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衣服果然大有來頭。
當得知抹莫小北並不認識周韻之後,老太太表示吃驚,她苦笑著搖頭,說︰「我不知道,她會將這件衣服送給別人!」
不忍看她如此傷感,連忙解釋道︰「這個禮服不是送給我的!是一個小女孩兒好心借給我穿的,只是宴會上突發狀況,不小心把這禮服給弄破了!我知道小女孩兒寶貝這衣服,所以才送來給陳小姐修補,只是她也沒有辦法,才將我們帶到這里來的!您可以幫幫忙嗎?」
老太婆听完莫小北的話,才釋然一笑,說︰「我看得出你不是壞人!今天算你運氣好!老太婆雖然不濟事,但還是有些辦法的,這種古董蕾絲已經很少,這種尤其特別,是十六年前,周韻從法國輾轉得到的,記得當時她欣喜若狂,說是做成自己的嫁衣,而幫她做禮服的人,就是我!」
十六年前的事情還記憶猶新,而且,十六年之後,這衣服看上去仍舊十分引人注目,看來,他們找對人了!
老太婆將衣服小心地平整在案板上,像是醫生正在為病人診治一樣,口中接著說︰「原本是想用來做婚紗,只是數量太少,所以我們只能用它來做晚禮服!」
完蛋了,少也就是說,沒有剩余的材料了!再說,再珍貴的布料,如果只是邊角一小塊,留下來,也沒有什麼用處,更何況已經十六年過去了,不可能再有。
莫小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都說巧媳婦兒難為無米之炊,老太婆有辦法也不可能將它補得天衣無縫。
正嘆氣,卻看到老太婆小心翼翼地從衣服的腰際打開,衣服便立刻松散了很多。
陳雪驚呼︰「師傅!你真是了不起,這衣服里面還有一層可以收放的空間。我怎麼連看都沒有看出來?」
老太婆用剪刀熟練地將那個部分剪下來,然後輕巧地縫合,將裙邊上的破洞拼接起來,用剪出來的布料拖出線頭,輕輕將破洞沿著蕾絲最薄的網格縫補起來。
那是一對異常靈巧的手,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在那件蕾絲裙上自由舞蹈,讓人看得如痴如醉。
不知不覺過來三個小時。裙子完好如初。
老太婆小心地將衣服熨平。又找來一個盒子,將衣服放好,遞還給莫小北。
這種鬼斧神工的極其,實在令人嘆為觀止,相對于門外漢莫小北、魏樂賢的折服和贊嘆,陳雪則更多的表示好奇。她問︰「師傅!既然是度身定做的禮服,為什麼還有這種收放自如的空間?不是應該剛剛好嗎?」
老太婆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淺笑道︰「那個空出來的地方。是給她的寶寶的!來做禮服的那個時候,她已經懷孕了,只是人太瘦。看不出來,婚禮舉行卻是在四個月之後,我們不能判斷她的寶寶能長多大,所以就留了這個寬度,她婚禮的當天。還親自到這里來改衣服,剛剛好!」
好像回到了那天,老太婆也微笑著回憶︰「那天她很開心,雖然停著大肚子,車子也進不來,一個人進來的!不停地笑,不停地跟我說,謝謝我幫她做嫁衣!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幸福!」
收起微笑,她又接著說︰「她第二次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年之後,臉色蒼白,神情落寞,看來隱憂重重,只是告訴我,讓我幫她改一改衣服,因為她想要在結婚周年時候穿,我看她這料子難得,不忍心幫她剪了去,所以小心地將多余的部分藏起來。幾天之後,衣服改好了,是一個老婦人來取的,自稱她媽媽,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真是沒有想到,這件衣服的背後,竟然藏著這樣一個女人和她的愛情,看來這個叫周韻的女人,應該就是小榛樹的母親,好在已經完全修補好了!否則真是負了全天下的荊,也無法請了這個罪。
從店里出來,陳雪一直在感嘆,師傅的本事,自己這一輩子也學不完,而莫小北就一直在想,那個周韻後來怎麼樣了?她去了哪里?為什麼讓小榛樹一個人長大?
跟魏樂賢和周雪吃了晚飯這才回到家中,客廳中沒人,想是老太太已經睡下了,便輕手輕腳地走上樓,打算看過茵茵的功課,就回房睡覺,自從周老師做了班主任之後,茵茵的成績進步很快,幾乎不需要做什麼指導,只是將打了紅鉤的題目多讓她看幾遍、寫幾遍就行。
剛到二樓樓梯口,便看到燈光還亮著,剛走了兩步,就听到曹媽的聲音說︰「太太,老太太讓你到房間里去一趟,她有些話跟你說!」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次被抓,對于曹媽來說,是一個挫折,和以往的一人之下、不可一世比起來,現在的曹媽,收斂了很多,甚至還有些陪著小心,生怕說錯一句話,又找來那種牢獄之災。
隔著門看到湘琴已經在陪著宋紹茵做作業,這才放心地跟著曹媽來到老太太的房間。
毫無意外地看到,宋老太太在喝茶。
兩只杯子,一只茶碗,一套茶具。
老太太今天喝的,是雲南普洱,紅色的液體帶著陣陣發霉的香味撲鼻而來,只見老太太將兩只杯子放在面前,將醬紅色的液體倒入玻璃杯中,搖曳生姿,一層淺淺的熱氣氤氳而上,好香的茶。
喝茶、念經還有在她那個神秘的房間里靜坐,大概就是宋老太太的整個人生。
喝下那杯茶,口味極好,年份應該很久,完全沒有澀味,茶水潤滑而下,香味卻久久不去。
抬起頭來看著她,只見她整齊的妝容無法掩飾落寞,看著莫小北勉強一笑,又為她倒了一杯,滿懷心事。
大概能夠猜到幾分,宋老太太的心事,與曹媽被抓有關。
一直沒有等到她說話,莫小北輕輕啜飲著杯中的陳年普洱,心中倒是多了一分愜意。
宋老太太將手中的佛珠恭敬地放在茶幾上,盯著她看,又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問︰「莎莎,你不好奇我找你做什麼嗎?」
莫小北莞爾,回答道︰「老太太若是想說,會說的!」
說完便將老太太杯中的茶倒掉,從分茶器中又為她倒出一杯,笑言︰「我很喜歡普洱,只是涼了就沒有上面那層氣霧,看來太直白,味道也覺得差了些。」
老太太看她將茶倒下去,端起來一飲而盡,然後試探性地問道︰「今天的茶是我泡的,你敢喝嗎?」
「已經喝了大半壺!」莫小北將一旁玻璃茶壺中已經燒滾的熱水沖入茶中,然後蓋上茶碗輕輕搖晃,接著快速將茶水隔著葫蘆做的濾網,倒入分叉器,動作熟練。
宋老太太有些吃驚,笑道︰「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懂得泡茶!」
又為她到了一杯茶,也為自己倒了一杯。
喝下她泡的茶,宋老太太才湊近身子看著她,正襟危坐,說︰「今天中午的事情,你怎麼看?」
莫小北低頭看著自己杯中的茶,在小小的玻璃茶杯中,顯得格外透亮,用食指輕輕繞過杯沿,想了想,才說︰「您若是問我,相不相信曹媽是幕後黑手,我只能說,人心太沉,無法掂量,人心太深,不能窺測,警察尚未說出真相,我更不可能猜測得到,不過,我想說,我真心不希望是她!」
關上手中的佛經,宋老太太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問︰「哦?這話怎麼說?」
那是一本《心經》,依稀記得曾經听過一個大師的講解,佛教《金剛經》教人堅定果敢,《心經》讓人了解事事皆幻象,殊途卻同歸。
發了一個小呆,才笑道︰「那個人真的是曹媽,那麼說明我沒有活路了!那個人若不是曹媽,我還有一線生機!」
雖然滿臉微笑,但說的是字字頓頓,鏗鏘有力。
宋老太太會心一笑,接著說︰「我看你今天又是去做頭發,又是跟朋友出去,不太像是有性命之虞的人,你倒是不擔心啊!」
兩人的言下之意都已經相當明顯,兩人拈花一笑,繼續喝茶。
曹媽從外面進來,手中端著一個盤子,盤子中的放著一些剛剛做好的蛋糕,口中只是輕聲對著宋老太太說︰「老太太,剛做好的蛋糕,您還沒有吃晚飯就這樣不停地喝茶,等會兒會胃痛的!先吃一點!」
「放下吧!」宋老太太用眼神示意她將盤子放在茶幾上。
自己動手從里面拿了一個,吃了起來,又對一旁的莫小北說︰「這蛋糕做得不錯,你也嘗一嘗,是曹媽親手做的!」
曹媽听了這句話,立刻僵直了身體,戰戰兢兢地看著莫小北。
若無其事地從盤子中拿出一個蛋糕,嘗了一口,莫小北點頭稱贊︰「味道香醇,比買的更好吃!」
將一個整個海貝圖案的蛋糕吃下去,又喝了一口茶,莫小北舒服地伸了伸腰。
曹媽完全搞不清楚,只能求助一般地看著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忽然開口說︰「莎莎!你走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