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的時節,游人如織,今年的寧夏是個豐收年,除卻農地收獲豐碩,狠狠的跟北胡叛軍打了一仗,更是讓西寧衛駐軍收獲甚豐。
慕越和東方朔相熟的一些將領都將高升,東方朔便被藍慕遠兄弟拉去吃了幾回酒,慕越乖乖安胎中,阿留她們不時帶著昔日同僚上門探望,姐姐妹妹們笑鬧成團,就連前前任知府鄒大人的兩個女兒,也是座上賓,鄒佑梅與遠大女乃女乃、聲二女乃女乃算是閨中蜜友,時常往來走動,鄒佑蘭曾是與慕越要好,鄒知府高升在京都供職,佑梅姐妹兩知慕越與京里王府時不時通消息,便請她幫忙,讓人捎帶東西去京里給鄒夫人。
佑蘭挨著慕越坐著,邊開著核桃邊道︰「我娘捎信來說,她做夢都想著寧夏的銀魚,我和姐姐可為難了,你說,送活的可不好送啊!怕半道上就折了,又怕不新鮮,唉!真是難辦!」
「鄒夫人是在說她想你們啦!只不好明說罷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佑蘭還好,嫁的是鄒夫人娘家佷子,親戚往來時常走動,佑梅嫁的是西寧衛的校衛,當初覺得這女婿好,又在自家轄下,看得到管得著,沒想到幾年功夫,鄒知府就回京述職高升了!幸而當初在寧夏時,女兒們與藍將軍的媳婦、女兒交好,就算他們不在寧夏,也有人幫忙照看。
鄒佑梅則對慕越說︰「我娘說,原本該幫你壯膽的,可惜大亂平定後,祖母就傳病重,母親就帶著我嫂子、及我那幾個佷兒們回老家侍疾去,她原還替你擔心,怕你應付不了京里那些貴女們呢!沒想到你倒是穩的很。」
鄒夫人在稱贊慕越有大將之風的同時,也感嘆自家女兒們一番,遠嫁在寧夏。日子是安定平穩,但到底與京里的繁華相去甚遠!鄒夫人不免有些後悔,當年將兩個女兒嫁在寧夏。
「原來鄒夫人那會回江南去給老夫人侍疾了,怪不得在京里都沒見到她,老夫人好多了吧?」如果有個不測,她們兩姐妹應不至于穿紅戴綠,而是穿著素淨了。
鄒佑蘭點頭︰「祖母那時其實是給嚇的,那會子消息一日三變。老人家憂心兒孫,又逢氣候驟降,一時禁受不住,就這樣病倒了!後來我娘她們回去,老人家還是憂心父親,我娘就把你拿出來,你知道的,父親是老太太的麼兒,當年分派到寧夏城來,老太太舍不得。讓人在寧夏置辦了仿江南景色的園子。」
「知道,知道。你們家的園子可是寧夏城大大的有名的,這跟我有什麼關系?」阿朔和太子當年來,落腳的地方就是鄒家的園子。
「怎麼沒關系?我爹要不是托了藍將軍的福,當初也不會高升,我娘一直喜歡你的爽利,常在家書里提到你。」佑梅笑道,一旁坐著的阿留、關荷她們紛紛點頭。鄒夫人確實是很喜歡慕越,若不是年齡與鄒家麼兒差太多,只怕早跟藍家提親了!
「我娘跟老人家說。你跟著藍將軍隨太子回京勤王,如果京里情況真的非常艱難,藍將軍怎麼會把你也帶去?」
「啊?鄒夫人可跟老夫人說,咱們王妃可是親自領兵進宮救駕!」關荷也是當事人之一,這事讓她回西寧衛後,大大的出了風頭,現在那愛啼哭不休的姨母要去關家,都要先打听好,她沒有休沐不會回娘家才敢上門呢!
她的夫婿高升三級,不再是竇將軍的親衛,而是補入藍慕攸帳下為五品守備,關荷自己則升為千戶,關平三兄弟也不再擔任親衛,分別補了缺,擔任各營總長。
關家三兄弟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關平沉穩,關安親和,關福活潑,不少人家想招為婿,其中當中關母親姐最為積極,不過拗到現在,關平去年底娶了竇將軍麾下的一名校尉,關安則是娶了鄉紳之女,關福甫訂親,關荷笑說,三哥可得意了!因為他娶妻時,王爺能到場賀喜!他可比哥哥們有福氣啊!
因為慕越精神短,大家說了些家常後,便各自散了,只約了日後再來探她。
關荷回到夫家,便直往婆婆的房里請安去,卻看到幾位嫂子在明間做女紅,便上前問︰「母親呢?」
幾個嫂子呶呶嘴,「弟妹回來啦?母親在里屋哪!孫家表姑娘來了,與母親在里頭說話。」關荷點點頭,將慕越送的食盒拿出來,「這些是從王妃那兒帶回來的,嫂子們不嫌棄就吃些吧?」
「就你客氣,王妃賞的,咱們當然要沾沾福氣啊!」
關荷微笑,接過丫鬟端來石青蓮盤,將食盒里樣式精巧的各式糕點取出擺上去,三嫂瞧著便笑道︰「我去沏茶。」
「我也去,這麼漂亮的點心得有好茶來配。」
幾個妯娌說笑間,忽聞內室傳來飲泣聲,蒼老的嗓音間或安慰著,關荷想了下,難不成內室里的孫表妹,就是那個孫表妹?
吳大嫂幾人其實一直在觀察關荷,見她露出恍悟的神情,各自交換了個眼神,「七弟妹可是想明白了?」
「嗯。屋里的孫表妹,就是原要嫁給相公的那個表妹吧?」
「正是。」吳大嫂苦笑,當初兩家長輩有意撮合關荷的丈夫和內室的孫表妹,不想七弟不肯,直言他不喜歡遇事軟弱啼哭的女子,他喜歡的女子遇事能冷靜以對,遇敵能抽刀砍人,而不是拉著他的衣角不放,險些害死自己也害死他的人。
這個話一說,簡直就是指著孫表妹的人直說就是討厭她了!
吳太太無言以對。
對外甥女的柔弱,她其實也看不上,可是姐妹感情好,想要親上加親,她本想應了就是,日後再好好教著就是,誰曉得,一次兩家出游,這個好啼哭的外甥女偏要往偏僻的地方去逛。她只好讓小兒子去把人追回來,好巧不巧就遇上了劫路的強人,以吳穎平的身手,立時就能拿下歹人,偏偏被小表妹扯著衣服不放,險些害他活活被歹人砍死!
幸而遇上了領著關荷他們出游的王妃,幾個小女孩嘻嘻哈哈的笑了向來冷臉的吳穎平一番,然後出手狠厲的制住歹人。救了他們小命。
後來,七弟說要娶關荷,吳家上下毫不意外,這個緣份早在數年前就種下的,再說關荷性子爽朗好相處,吳大嫂幾個也是爽利人,跟那孫家表妹實在是合不來。
吳穎平的話,吳太太自不可能對姐妹直言,只婉轉的道,竇將軍夫妻看重吳穎平。曾道要為他作媒,他們雖是為人父母。但為兒子前程著想,實不好駁了竇將軍好意,把這事推了去,孫表妹也另嫁高門,只是,她命不好,嫁的丈夫是個短命的。一場風寒就去了,留下她帶著兩個女兒過日子。
「孫表妹今兒來是?」
「是來投靠的!」吳三嫂嗤笑,那番心思誰看不出來啊?「說是夫家容不下她。要強逼她改嫁,好謀奪她那一房的家產。」
那為何不往娘家去?念頭一閃而過,關荷隨即失笑,孫家說好听是鄉紳,其實就是土財主,遇上這種事,自沒有托附在吳家好,這也是當年孫家為何想親上加親的緣由。
關荷暗道不好,孫表妹如今喪夫,要是婆母覺得當年若是應下這門親事,這個外甥女便不會年紀輕輕就守寡,進而對孫表妹有求必應,那可怎麼是好?
當晚用飯時,吳太太便對眾兒媳們說了,孫表妹命苦,自家先行收留她一陣子,讓自家媳婦們好生招呼,關荷等人齊聲應諾。
飯罷,關荷夫妻回房,夫妻兩才坐下要說話,外頭就有人來敲門,吳穎平按住欲起身去應門的妻子,「別去。」
關荷挑了眉欲言,門外就傳來怯生生的輕喚聲,「平表哥?平表嫂?我是曉蓮,你們開開門啊!」
吳穎平緊蹙眉頭︰「不用理她。」
「不理她行嗎?一會兒她就上母親那兒去告狀啦!」關荷可是見識過藍慕絹套路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不過遇上容易被她們拿捏住的人,通常只消一哭就成了!後頭的套路根本派不上用場。
「理她做啥什麼,人家夫妻關起門來,就是不想人打擾,她又不是沒嫁過人,不知道嗎?還在外頭敲門?她如今是什麼身份的人。不知避嫌嗎?大晚上的找上門來做什麼?」
吳穎平對這個表妹很不耐煩,畢竟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就是因她而起,害他一條小命險些就交代在那些不入流的歹人手里,恨死她了!還想嫁給他?呸!
關荷不出聲了,外頭的孫表妹見屋里燈火通明,就是無人應聲,不覺委屈的嚶嚶啜泣,吳穎平攢著妻子的手不放,「由得她哭去,你去理她,日後就換你沒地兒哭去了!」
「咦?難道你知道她是什麼打算?」
「你當我傻的?她帶著兩個女兒離開夫家,為何不回娘家,哼,她是想賴到我身上來,你想想看,她是母親的外甥女,就算寡婦再醮為妾,有母親撐腰,她的日子可好過啦!可是有她在,你想,咱們兩的日子還過不過?」
關荷暗道,你倒清醒咧!「你真不喜歡她?」
「我還想多活幾年!」吳穎平一副敬謝不敏的樣兒,反讓關荷失笑出聲,「可畢竟是親戚,遇著難處,咱們不出手相幫也不是回事!」
「待明日我讓人往孫家去打听情況再說。」那女子尖細的飲泣聲自門外傳來,吳穎平冷哼一聲,「真是晦氣!〞說完徑自去洗臉更衣,絲毫不理會外頭哭泣的孫表妹。
關荷想了下,決定不理會她,夫妻兩收拾好吹燈睡覺。
孫曉蓮感覺到屋里燈光熄了,慌得抬頭張望,四下一片寂靜,只有暗處蟲鳴聲偶爾喧鬧下,她朝左右張望了下,吳家宅子佔地不小,不是吳家有錢,而是當年吳家祖輩置的田產廣闊,卻人丁不旺,吳穎平祖父那輩只有他一個長大到成家立業,然後吳老爺是獨子,偌大的產業都歸他一個人,因此當他的兒子們長大了,一成親便是一人給了一套院子,吳穎平是麼兒,住處靠近父母的主院。
按說孫曉蓮這樣子哭,就算吳穎平夫妻不聞問,主院的吳太太也該派人來察看才是,沒想到竟是沒有半個人來關心。
孫曉蓮更覺委屈了!正待放聲大哭時,就听到吳穎平的聲音在屋里斥罵,「那個王八羔子在外啼哭啊!不知道老子明天要當差?哭哭哭,哭得老子明日精神不濟被將軍責罰,回來我定剝了那王八羔子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