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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嗷」一聲撲倒在地。
金穗走路都要喘氣,根本沒力氣幫珍眉,一眼看見兩個年紀大點的小男孩要听小女孩的話過來捉她,她目光一轉,快步跑到小雨點身後,拽住他的衣袖,半是哀求半是威脅地道︰「小雨點,你今兒的要看著珍眉挨打不幫手,還看著他們打我,村長四伯曉得了,不打你才怪!花大娘曉得了也要打你!他們打的不是我,是我們雙廟村!」
她一個側身,來捉她的兩個小男孩就面對了小雨點,一拳頭打在小雨點的肩膀上。小雨點此時才稍稍有點反應,曉得他把事情鬧大了,況且珍眉常常和他在一起玩的,與別村的孩子們情分到底不同,忙喊叫一聲。
他這個雙廟村的女圭女圭頭帶頭打架,其他的雙廟村小孩子們立刻一窩蜂上去把人數少的鬧事小孩們打得抱頭哀哀叫。小雨點直把他們一個個狠狠地壓在地上才作罷。
金穗拉起頭發衣裳凌亂不堪的珍眉,心疼得眼淚要掉下來。珍眉抱著她哭,憤恨的目光一一掃過被打倒在地哭號的小孩們,心里發誓一定不能再讓人欺負金穗。這一刻,怒火徹底燃燒了她的神智,也徹底明白沒了黃秀才和席氏的庇佑,連金穗都要受欺負的。
「珍眉,莫哭了,莫哭了,我們回家去,啊?」金穗淡淡一瞥小雨點,拍拍珍眉的背。
小雨點莫名覺得那眼神過于嚴厲,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抖,踹了兩腳地上的小男孩,握握拳頭,惡狠狠地道︰「看你還敢打我們村上的人不!」
金穗除了摔了一跤,又被人踩了兩腳之外倒沒有受很大的傷,但這點傷對她病弱的身子來說實在疼得不行,也只得忍著,經過那個仍在流鼻血恐怖地哀嚎的小女孩身邊時,她實在不忍心,對小雨點說道︰「這個小娘娃兒流鼻血,讓她仰著脖子。」
小雨點很是害怕金穗和珍眉告狀,因此極為心虛,對金穗更是言听計從,聞言便讓人放了小女孩,拉著她的脖子往後仰,小女孩哭得越發委屈了,只是恨恨地凝望著金穗的眼轉而恨恨地瞪著小雨點,口中咒罵不斷,全是從她娘親和爹爹那里學來的國罵。
小雨點氣得差點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只是不想沒出息地打個小女孩才沒動手,緊接著忙威脅小孩們不準說出打架的事,還哀求吃了苦頭的金穗和珍眉不要告狀。
金穗又是傷心,又是受驚,又是動氣,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被冷風一吹,就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小身子也有些不穩,便隨口答應了小雨點。珍眉自顧不暇,一時沒發覺金穗的異常。
走到門口時,金穗要去叫小雨滴開門,這才發現小雨滴不知什麼時候跑不見了。
小雨滴看到金穗和珍眉兩個挨打,又不見哥哥幫忙,早哭著抹鼻子跑到西頭堰塘邊上給黃老爹和他爺爺女乃女乃告狀去了。
黃老爹此時將將上岸,才穿好棉鞋,放下挽起的衣袖褲子,听了小雨滴的話嚇得也不管稱藕的事兒,忙忙地跑回來。
其他听說自家孩子闖禍的家長們被點名也都往黃家跑,尤其是听到小雨滴轉播什麼「狐狸精」「小狐狸精」「狐狸尾巴」的,一個個不敢看黃老爹和雙廟村人的臉色。
黃老爹轉過拐角,就見自家門口或站或躺著一片孩子,自己村里孩子壓著陌生的鄰村孩子,被壓在地上的孩子哭天搶地求饒,而金穗扶著珍眉站在門口,驀然間,金穗一個跟頭栽倒。
「穗娘兒!」黃老爹一個踉蹌,眼前一黑,心跳到了嗓子眼,急驚風似的跑過去,腳步有些不穩,一把抱起金穗。
金穗隱約看見個人影跑向她,她莫名心安,便沉入了一個黑甜的夢。
這個夢極為冗遠漫長,卻又如白駒過隙般眨眼而過,記憶猶如一場電影緩慢而又極快在她面前播放,最後如卡帶般定格在黃秀帶著一絲淺笑的臉上,那種冰水沒頂的痛苦再度侵襲了她。
金穗不安地掙扎,要逃出束縛,張大了嘴,卻是方便了河水灌入肺腑,她無助地喊︰「爺爺,救我!」巨大的痛苦和恐慌拉著她沉入絕望的深淵。
即將失去意識的瞬間,突然耳邊傳來一聲飄渺慈愛的安慰︰「穗娘兒,爺爺在這兒,莫怕,莫怕……」又哽咽地喃喃道︰「你睜開眼,就啥都不怕了……」
聲音時而遠,時而近,時而清楚,時而飄忽,令人抓不著,模不到。
金穗大汗淋灕地醒來,暈黃的燈光在簾帳里投下搖曳的人影,她卻看不真切,雙眼無神地凝著眼前一個個黃色的光圈,光圈越來越小,直至縮小成一個個黃點,她才恍然記起夢中所見。
她這時已是具有小金穗的記憶,夢中所見她像個旁觀者看盡了主人翁短暫的一生,因著小金穗的年紀實在太小,很多記憶不過是零星碎片,再根據小金穗的智力開發水平,她這個旁觀者印在腦子里的印象和感情便更少了。
最遠的記憶是小金穗如何扶著牆根學走路,走到村東頭的堰塘邊上,驚呆了一群開村會的大人;最近的記憶是黃秀才絕望地在自己身上綁縛沉重的石頭,一手捂著小金穗的嘴巴,一手掐著她的腰,一步步走進冰冷的河水里。
小金穗因窒息而暴瞪的眼留下的最後一幕是黃秀才痛苦而決然的臉。
「老太爺,姑娘醒過來了!」翠眉端走藥碗,轉回身來準備給金穗擦擦身上的冷汗,突見金穗雙眼呆愣地望著帳頂,她又驚又喜地喊著黃老爹,一邊拿帕子擦擦金穗額角的汗漬,而金穗沒有絲毫反應,她隱隱覺得不妥,恐懼攫住了她的心,微涼的指尖感受到溫熱的肌膚才稍稍放心。
黃老爹聞言,忙驚喜地走過來,彎下腰,模模金穗額頭的溫度,大大地松口氣,喚道︰「穗娘兒,你醒過來了。可是嚇死爺爺了。」
席氏在的時候,因著有一回他沒看住小金穗,竟讓小金穗自己扶著牆根跑到開村會的人群里,席氏又是欣喜又是抱怨,欣喜小金穗自己學會了走路,抱怨黃老爹照看孫女不上心,以為他重男輕女。
那年的冬天她就買了翠眉和山嵐回來做僕人,翠眉專門幫著照看金穗。
席氏對黃老爹的說法是︰「老爺子為了我們家操了半輩子心,合該頤養天年,穗娘兒該承歡膝下,咋能勞累老爺子照看她?」
自那之後,黃老爹便與小金穗慢慢疏遠了,很少再抱小金穗,直到席氏和黃秀才相繼去世,黃老爹才與孫女的關系又近了些,祖孫兩人相依為命,以往的疏淡逐漸消除。
是以,才有那回翠眉讓金穗多親近黃老爹的話,這話並非是挑撥,而是實話。
黃老爹疼金穗疼到了心坎上,金穗三番兩次暈倒,著實讓他的心也跟著蒼老了不少。
金穗搜索到這些記憶,微微嘆了口氣,輕輕叫道︰「爺爺。」眼珠子轉了轉,從怔忪中回過神來,黯淡的眼中逐漸有了神采。
黃老爹「哎」答應了一聲,借著去挑燈,偷偷抹了抹淚花,回轉頭對曹大夫說道︰「曹大夫,勞煩你再給我們穗娘兒看看。」
曹大夫便坐在黃老爹和翠眉讓出的炕沿上,凝神把脈,笑道︰「黃老漢,黃姑娘只是一時驚了心魂,沒有大礙。」放了金穗的手在被子里,對著金穗身上覆蓋的三床棉被有些無語,再模炕也是熱的,就更無語了。
金穗略微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她手心里滿是汗水,腕上沾著汗漬,而曹大夫的手卻是干燥的,與她的手比起來還略微帶了點涼。她看到炕桌上空了的藥碗,有些明白過來,夢里河水進入肺腑的那種憋悶的感覺約模是剛才黃老爹給她灌藥以及身上厚重的被褥造成的。
對此,她頗為無奈,每每她的病情發生變化,黃老爹恐她著涼,便緊張地多給她蓋被子,然而蓋多了被褥,壓到她心髒,她更容易時時做噩夢,此時便撒嬌道︰「爺爺,我熱得很,能少蓋一床被子嗎?」。
曹大夫便笑著幫腔︰「黃老漢,被子不是蓋得越多越好,壓到心口,娃兒呼吸不順,要做噩夢的。再說,黃姑娘實不是著涼,而是心緒起伏大了,受了驚嚇才會暈倒。」
說罷,起身去桌邊開藥方子。
黃老爹長長地舒口氣,沒有馬上減少金穗蓋著的被子,而是將一床被子卷了半邊,只堪堪蓋到她肚子那里,以免突然少了被褥金穗反而受了涼。
金穗因著剛剛接收了小金穗的記憶,此刻頗有點恍若隔世之感,對黃老爹更為親近,便拉著他的小拇指,蒼白的小臉勉力擠出個笑容︰「爺爺,我沒事兒,就是有點兒嚇著了。平日里時常不動的,又走了那長時候的路,有些累,才會暈倒的……」
口中喃喃,說得有些語無倫次的,一時不知怎麼安慰黃老爹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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