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藍府正因藍守海的封爵而閉門謝客,得知孫女婿和孫女要帶著小曾外孫回來,老夫人早早就候在屋里,時不時就問身邊的大丫鬟和嬤嬤,回來了沒!藍大夫人和兩個兒媳忙得腳不沾地,藍慕金早在前一晚就回娘家,此時正與藍慕意一起陪坐在側。
「看老夫人這樣子,不曉得的還以為王妃多久沒回來了!」
「王妃是很久沒回來啦!算算日子,都有一年了吧?」藍慕意一本正經的回答,把藍慕金堵得,她沒好氣的瞄了藍慕意一眼,伸手端了茶來喝,屋里頭因為老夫人有年歲了,冰不敢擺得太近、太多,只在屋里角落里擺著一盆,天熱,她們年輕人實在熬不住熱,只得拿了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藍慕意扇了幾下,想起一事,偏著頭問︰「你家婆婆娘家的那一位,可還盯著你相公?」
「怎麼不盯著,嘖!這種表妹啊!實在是煩人,明明知道相公是個官,這能娶表妹為妾嗎?傳了出去,可是有害官聲的事情,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藍慕金的夫家方氏算是大族,方民華原是七品小官,但去年被拔擢到東宮任職,今年東宮成了皇帝,他也水漲船高,雖不過是中書舍人,但乃天子近臣啊!
藍慕金夫妻在家里的地位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兄弟、妯娌們妒羨的位置,也因此,引來了對方民華覷覦的人。
「你婆婆真是個胡涂人。」藍慕意因遠大女乃女乃那一手,夫妻和樂,長輩們看重,她又懂事的將兩個侍候丈夫久了的通房抬上來為妾,厚賢惠,人人都說好,就連那兩個通房抬上來的妾也說不出她一個錯字來,可是偏就瞎子吃湯圓。日子好壞心里有數。
藍慕金為此這兩天沒少跟藍慕意討教,她屋里除了自小侍候的通房,還有兩個婆婆塞來的丫鬟咧!
「都知道她胡涂啦!長輩們也不好說她,老祖宗跟我說,不是她不想管,實在是管不動。」藍慕金嘟著嘴抱怨著,「還以為老祖宗疼我,會站在我這邊呢!」
「你傻啊!那是她孫子,她媳婦兒給你屋里放丫鬟,不就是怕你侍候得不夠周到嗎?她當然不會說你婆婆的不是啊!」藍慕意嘆口氣。
「那你說。要怎麼辦?」前有虎後有狼,外頭的表妹們虎視眈眈,里頭這些丫鬟們還不省心。
藍慕意想了想,「一會兒王妃回來,咱們跟她說說,看看她有沒有什麼想法?」
藍慕越是遠大女乃女乃一手教出來的,這種事情她不好支招,最好是拉慕越一起出主意兒,藍慕金點點頭。她與慕越的關系要比跟慕意要好,若藍慕意給她出主意,她還真不敢照著辦哩!瞧瞧她親娘那胡涂勁兒!她是不相信藍慕意今天的好日子全是自個兒想的法子,說不定是遠大女乃女乃回寧夏前跟她支的招。
于是兩姐妹也等著慕越回府。
慕越沒讓她們久候。不多時就听外頭小丫鬟歡快的通稟,「順王妃到了!」
屋里靜了一下,老夫人急道︰「扶我去門外相迎!」
「老夫人別急,王妃傳話了。請老夫人在屋里候著就好,千萬別勞動了,否則就是她的罪過了。」
「這怎麼能听她的!」老夫人眼一橫。「再怎麼說都是皇家的人,咱們身為臣下自要恭迎。」
這話一說,誰也不好勸,只得快快扶著老夫人往外頭去,不過慕越到底是行伍里打熬出來的,這腳步快得不是一星半點的,她們才走到二進院,她已經在藍大夫人和兩位嫂子及一眾僕婦、丫鬟的簇擁下進門了。
接著一番行禮請安,眾人才終于進屋分主次安坐。
大夫人為慕越引見自家長媳和三媳婦,藍守山的長子藍慕元調任京中,現在工部任從五品郎中,藍慕真則為禮部從五品員外郎,才坐下敘話,丫鬟領了藍慕元及藍慕真的孩子進來,男孩子就有五六個,女孩兒則有兩三個,慕越都沒見過,孩子們一一上前給慕越請安見禮,慕越忙讓人給了見面禮。
男孩們都已進學,最大的都十五、六歲了,等著舉業後要成親,最小的也有七、八歲,所以慕越送的除了一般表禮外,還有文房四寶等物,女孩子們送的衣料都是宮賜的,雖然在藍府並不少見,但通常都是只有長輩們有,就算家里再怎麼疼寵嬌慣,也不會拿御賜的布料給女孩子做衣,多是留著給女孩們當嫁妝,因此幾個佷女們接了,都心喜不已。
慕越又一句︰「這匹粉櫻灑金正適合你們的年齡來穿,裁做馬面裙,裙襬壓條選重的顏色,就襯得這粉櫻嬌女敕,又不會太輕飄飄的。」
又指了一匹水藍雲紋織綿,對一個生性害羞的佷女兒道︰「這顏色襯你,你現在穿的這青色壓得你太沉穩了,才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穿得這麼沉做啥?」
看得元大女乃女乃和真三女乃女乃忍不住皺眉,「這怎麼好呢?王妃,這些都是御賜的好東西,王妃該當留著自用啊!」
「怎麼不好?我一個人能穿得多少?有好的就是要穿出來嘛!當姑姑的我有,怎好不拿出來打扮打扮咱家的小閨女兒們!」
老夫人在上頭哄著安哥兒,听得這話連道好,「說的好,她姑姑有,不給她們用,要給那個用去?難不成要便宜了外頭的去?」
慕越听了微愣,真三女乃女乃臉色微變,大夫人也是變了臉,慕越看看左右,見藍慕金朝她使眼色,便岔開了話,眾人又聊了會兒,大夫人便讓孫兒們先回外院去陪他們的曾祖父和王爺姑父去,然後打發了元大女乃女乃去照看廚房,真三女乃女乃領著女孩兒們回房去,才嘆了口氣。
「都是真哥兒媳婦惹老夫人不快了!」
「哼!咱們家的姑娘穿不得,都簡省回她娘家去啦!」老夫人氣呼呼的罵道,安哥兒歪著頭伸手要扯老夫人的耳環,老夫人卻是精了,抓著他的小手朝他嘟嘴道︰「不成啊!小家伙。你祖女乃女乃這耳垂可禁不起你扯哪!」
慕越忙上前哄了安哥兒松手,安哥兒就要討抱,老夫人不放人,安哥兒委屈的扁了嘴就要哭,把老夫人逗樂了,哄著他老半天才讓女乃娘抱下去。
「听說太上皇很喜歡安哥兒?」
「太上皇現在閑下來了,有閑心哄孫子玩兒,安哥兒那日懂事著,沒哭鼻子也沒鬧騰,所以太上皇便多逗了他一會兒。」慕越淡淡的道。她可不希望兒子成了眾所注目的焦點。
見慕越淡淡的,老夫人滿意的點頭︰「你心里有數就好,順王如今是在風尖浪頭上,要是安哥兒又得太上皇青眼,就打眼了。」
「嗯,孫女兒知道。」
又說了一陣,見老夫人有些累了,慕越她們便起身讓老夫人歇息,一會兒還有午宴呢!
大夫人讓她們姐妹們去說話。自己也去廚房了。
藍慕金拉著慕越,後頭跟著藍慕意,三姐妹往藍慕金的閨房去。
「怎麼沒看到二伯母?」
「哦,我娘去廟里靜修去了。」姐妹三個在藍慕金屋里坐定。慕越便問藍慕意。
「怎麼去廟里呢?」
藍慕意微笑,「我外祖母過世了,我娘心里難受,她那表姐近來又不安份。所以就干脆跟老夫人求情,允她住到廟里靜修,給我爹和外祖母祈福去。」
哦。原來如此。
慕越又問起方才的事,藍慕金嘆了口氣︰「三嫂其實也是沒辦法,三哥是庶出,姨娘早逝,之前外放,他姨娘的大哥跟著他一起出京,家里都沒人知道,誰知道在外頭,這大舅母卻擺足了長輩的款兒,三哥看在他姨娘的份上,讓三嫂忍,家里送什麼好的去任上,大舅母挑揀過的才輪得到三嫂她們。」
「他舅爺是家生子?」
「不是,他姨娘是父親外任時的上官送的,不過她命薄,生下三哥之後沒多久就死了,三哥是我娘一手帶大的,所以她對三哥把姨娘的兄嫂當長輩侍奉,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慕越嘆氣搖頭,「不是說他三哥的姨娘是上官送的嗎?那她娘家人找來,家里人都不知道?」藍慕意也覺得奇怪,「難道他姨娘是這上官的家生子?」
「怎麼可能,我明明听人說他姨娘是……」藍慕金忙住了口,有些慚色的抬頭道︰「他姨娘是揚州瘦馬,那上官專為巴結父親花了大錢去買來的。」
「且不說真三哥的姨娘早逝,就算還在,也不至于讓她家人欺到她兒孫頭上。」當然,這種胡涂人也不是沒有,不過不必在這兒提,免得藍慕金听了心里不快。
藍慕金听慕越這麼說,立時反應過來,「你是懷疑,這舅爺是假?」
「可能是假,也可能是真,不過就如你說的,這事是真三哥允的,三嫂嫂也只是從夫命,我看不止大伯母心里不痛快,老夫人心里也不高興?」
「那可不!」因為孫子們外任,老夫人心疼他們在外面,差事要忙,又可能吃穿上不適應,每每要往他們那兒送東西,都是花費老夫人和大夫人好幾日的功夫,精心準備的,誰成想,竟都便宜了外人,還委屈了自家人,叫人怎麼不氣!
「那現在呢?那大舅爺一家?」
「不知道,祖母她們氣壞了,壓根就不听三哥說話,三嫂嫂這幾日過得可辛苦了。」婆婆和太婆婆兩重婆婆朝自己開火,日子能好過?偏偏又不是她自願的,她也不願啊!可丈夫吩咐了,她能怎麼辦?
「先讓人去查查人在那兒,就怕三哥是著了人家的道,只是給他安個名頭,實則是有把柄落到對方手里,才不得不听命吧?」
「咦?怎麼說?」
「你們想想,那上官送了人給大伯父後,可還有往來?真三哥的姨娘若真是揚州瘦馬,只怕她被人買下時年紀還小哩!能記得自己是何方人士?她的家人怎麼知道她在咱們家的?是幾時曉得的?既然找上門,又如何知道她的兒子就是真三哥?我沒見過真三哥,但我想,他既是大伯父的兒子,又是大伯母帶大的,應該不是胡涂人,興許真有內情呢!」
藍慕金和藍慕意听慕越這麼一說,靜下心來想了下,異口同聲道,「你說的有理。」
她們是跟藍慕真一塊兒長大的,雖是庶出,但藍慕真才學出眾,是個知書達禮的,所以這事鬧開來時,她們不免有些怪責三嫂,覺得是她胡涂,後來見她被長輩們罵,同為人媳,又覺她可憐,倒是沒有想過,藍慕真不是個蠢人,怎麼可能在任上故意這樣放任姨娘的兄嫂這樣欺到妻兒頭上來。
「難道三哥是故意的?他不會真有什麼把柄落在人手里吧?」
「先使人去跟祖父說一聲吧!」慕越提醒一聲,藍慕金立時使人去外院跟藍老爺子說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