴氏不知小丫鬟心中所想,打發她去听大夫怎麼跟老爺回話。
小丫鬟看了站在嚴氏身邊的兩個大丫鬟一眼,見她們兩都朝自己頜首示意,她這才快步轉身而去。
不一會兒功夫,小丫鬟回來了,但令嚴氏驚喜的是。藍守海來了!
藍守海看著妻子滿臉毫不掩飾的驚喜表情,心里實在有說不出的煩悶,他將屋里侍候的人全遣出去,在屋里與嚴氏說話。
屋外眾人無不好奇的豎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屋里在說些什麼,可是她們沒有听到老爺說什麼,只听見夫人不時尖著嗓子干嚎。
不多時,老爺走出來。擺手讓她們進去侍候,老爺則大步離去。
屋里,夫人趴在炕幾上哭得傷心,眾丫鬟卻是勸也不勸,各自做各自的事去,嬤嬤們年紀稍長,覺得她這麼哭傷身,可是思量許許,還是沒人上前勸阻,畢竟她們都有經驗了。不勸還好,一勸。夫人可能就把氣撒在她們身上了!想了想,就讓她哭吧!
藍慕遠在院外候著,見父親出來,忙上前問︰「母親沒事吧?」
「沒事,她好得很!楊老大夫說,她身子很好,除了育子無望。其他的,哼哼,只怕比你我都還健壯。」
藍守海留著嚴氏。無非是需要有人佔著正室的位置,免得有人相準了這個位置,徒增麻煩,雖然京里的母親應了他,絕不再插手他的婚事,卻難保老人家不會耳根子軟,事到臨頭又反悔,現在的嚴家完全掌控在他手心里,嚴氏若安份,就讓她待著靜養吧!
卻沒想到,嚴氏禁不起大藍嚴氏的唆使,哼,慕越中毒,繳天之幸才留得小命,保住肚子里的娃兒,嚴氏叫鬧著要見她,為的是什麼?只想使喚慕越為她做事,身為繼母,她連問一聲慕越的身子都不曾!
還敢拿孝道來壓他女兒!
自己都不孝不悌,還敢說他女兒不听她的使喚就是不孝。
還裝病?既如此,就讓她真病了吧!最好病重得無法再折騰人!藍守海盤算著,不讓嚴氏重病的事與慕越牽扯上,那麼就是讓改嫁的嚴二太太巧言哄騙偏癱的嚴老太太,把嚴氏嫁妝強佔去的事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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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一家老小便分男女兩席,全聚在藍守海住的正院里用飯,獨獨名義上的當家主母藍夫人嚴氏被摒除在外,藍守海下令夫人因與娘家撕破臉,承受不住打擊病了,所以需要好生靜養,他下令免了一眾兒女、孫輩的晨昏定省,好讓嚴氏安心靜養。
藍守海他們在明間開了一席,女眷則在次間里開一席,至于齊哥兒幾個,也待在次間,免得妨礙大人們說話。
席間,慕越發現小佷女兒長大許多,原來蘅姐兒自京里回來,見識不一樣了,行為舉止間漸有幾分大家閨秀之態,對待弟弟們,也能端起長姐派頭,看得慕越甚為感慨,遠大女乃女乃見她看著蘅姐兒,笑問︰「怎麼老看著蘅姐兒?」
「吾家少女初長成啊!嫂嫂們難道不覺得蘅姐兒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慕越含笑望著以蘅道。
聲二女乃女乃正喝著湯,聞言微嗆了下,咳了好幾聲,才緩過氣來。「七妹妹!」
「難道二嫂嫂不覺得嗎?我們蘅姐兒既懂事又漂亮,可比京里許多小姑娘來得爽利!」
遠大女乃女乃含笑咽下嘴里的魚,才道︰「七妹妹說的是,齊哥兒都進學堂了,蘅姐兒的功課也該拿起來了。」
「嗯嗯,我記得當年,母親照顧八妹妹,無暇分心顧及我,待我開始學字、學女紅的時候,學得可辛苦了!」
慕越這話說得很輕巧,將嚴氏未盡心不稱職的事輕輕帶過,在座的誰人不知嚴氏稟性?都對這話掩嘴輕笑。
小孩子都很敏感,蘅姐兒、齊哥兒都是錦繡堆里長大的,對嚴氏的印象不深,只知她病弱,長年住在京里養病,他們日日隨母親去請安,對嚴氏毫不掩飾的厭惡他們的態度,看得再清楚不過。
蘅姐兒曾問遠大女乃女乃,祖母為何這麼討厭他們,是不是他們做錯了什麼事?既然她討厭看到他們,為何不干脆免了他們每日晨昏定省呢?
遠大女乃女乃與聲二女乃女乃商議後,便對幾個小輩說了嚴氏犯的事,「……她是你們的祖母。是人都會犯錯,但我們不能因她犯了錯,就拋開身為晚輩應盡的禮數,她做錯,是她的問題,我們卻不能跟著也犯錯,不敬她。她既是長輩,該給長輩應有的尊重,不能因為她犯錯,我們就怠慢禮數,否則,就是我們不孝,不敬,是我們的錯了。」
「所以祖母沒免了我們的禮,我們就仍然要每天去給她請安?」
遠大女乃女乃笑眯眯的點了頭,蘅姐兒跟齊哥兒幾個對姑姑能不畏祖母的厭惡,還這般盡孝,深感佩服,蘅姐兒在席間不時拉著慕越說悄悄話,齊哥兒兄弟也不甘示弱的湊上去,遠大女乃女乃含笑招呼大家,聲二女乃女乃見女兒與慕越要好,心里高興,不免多喝了幾杯,攸六女乃女乃則是頗羨慕的看著慕越與佷兒、佷女們說笑成一團。
她還沒出閣前,家里的佷女們幾曾與她這般親熱,更不用說佷兒們了!
慕越知道齊哥兒得了夫子稱贊,不由抱著他大大的夸贊一番,平哥兒也不甘寂寞的跟姑姑夸耀自個兒,聲二女乃女乃的小兒子咿咿呀呀的學著哥哥姐姐們,對著慕越說著大伙兒都听不懂的話。
不到散席,慕越就累壞了!
跟孩子們說話也是很累人的,尤其是她懷著孩子,中毒之後元氣尚未完全復原,菜才上了一半,她便已很明顯的精神不濟啦!連回答蘅姐兒的問題,都有些狀況外,遠大女乃女乃忙讓人送慕越回房歇息,東方朔放心不下,便也跟著告退,藍守海滿意的起身道︰「咱們一塊兒過去。」
于是一家子人護送慕越回房,待賀嬤嬤她們侍候慕越歇下,才各自散了。
男人們去了書房商議事情,遠大女乃女乃和聲二女乃女乃帶孩子們回房,明日還要上學。
攸六女乃女乃席間喝了點酒,便帶著沙嬤嬤和大丫鬟們,在園子里消食,待要回房時,忽見人急匆匆的自前頭小徑過去,沙嬤嬤忙使人去探,不一會兒,去探情況的小丫鬟回來了,「回六女乃女乃,大姨太太上門來了。」
這大姨太太還有誰?當然是大藍嚴氏!「她怎麼跑來啦?」
小丫鬟搖頭不知,沙嬤嬤還要使人去探,攸六女乃女乃卻制止她,「別去了,咱們回房去,不管她來干麼,都不關咱們的事。」
攸六女乃女乃當機立斷,帶著丫鬟、僕婦們回房去。
同時間,慕越那兒也得了消息,賀嬤嬤她們不敢擾了已睡下的慕越,把來報消息的丫鬟拉到耳房去問話。
那丫鬟口條清楚有問必答,「大姨太太說是知道夫人病了,特來探望的。」」
賀嬤嬤冷哼︰「這消息也太靈通了吧?夫人是何時傳出病了的,她這會就到了,莫不是住得很近?」
「哪兒啊!大姨太太她們沒搬家吧?」草兒先問明白後,才對賀嬤嬤說︰「大姨太太家離咱們將軍府可不近,坐車得大半個時辰的時間才能到,夫人病了,大女乃女乃讓人去請楊老大夫,他可是住在外院客房,府外根本不可能知道夫人病了。」
「那麼大姨太太來的這麼急,不是早就與夫人說定了這個點上門,便是府里有她的人,所以她才會來得這麼快!」
圓兒抓了銀錢賞給來報消息的丫鬟,打發走人後,才問賀嬤嬤︰「嬤嬤看,咱們該派人去探探情況嗎?」。邊說邊拿眼看了佟雪兩個暗,賀嬤嬤搖頭,「不好,咱們別去管這事,王妃都說了,她不會幫夫人去嚴家討嫁妝,大姨太太來,必是她們姐妹兩有話要說,咱們別去管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