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三娘知道丈夫收用了金珠之後,氣的狠砸了一整套甫從京里送來,前朝汝窯百子千孫茶具,眾丫鬟、嬤嬤心疼不已的看著那碎了一地的殘渣,玉扣連忙使人收拾了,與幾位嬤嬤半騙半哄的,把陸三娘安撫下來。
金珠被姑爺收用了,姑女乃女乃卻沒點頭,妾身不明萬分尷尬,玉扣見了她,都不知怎麼待她,金珠卻不似她這般介意,裊裊娜娜的在陸三娘的跟前走動,臉上還頂著適才被陸三娘砸出來的茶碗的傷。
金珠見陸三娘被眾嬤嬤們簇擁著進了內室歇息,放膽朝一直看著她的玉扣笑了下。「干麼這樣子看我啊?」
「你……」原是打算問她為何要這麼做,話到嘴邊,她硬是咽了回去,「你要不要先回房敷藥啊?你臉上的傷……」
金珠沉下臉,抬手探向自己那處淤青,心里著實惱火,陸三娘這賤人見不得人好,看自己被姑爺寵幸,便往她臉上招呼,想毀了她的容貌嗎?哼!「不礙,一會兒我找阿琪姑娘拿藥去。她那兒仙丹靈藥多著呢!」
玉扣有些擔憂的問︰「她,和你都是姑爺的人了,你就不怕她暗地里使壞?」她們可都是見識過阿琪姑娘的本事的,看看姑爺臉上的傷疤,已不復早前在京里時那般丑陋猙獰,姑爺本就是個俊美儒雅的美男子,添了那道疤後,還是勾得府里的僕婦、丫鬟們芳心大亂,若不是礙著姑爺形同上門贅婿無人敢動,那輪得到金珠啊!
幾位老太太、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們,可沒少跟她套交情,想從她這兒得知姑爺的喜好,好用來討好的呢!
金珠涎著笑靠上來,低聲問︰「姑女乃女乃氣瘋了吧?」
「你知道還敢做?」
「哎喲!攤上這麼個主子,不自己多打算點,成嗎?」。金珠鄙夷的撇了下嘴。「還當真自個兒是正房太太了咧!」
玉扣听這話似有問題,四下張望了下,見那些嬤嬤們正在里間哄著陸三娘,便把金珠拉到耳房去。「你打听到什麼了?」
原來那日陸三娘昏倒,被驗出有孕那日,姑爺竟不顧男女之防的,叫小廝入內室把犯事的嬤嬤拖走,玉扣她們覺得不對勁。看姑爺作派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可為何會對這種事毫不在意呢?要知道躺在內室床上的可是他的妻子啊!
若是姑女乃女乃因這事被毀了名聲,被姑爺的家人嫌棄,那可就哭都沒地兒哭去!
因此金珠她們幾個便分頭打探姑爺的來歷,只是這些天打探下來,卻是令人失望不已,自京里就跟在姑爺身邊侍候的,那嘴死緊撬不出話來,而這宅子里侍候的,又說不出所以然來。沒想到金珠竟有所進展!
金珠由著玉扣把她拉到耳房。進了耳房,小炭爐火正旺。一個粗使小丫鬟正蹲坐在小杌子上,邊打瞌睡邊打扇,玉扣見狀忙把小丫鬟喚醒,趕她回房去歇著,小丫鬟囁呶著看著她不敢動,金珠見了不耐煩的對小丫鬟道︰「去去去,這兒有我們看著。死丫頭,這火叫你再搧下去,藥都給熬干啦!」
小丫鬟見金珠凶狠。丟了扇子拔腿就跑,連句話都不曾說,金珠猶在後頭罵道︰「死丫頭,連道聲謝都不會!」玉扣拾了扇子,放到屋中的四方木桌上頭,尋了塊抹布掀了藥的蓋子查看。
金珠則是甩開玉扣後,便徑自找了把椅子坐下,見玉扣忙著,支著下頜閑閑的問道︰「你有什麼打算啊?」
「什麼打算?」玉扣把藥倒在小碗里,心不在焉的回道,把藥碗放到托盤上後,才坐到金珠身邊,問︰「你打听到什麼了?」
金珠見玉扣不回自己的問題,反揪著姑爺的事問,心里就有些不高興,以為她也有心想攀高枝。
玉扣卻不知她心里在想什麼,只催著她快回答,金珠這才沒好氣的回道︰「早上我去二門找了個小廝,讓他替姑女乃女乃去催陸主事來一趟,恰好讓我听到小廝們在跟姑爺那些護衛閑聊。」
玉扣見她停下來,不解的催促她快往下說,金珠揚了下巴,「我渴了!」
見金珠拿喬,玉扣也不得不順著她,倒了杯茶給她。「哪!快接著說。」
金珠接了茶喝上一大口,才道,「那幾個小廝問那些護衛,怎地姑爺那天會喊他們進去,而不是喊粗使婆子去。」
「那幾個護衛原是笑說,江湖人哪計較這麼多。」
「姑爺難道是江湖出身的?」玉扣驚呼,金珠卻翻個大白眼給她,「不是。姑爺的出身可尊貴了!」要不然,她也不會一逮到機會就想法子出頭了!「我起先也這麼想,可是其中一個護衛說,姑爺大概是習慣使喚內侍,一時忘了他們沒淨過身!」
金珠說完話,以一副得意鄙睨的臉等著玉扣的反應,玉扣睜大了眼,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難不成……難不成姑爺是打宮里出來的?」
不然誰會習慣使喚內侍?
「不對啊!若是龍子鳳孫,他又怎麼會隱姓埋名在外頭娶老婆?」若真是宮里出來的,姑女乃女乃的身份……
「你忘啦?皇子隱姓埋名在外頭混的又不是沒有前例在,姑女乃女乃之前不就看上十二皇子過?可惜,人家有個青梅竹馬的將門千金在,咱們姑女乃女乃沒攀上順王,可說不定這回還真讓她攀上另一個皇子呢!」金珠嗤笑一聲道。
玉扣卻皺著眉頭,「你傻了啊?皇子死的且不說,沒封王的都還沒及冠,唯一行蹤成謎的,就只剩下逆王了!」
金珠聞言一愣,不會吧?難道自己竟是賭錯了?逆王,那是個欲殺親爹的逆子啊!而且他還親手斬殺了與他不合的秦王!心狠手辣的逼發妻毒殺所有的子嗣,以嫁禍抹黑太子,喪心病狂的家伙啊!
不,不會的,不可能,金珠自我安慰喃喃的道︰「不會這麼巧,不會的。」
玉扣也希望不是,跟逆王扯上邊。不只姑女乃女乃要倒霉,連整個陸家都可能被牽連進去,被扣上個謀逆之罪,到時候,只怕是誅九族砍頭的大事啊!
金珠 嗦著身子,拉著玉扣問︰「如果,姑爺真是,真是那個…….」她抖得牙齒直 作響。連話都說得不利索,玉扣皺著眉頭想甩開她緊箍著自己雙臂的手,卻怎麼也甩月兌不開,「玉扣,你得救我啊!我,我,我還不想死!」金珠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玉扣使勁兒的扯下她的雙手,金珠放聲大哭,玉扣勸了幾句。見她越哭越大聲,便冷冷的道︰「你就哭吧!把姑女乃女乃驚動了。把姑爺也給引來!」
金珠攸地收了聲,游廊上傳來嬤嬤的聲音,「這是怎麼啦?何人哭得這麼大聲啊?姑女乃女乃好不容易喝了安神湯才睡下,是誰在作死,想把姑女乃女乃吵起來?」
玉扣示意金珠別再哭了,金珠拉了帕子擦臉,這時門簾被掀開來。一個身材豐滿的嬤嬤走了進來,見到滿眼通紅的金珠,鄙夷的撇下嘴道︰「哎喲!原來是咱們新姨娘在這兒啊!老婆子給新姨娘賀喜啦!恭喜您飛上枝頭。日後要是得姑爺抬舉,可別忘了提拔老婆子我啊!」
金珠眨著水潤的雙眼,沒回話,那嬤嬤以為金珠自覺飛上枝頭,瞧不起她,所以不理會她,當下只刺了她兩句,便轉向玉扣,玉扣笑盈盈的道︰「金珠這是覺得對不起姑女乃女乃,所以在這兒哭哪!」
「是嗎?」。嬤嬤並不相信玉扣的話,不過玉扣也沒想她會信,說了兩句便岔開去,「嬤嬤怎麼出來了?姑女乃女乃睡下了?」
「是啊!好不容易,總算把人哄睡了。」說完話,嬤嬤冷冷的瞪了金珠一眼,最後頗為不情願的道︰「姑女乃女乃交代了,你既然被姑爺收用了,不好再近身侍候姑女乃女乃,免得姑爺見了還以為姑女乃女乃欺負他的心頭肉哪!」
金珠摀著帕子,帕子下張大了嘴,不知如何回應,她本得意輕狂著,卻遇著這般晴天霹靂的響雷轟個正著,正想如何月兌身,沒想到陸三娘卻發話這般抬舉她……
玉扣看金珠那模樣實有些想笑,姑爺究竟是不是逆王還沒個定論呢!她便嚇成這德性,想著抽身,要日後當真不是,她豈不後悔莫及?可要真是呢?玉扣也忍不住發愁。
那嬤嬤交代幾句後,便徑自走人,姑女乃女乃的身子金貴,可禁不得這樣三天兩頭的被這些賤蹄子氣,要真氣出個好歹來,她們那有臉跟陸家老太太,太太們交代啊!
那嬤嬤尋思著,是不是要請老太太她們從京里,調派幾個得用的大丫鬟過來,金珠和綠雲實在是太不得用了,玉扣這丫頭倒是個知趣的,但只她一個,又婚期在即,待她一出門子,姑女乃女乃身邊可就剩她們這些老東西,和幾個不頂事的小丫鬟了!
再過些日子,姑女乃女乃就要生啦!這人手怎麼看都不夠使啊!
更別說還有個來路不明的阿琪姑娘,瞧瞧姑爺被她迷成什麼德性,好人家的女兒會擅自離家的嗎?她溜出門去,不曾帶丫鬟、僕婦,要是在外頭與人有了苟且懷了孩子,難不成姑爺還幫她外頭的野男人養孩子不成?
嬤嬤越想就越覺心慌,見多了後宅*事,嬤嬤已連想到十幾年後,自家姑女乃女乃的寶貝兒子,被居心叵測的阿琪所害,好為她與外頭男人生的兒子挪位置。
玉扣見嬤嬤咬牙切齒滿面鐵青,不知她在想什麼,喚她也不應,只得重重的拍了嬤嬤的背一記,嬤嬤被這記重拍嚇得回魂。
「嬤嬤這是怎麼了,像是被魘著了?」玉扣倒了杯茶給她,嬤嬤驚魂未定的接過茶杯,玉扣又問了一次,她才訕訕的道︰「沒事,沒事,只是有些累,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了。」
玉扣好聲好氣的讓她好生保重,待人走了,她才疲累的松口氣。
「玉扣,你說,姑爺他,當真會是那一位嗎?」。
「我又沒見過那一位,怎麼知道姑爺是不是呢?你也別自己嚇自己,京里頭自小有內侍侍候的也不是只有宮里的皇子,宗室里頭也不是沒人家自小由內侍侍候長大的啊!」
「是這樣嗎?」。金珠訥訥的問。
「你忘啦!咱們在京里時,不是曾見過晉王府里的小少爺嗎?」。金珠還沒完全鎮靜下來,腦子混沌得很,壓根想不起任何事來,玉扣便接著道︰「三姑女乃女乃的車駕擋著路,那小少爺還沒發話,他身邊那個年紀頗大卻面白無須聲尖牙利的老頭兒就先開口罵人了,那時負責押車的嬤嬤不就說,那人得意什麼,不過是個前世不修今生當太監的賤秧子。」
金珠終于想起來了,「沒錯!沒錯!」她歡快的拍手,眉開眼笑的想著日後的榮華富貴,邊向玉扣尋求肯定的答案。「那姑爺興許是皇上那位叔伯家的兒子嘍?」
玉扣嘴角微動,頜首回應,心里卻在想,待會還是想個法子跟陸主事那兒通個消息的好,若姑爺真的是逆王,他那兒也好有個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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