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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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東流是天下聞名的神醫。據傳，凡是到了他手里的病人，雖絕癥亦可得救。說他生死人肉白骨可能夸張了一些——肉白骨顯然非人力所及之事，然而生死人，卻也並非絕對沒有可能。
自從十年前女兒慘死外孫出逃，水東流再也沒有接診過任何病人，尤其雲國皇室，更是一概不見。每日研讀醫書，鮮少與人來往。
水叔帶著雲出岫急匆匆到了後堂，水東流正拿著一本醫書，燭光略顯昏暗，一老者雖須發皆白，一雙眸子卻仍然甚是清明，听見敲門聲，抬起頭來，眼中精光一閃，沉聲應道︰「進來。」
「老爺，」水叔的聲音還在顫抖，帶了隱約的哭腔︰「你看誰回來了？」說完側身讓開，雲出岫一步踏入。
「岫兒？你是岫兒？」水東流「倏」一下站起身子，許是起身太猛，許是心情過于激動，竟沒有站穩，晃了兩晃，伸手扶住桌子。
「外公，你沒事吧？」雲出岫疾步向前。
「沒事，外公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水東流說著離開書桌走了過來，伸手扶住雲出岫的胳膊，一雙眼只盯著他仔細打量，竟然沒有發現雲出岫懷里還打橫抱著一人。
「外公，我們稍後再慢慢說話，你先幫忙看看青軒，他中了毒。」雲出岫說著轉身將雲青軒放在書桌旁邊一個椅子上。
水東流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面現青色的青年，這是那個混賬的兒子，他著實不願出手施救，但外孫既然帶他來此，看他面上神色又極是著緊眼前這個年輕人。微一沉吟，伸手搭上了眼前年輕人的手腕。再掀開眼皮看了一番，一把撕開他胸前已經變成黑色的衣衫。
傷口處鐵蒺藜早被雲出岫取出，此時那處皮肉裂開一個約莫半寸的口子，皮肉翻出，竟已經隱隱潰爛，整個胸膛都隱隱呈一片烏黑顏色。
水東流眉頭皺得更緊︰「這是昊天門的腐骨穿心？」
雲出岫看著雲青軒的傷口，面色冰寒，緩緩點了點頭。
「此毒甚是霸道，中毒者輕則三日重則一天，自中毒處開始全身泛黑潰爛，這青年看來中毒已有幾個時辰，毒發癥狀卻不甚明顯，是你喂他吃了水清丹，又以內力護住他各大經脈？」
雲出岫點頭。水清丹正是水東流制出的解毒聖藥，一般小毒，服用一粒就能無恙，即便比較厲害的毒藥，也能延緩毒性發作，極為難得。雲出岫身上也一共十數粒，皆是當年外公送給他和母親的。
水東流側頭吩咐一聲︰「將我的木箱拿來。」
水叔應一聲「是」，轉頭匆匆離開，不一刻拿著一個木制箱子進門，身後一個女子端著一盆清水，低著頭看不清模樣，身段裊娜，秀發如雲般劈下，只用一個束發金環輕輕束了，一雙手柔若無骨，十指縴細修長。
水東流就著清水洗了手，打開木箱，抽出第一層，上面長短不一，各色式樣的刀子放了滿滿一層。取出一把看上去極是鋒利的弧形小刀，水東流眯起眼楮，小刀迅速在雲青軒的傷口上揮了幾下，黑色血液汨汨流出，傷口上腐肉盡數被剜除。
水東流放下小刀伸出右手，適才端著水盆的那只白皙素手迅速遞上一方干淨白布，水東流將黑色血液擦拭干淨，伸手有拿出一把刀刃呈尖刺形狀的小刀，在雲青軒胸膛上幾個部位依次點過，黑色血液再次流出，迅速漫過雲青軒胸前，竟似流之不盡。
水東流靜靜看著黑色血液流過，慢慢變成紅黑相間，再變成紅色，卻仍未有任何動作。
端著水盆進來的少女疑惑開口，正是適才院中喊了雲出岫一聲「雲哥哥」的聲音︰「爺爺，血已由黑變紅，你為何還不幫他止血？」
水東流「哈哈」一笑，眼中精芒盡顯︰「昊天門既已此毒為門中第一毒，又哪里是如此好解的？不僅要將腐爛傷口剜除，更要知道排除毒血的最佳破膚之處，若是下刀輕重有失或是位置不準，只會讓此毒變了方向，將毒血引向心脈。
再有就是，沒幾個人知道，黑血流盡之後並非毒素全部清除，此毒既然名為‘腐骨穿心‘，一則腐骨，一則穿心。黑血只是腐骨之毒，這紅色才是穿心之毒，你沒有發現，這血看著比平常的人血紅了兩分？」
听水東流這一番話，眾人再去看雲青軒胸前紅色血液，可不就是比平常見到的人血紅了兩分，直有些妖異之色？
再靜等一刻，那妖異紅血終于變作了正常顏色，水東流伸出一只手接過白布，另一只手「刷」一聲打開木箱第二層，此層之中是大大小小長短不一頭部各異的各種金針。
幾乎在木箱第二層打開的同時，水東流的手掠過各色金針，再回到雲青軒胸前，白布擦過拭盡剛剛流出的鮮血，金光一閃，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法，雲青軒胸上各個穴位已經扎滿了各色金針，大小不一，形狀各異。
整個過程幾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氣呵成，幾人只見眼前金光閃過，雲青軒胸前已經不再流血，臉上泛青的顏色也逐漸退去。
水東流呼出一口氣，轉頭再吩咐︰「將木箱拿下去，筆墨伺候，按照我寫的方子，派人煎了藥來，讓他服下。」
「是」。水叔答應一聲，上前來收拾了箱子，轉身出門。
雲出岫看著面色已經大為好轉，胸膛輕輕起伏，呼吸也轉為正常的雲青軒，緊鎖的眉頭總算放了開來。轉身對著水東流一揖︰「謝外公搭救。」
「罷了罷了，」水東流擺擺手，「既然是岫兒你相求，外公又豈能撒手不救。外公不救他雲國皇室，也是因了你和你母親，你都說救，還有什麼不能救的？」說完坐到書桌前拿起備好的毛筆蘸了墨汁準備開藥方，又停筆抬頭看著雲出岫︰「這麼多年，你一直用外公給你做的這張人皮面具？就沒有自己再做幾張應急？」
搖搖頭下筆︰「真是一如既往的懶惰。」眼中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