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五日後,葉府終于收到葉楠玉到俞川的消息。年氏叮囑管家將早備好的賀禮等物送去楊府新居時,葉楠夕也從文姨娘處听著這個消息,此時她身體已大好,于是趁著今日天氣放晴,從老太太那請安回來後,就在自個的小院里踱著步子曬太陽。
綠珠過來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腳步微頓,然後低聲問︰「東西準備好了嗎?」。
「都照三女乃女乃的吩咐準備好了,就是眼下不知該交給誰帶出去。」綠珠有些忐忑,「自文姨娘的事後,太太那邊就一直緊盯著,老太太前幾日也著人去跟姨娘說了好些話,姨娘身邊的人都不敢行差一步。而三女乃女乃紫竹院院里的人手本來就不夠用,如今怕是不管找什麼樣的借口都不行了。」
「無礙,不用咱送出去,只管安心等著大姐回來就行。」葉楠夕走到院角的紫竹旁,抬手踫了踫那結上雪霜的竹葉,接著道,「出嫁那麼多年,老太太也盼了那麼久,總算能見上外孫一面了。依我看,最遲明天,大姐便會帶著幾個孩子回娘家。」
與此同時,陸姨媽已經帶著陸真出門,往葉楠玉的新居去了。
車行到半路時,陸姨媽忽然發覺漏帶了一樣賀禮,偏還是特意給楊旭準備的,是一方紫硯。因早听聞楊姑爺甚愛文房四寶,所以陸老爺托了好友,花了大價錢從名家手中收來的。
「出門前怎麼不仔細清點一遍嗎,漏了哪樣不好,偏漏了這個!」陸姨媽著急上火,對著柳嬤嬤就是好一通責備。全然忘了,出門前這些禮物都是她自個一樣一樣取出來的,柳嬤嬤想要幫忙,她卻擔心柳嬤嬤踫壞了,所以沒讓動。後來她本打算要清點一遍,卻換衣服時多花了些時間,所以也就擱下了。
柳嬤嬤自是了解陸姨**脾氣,也沒解釋,順著陸姨**氣陪了不是後就小心翼翼地問︰「要不太太在這放我下去,我回去取了過來,應當是放在真哥兒的書案上。」
「嬤嬤這麼走回去太耽擱時間了,還是我回去拿吧。」陸真說著就喊車夫停下,然後就要起身下去,卻被陸姨媽一把拉住︰「本就是要帶你過去拜訪你大表姐和大表姐夫的,你中途折回去怎麼行。」
「這時候天還早,大表姐長途跋涉地過來,才遷入新居多半也沒時間招呼我們,表姐夫怕是也有公務要安排。娘就先跟表姐說會兒話,我待拿了東西後再慢慢過去豈不更好。」陸真說著就已經跳下車,笑道,「我若是去晚了,娘就先幫我擔待著。」
「這孩子,怎麼就對這事那麼不上心!」陸姨媽順著兒子慣了,一時也攔不住,瞧著陸真轉身走後,忍不住抱怨,「之前去葉府時那麼迫切,這會兒趕上正經事兒了,卻總想著避開!」
柳嬤嬤笑道︰「真哥兒可不就這性子,自小就不喜歡服軟求人。之前能答應老爺和太太入書院已是難得了,如今要他突然去討好別人,確實是為難真哥兒了。」
陸姨媽不忍苛責兒子,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都那麼大了臉皮卻還那麼薄,不過親戚間走動罷了,那里就那麼難為情。」
此時天還早,街道兩邊買早點的攤位都還沒收,冬日的寒意消融在這香噴噴熱騰騰的霧氣里,充滿煙火氣息的街道,透著祥和和富足。陸真沿著街一路往前走,因心里想著事,對周圍也沒多注意,所以當他走到路口時,一個孩子突然從一側沖過來,往他身上撞來時,他才猛然回神。
陸真下意識地往旁一閃,那孩子便從他身側擦了過去,一下子摔趴到地上。陸真一驚,忙彎下腰扶起那孩子,卻不及他開口問有無傷到,那孩子就掙月兌他的手跑了。
陸真一愣,然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過了自家宅邸的那條街,眼下站的這個地方,再往前走約兩三里,就是壽寧侯府。于是陸真站在那路中央,看著前方,一動不動。路過的人都不禁多看了他兩眼,陸真並不在意,直到前面有人挑著擔子過來,他才皺著眉頭讓開。
很多疑惑和憤怒都無從發泄,于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去何處,正好旁邊有個賣粥的攤位,他便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
吃完一碗熱騰騰的熱粥後,陸真決定去一趟葉府,于是一拍桌子叫老板過來結賬。可當粥老板過來後,他往身上一模,忽然發現自個的荷包不翼而飛了!陸真大詫,卻這會兒那粥老板眯眯地對他道︰「這位哥兒的粥錢,已經有人給付了。」
陸真一怔,停下找荷包的動作︰「給了?」
粥老板笑著點頭︰「是的,那位爺還說了,公子以後走路時需小心些,看好自己的錢袋,別再那麼大意了。」
一听這話,陸真立馬嫌棄地撇過臉,往兩邊尋去︰「哦,是哪位恩人幫小爺付的錢?」
粥老板道︰「已經走了。」
荷包是剛剛那小孩順走了,幫他付錢的人當時應該是看到的,卻未出言提醒。陸真一臉不爽,站起身,臨走時又隨口問一句︰「替小爺付錢的那位,常來你這喝粥?你認識?」
粥老板略有些自豪地點頭︰「認識,就是這條街上那壽寧侯府的蕭三爺,老兒我在這擺了十多年的粥攤,那位爺一個月總會光顧我這幾次。」
陸真愣住,是他,女乃女乃的居然是他!
「老板,你知道他往哪去了?小爺得找他去!」
「那位爺早早就離開了。」粥老板一臉憨厚地對陸真笑道,「幾個錢的事,這位哥兒其實不用放在心上,這種事對那位蕭三爺來說是不過是常事罷了。」
陸真挑眉不解︰「常事?」
粥老板嘆道︰「哥兒是富貴人,想必不知如今許多地方都在鬧饑荒,前年南邊發水災,死了不知多少人。去年,就咱這往北不到三百里的幾個郡縣,都鬧了蝗災,一年下來幾乎顆粒無收,唉,又不知餓死多少人。今年還好,只是比往年冷了些,當然這對哥兒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事,但對那些窮苦人家來說,卻又是個難熬的寒冬。」
前年和去年的災情,陸真也略有耳聞,但身處繁華京城的他,這樣的耳聞太過虛幻遙遠,因此入不了他的心。而今忽從這粥老兒嘴里道出,句句皆是無奈,陸真不禁默然。
片刻後,他才問︰「這些跟他有什麼關系。」
粥老板一邊擦著桌子一邊道︰「去年蝗災導致這邊米價大漲,不說別的,就老兒我這粥攤也都擺不下去。幸好那位爺率先出來籌款,並且提議官府,大征民船從南邊運糧過來,就這樣才勉強壓住了米價,我這老兒的粥攤也才總算保住了。說來那位爺此舉不知救了多少人,所以又那會介意給小哥付的這幾個錢。」
陸真不知行了多久,一直走到快中午的時候,才看到葉府的大門。
依舊是緊閉,門前寥落,連個看門的小子都沒有,安靜得讓人忍不住想探究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陸真在那站了一會,遲疑了片刻,終還是決定敲門去。
卻剛走到台階前,身後就行來一輛馬車。
隨著車夫「吁」的一聲,那馬車就在門口前停下了。
陸真轉頭,便見一個僕從從車內跳下,然後車簾被掀起,一位留著美須髯,身著青灰長衫的中年男人從車內下來。
「姨夫!」陸真詫異轉身。
「哦,是真哥兒來了,正好,就隨我一塊進去吧。」葉明一打量了陸真一眼,灑然一笑。
——————————
謝謝dreamer40的紅包,晚照清空的雙聯平安符和PK票,colabier的平安符,roxchan的PK票,carmel的千響炮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