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蓮花盛開了。
空氣中,有火的氣息開始抖露吐納。
這是火虐復蘇的預召。
這個破天時代生出的惡靈,是雲界的一個禁忌,一旦蘇醒,就意味著災難的抬頭。
這是雲界絕對不能打開的一個封印,這也是封印帝所以存在的理由。
但是,它卻醒了,在幾百年後重新蘇醒的風中,火虐正發出喜悅至令人毛骨悚然的鳴叫,響徹雲界。
夢之海上空,壓來了一片黑雲,七萬戰旗在風中翻騰,還有七萬戰將。
冊焱回過頭,火紅的視線撞進這片盔甲和兵刃反射出來的森白色。
耳邊有低低的鳴叫,似是不解。
「對不起,火虐。我保證,很快就會結束這一切。」撫模過通身燃燒火焰的鳳凰,冊焱低聲安慰,在看到四周已經由傾刻間趕來的雲界兵將把自己重重包圍之後,表情變得凜然。
「趁現在,飛一會兒吧!」
低低的鳴叫轉成了尖利的鳳鳴,肩上的火鳳凰振翅欲飛,風中已經早一步揮散開火焰的粒子。
雲界的夢之海很清涼,千萬年來一直裊成淡淡的雲煙,這里飄浮著一種叫懷夢的生靈,顏色形狀如同薄公英的花,每天每天隨風浮沉。
今天,隨風而飄的薄公英們,隨火染成了炙熱的黑紅。
被火虐吞噬的雲界兵將們,血凝成黑色,黑色的血穿流過雲面,消失在夢之海的深處。
冊焱看到了領先頭兵將而來的男人,雖然染滿鮮血,卻安然無恙,那雙像征性的,青藍色的眼楮盯住冊焱的時候,有青雷從他身邊浮現上來。
「墨辰北?」
「已經準備受死了嗎?冊焱?」
冊焱微笑起來,手一伸,帶著一身血和火的火虐迅速歸來。
「當然,只要你能殺死我。」
「我很期待……」
青雷越來越多了,
但是,
鼓聲響起來了。
由夢之海的最邊角傳來,這不詳的聲音漸行漸近,是司鼓隊在後面擊打起紅色戰鼓,鼓聲像心髒在煩躁跳動,仿佛要從眾將的沉重胸甲中蹦出。
隨著鼓聲,在黑得看不到盡頭的雲夢之海深處,盤旋來數條顏色雪亮的螭龍,它們擺動身體,張牙舞爪的時候,銀色鱗片反射出風雨欲來的蒼烈,蒼烈到降起暴雨。
雨很大,帶著從來沒有過的咆哮。
這樣狂烈的螭龍,冊焱是第一次見到。
因為掌控螭龍的那個人,是雲界出了名的性情安寧。
看著螭龍,火虐的聲音變了,一同和聲音變了臉色的冊焱,凜然的視線中,閃爍了些許的不安。
「……終于來了呢……」
火虐無法回應她,燃燒著火焰的眼楮,和冊焱一起看向指揮著螭龍而來的人。
那頭銀雪色長發雖然此刻端正高挽,仍有水粒閃耀;一襲戰袍是水色的銀藍,顯出主人內斂的精致。
「澄安子。」
冊焱一身都彌漫了雲界兵將的血味,神情間卻露出孩子般的無邪,爾後她用這樣的視線看著澄安子。
回應的,是對方執劍相向的動作。
指揮著青雷的墨辰北被羽颯和鏡宿景強迫拉著退下,四周升起了霧旗,白色濃霧籠罩住周圍的一切,遠處的兵將首領看不清一切,只有近在咫尺的冊焱看清了執劍相向的澄安子,她就這麼不敢置信的看著。
火虐轉著深紅的眼珠,不敢妄動,因為它看到自己的主人明明瞪圓了眼眸,眼角仍有透明的水珠滾涌而出,接著整個人踉蹌著一步後退,像是無法再支撐自己的重量。
勉強讓自己站住後,冊焱終于抬起了視線,但是火紅色的瞳孔,不再看任何人。
她指揮著火虐,以朝四周揮灑開一整片火焰為起點,準備一場和前面完全不同的戰役。
雲界歷七十二年的火耀日,冊焱在夢之海,打開了火虐的封印;
而後,
澄安子在夢之海,結束了這場殺伐。
那個在破天時代就不曾消失的火虐,自從被封印帝冊焱封印之後,它重現出現在雲界的時間,僅僅只是這一天。
炎芳在快要醒來的時候,做了這個星期重復了五次的夢。
那是一片水晶的墓地,在整塊如同冰石一樣的水晶體里面,跳著一團金紅色的火焰。
被困在水晶棺材是那團火焰仿佛有生靈的氣息,它在黑暗中搖曳的時候,散發出漂亮的金色粒子,看上去,更多的像是如同鳳凰雛形的火……
奇怪,這是……火鳥?
在炎芳這樣想的時候,火鳥還故意要靠過來,同時張開像翅膀一樣形狀的火焰,要向自己籠罩過來——
炎芳慌忙往後退!
因為,她最怕的東西,不是鬼也不是數學,而是,火!
不管是現實中還是夢中,她是天生的最怕火焰,既使被明風嘲笑過很多次,這點也無法改變。
你……你別過來,雖然你看上去不大想要燒我的樣子,但是,你別過來,別過來!!
火鳥像是听到了炎芳內心這句話的反義詞,它迅速靠過來,清楚到能讓炎芳看清火焰中那雙鳳眼。
真的,是如同鳳凰一般的眼楮,而且,竟然活的一樣撲閃著流光!
炎芳慌亂的一揮手,沒想到竟然打開了火焰,但周圍甩開來的火焰粒子像是活了一樣,繚繞住了自己的手指,而且竟然一點也沒有火燒的痛灼感……
這樣的感覺讓她停止了掙扎,也忘了恐怖,她呆呆的看著手心中的火焰,心里想著真是奇妙,果然是因為做夢的關系嗎?明明這就是在小時,在學校經常有見到,但是卻只會讓她遠遠躲開的火焰沒錯啊~
感覺,好熟悉啊……像鳳凰一樣的火……
「————嘩啦啦啦啦啦啦早上好我是帝都林西門學園高中部學生會藤雲館成員之一最美麗最可愛最最萬能最天下無雙的童明風從听到這段話開始起的五秒內炎芳你要是不馬上離開你那張一米五的單人床同時作出單翻旋轉跳起的動作的話——」
伴隨著清朗卻非常快速的聲音響起,放至枕邊的手機跟著里面的聲音一起做著震動,對此已經形成條件反射的炎芳飛快的把手伸出,迅速按掉手機側邊的關機鍵!
四周一下子安靜!
松了一口氣後,在想到自己為了不听到這個恐怖的聲音,鈴聲是在八點差三分這個時刻才會響起時,炎芳一下子跳了起來。
「真糟糕真糟糕真糟糕了,遲到了,要被明風給抱怨死了!」從自己的單人宿舍一路上通通通通的以前所未有的迅速滑下去,完全不顧校服短裙在跑起來時會有惹來男生眾多目光的效果,炎芳一邊跑在兩邊都是樹林的路上,一邊頭痛的擂著自己的腦袋。
初春的清晨還是很冷,兩邊的樹木都只吐納出一兩點的新綠,偶爾有幾聲清脆的鳥叫聲在這些枝條疏密的林子間響起,仿佛是玻璃砸碎了一樣清脆的聲音。
這種季節怎麼就有鳥啊?春天不是還沒來嗎?
一邊沒有什麼詩意同時也莫名其妙的想著,一邊繼續跑著的炎芳,同時把自己的單帆書包甩在肩後。
「啊啊啊,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炎芳揉著酸澀的眼楮,對著沒有一個人的空氣抱怨著,最近一直在做這個火焰鳥的夢,害得她已經嚴重睡眠不足了,偏偏這個當口高中部的運動會就要召開了,身為學生會的她本來事情就忙不開過來,再加最近這個奇怪夢境的干擾,連走路都快要睡著了。
通往藤雲會館的這條林蔭道,平常除了學生會的人,鮮少有人經過,不過如果現在這條安靜的林蔭道上有人的話,估計都是會回頭顧盼這個太過精神而耀眼的女生吧。
處于少女期特有的修長柔軟身段,讓她如同淋浴在冬日陽光下綠芽般,光潔的額頭微微滲出汗水,墨緞的齊肩發,在陽光下跳躍出耀眼的粒子光芒。
雖然已經遲到,但是按照慣例還是必須繞到比教學校更遠一點的藤雲館,這在今天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逃避的,何況炎芳知道每天早上還有另外兩個人在這邊等他。
在一路綠芽吐納著的樹林盡頭,炎芳果然遠遠就看到了站在藤雲館前面的人。
是風格迥然不同的兩名學生,卻都是一樣的出色。
如果用高往低的視線看過去的話,站在最後面的少年顯然最高了,而且流暢的肩膀洋溢著溫文爾雅,臉上的微笑和一副金邊眼鏡,更增添了陽光般的儒雅。
而那個先前曾在炎芳手機里響起過的略嫌尖高的聲音,則是由站在前面的,仿佛是由容光煥發和春風明媚這兩個詞組成的閃亮女生發出,此刻她也正活力十足朝向他們兩人奔來的炎芳大聲叫著,聲音比起在手機里,更顯得立體感十足,而且還是高分貝的音量。
「——炎芳!你竟然敢遲到!」
「抱歉抱歉,是因為睡遲了!」炎芳三步緊作兩步的連忙跑上前,雖然話是說給那個叫明風的少女听,但明顯也是為了特意等她而站在那里的另一名成員做著解釋。
藤雲館學生會,位于高中部學園的最東南邊,由于會館年代久遠,木制的二層會館周圍爬滿了四季常綠的雲藤,所以一直以來,高中部的學生會被學生們用藤雲館代稱,而藤雲館中的成員,每天早上一起集合交代了學生會成員的事情之後再到各自的班級,這可以說是藤雲館歷來的不成文規定。
「本來已經醒來了,但是迷迷糊糊的竟然又作做個夢……你知道,就是那個火焰鳥……」
「還火焰鳥火焰鳥的,今天罰你下課後去圖書館還書!這種小學生一樣的借口,作為藤雲館成員的你,這周已經是第五次拿來當遲到的理由了!傳出去可就再也沒有說服其余學生的立場了!」明風一撩過腰的金色長發,鼓起美麗的腮幫子。
「哦,今天的處罰是這個啊,主意不錯,我昨天剛好把這幾本看完,那就有勞你了,炎芳同學!」站在明風後面的眼鏡男生,像是準備好了似的,變出幾本書,笑mimi的疊交在炎芳手上。
「樂夏會長……」原本還想替跟明風辯解的炎芳在突然接住樂夏遞交過來的書本後,馬上沉默下來。
對于樂夏金凡,她一向沒有辦法說不字的。
「可是已經遲到了怎麼辦?!」明風顯然還不想放過炎芳,她的話讓一路跑過來的炎芳,此刻端著書本,爬在額頭的細汗全都泄氣般的流下來。
「真的遲到了嗎?」。
「廢話!就因為你,害我們都遲到了!怎麼辦?這個學期的優秀分要泡湯了!」明風干脆用你好可恨的表情大嘆起來︰「我在九班歷來不遲到的好學分就要毀在你炎芳晚睡的記錄上了!」
由于學生會是每個年級段的風向標,學生會的每個人成員自然是要以身作則,每日的行蹤都是記錄可查的,當然,這也是很多學生對學生會望而卻步不敢申請的原因之一。
炎芳似乎想求證,面向一直微笑的看著兩個人斗嘴的另一個人︰「真的要遲到了嗎?那你何必在這里等我?!反正我和你也不是在一個教室!要是樂夏你的學分被扣了……」
「炎芳,你就不擔心我的學分嗎?」。
「誰管你啊!反正你的成績再追也趕不上樂夏的!他是藤雲館的會長,遲到可是很糟糕的事!」
「你這見色忘友的家伙,我也是擔任藤雲館的成員啊……」
「是莫名其妙的擔任上的吧?」
「好了,別鬧了。」樂夏金凡終于說了一句,顯然又開始為這種早上的爭執樂此不疲的兩個人,已經忘了此刻的時間。
「明風早就把你的手機時間給調快了半個小時。」
「什麼?!——童明風!」
被樂夏一說,終于明白過來的炎芳問責身邊的同學。
「又動我的手機!」
「誰叫你最近總是遲到!」
「把我每天早上少睡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還來!」
「找你的夢境去討要吧!」
炎芳作勢要撲上去,但被美麗的少女輕輕躲過。
「這是為了防止你這種傻蛋級的高中生最好的方法,八點半上課對你來說永遠要八點鐘過來!你總是要比別人慢半拍!」
「這種原因多數都是因為明風你的錯!」
「啊哈?你這個人的邏輯是不是有問題?」
「那也是被你傳染的,你要負全責,就好比我現在根本跑不快,腿肚子到現在還痛!」
「你的腿只要還沒殘廢,就休想把昨天摔了三個小時柔道的責任推到我頭上!炎芳同學!」
「發起大家對我攻擊的人是誰啊?你沒忘記是哪個家伙昨天跟大家說來吧,炎芳很耐打耐摔的?我好像是女生吧?!童明風!」
「你也說了是好像了,除了這張臉像女生的,你哪里還有女生的特征?」明風說得毫不留情,確實,僅僅是從外表來看,明風屬于粉琢玉雕般的小巧女生,相比之下,雖然同樣眉眼秀麗,但顯然因為太過精神而顯得有些男孩子氣的炎芳,雖然也是縴細修長,卻實在沒有嬌羞女生的柔媚了。
而因為自小到大就是和炎芳是同學,從幼稚園到小學到中學,再到現在的高中部,明風似乎已經在會說話的時候,就知道如何嘲諷自己身邊這位所謂的親密閨友。
「你這輩子都不要想找到男人了!」
「和男人太多的你比起來,我還是不要男人的好!」
「行了,現在邁動你們還沒有殘廢的腿,快走吧,兩位小女士。」
一直以來都是明風和炎芳兩個人的調和劑,此刻樂夏金凡正露出慣有的微笑表情,面對著兩個初中生一般的高中女生搖頭。
「下午從圖書館回來就早點補個覺,炎芳,最近老這個樣子可不行啊,大家說你有好幾堂課都在睡覺了,運動會來來臨前本來學生會的事情就多,你再不睡好覺,身體會垮掉的……」
「是啦是啦,愛嗦的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