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這個學校里上課,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這里其實真的很漂亮,若不是入校的大道兩側的梧桐樹開始冒出一層新綠,莫小北也許會一直忽略,這個上班途中的必經之地竟然如此安靜地美麗著。
緩緩漫步其間,自然有一種超月兌現實、置身仙境的錯覺,三三兩兩從其間經過的人們都帶著濃濃的書卷氣,輕松愉悅地談笑風生,仿佛一瞬間就遠離了塵世的種種紛擾,大隱于市莫過于此吧?
莫小北一路信步,未到教學樓就看到遠處小林中喬志遠和馬芸芸,兩個人背對著背,誰也不理誰,鬧別扭了,微微一笑,直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顧春早就等在辦公室門口,他是來告訴莫小北,同辦公室的段源老師今天有些不舒服,要請假,她的電話打不通,只好打給顧春,段老師辦公桌上的花已經好幾天沒有澆水了,請莫小北幫忙。
她這才想起,昨天因為許瑩的短信一直發個不停,自己將手機關掉了,笑著答應。
這顧春也有些奇怪,以往不管怎麼都要閑扯幾句,今天竟然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完全不敢直視莫小北,說完之後,立刻就走,就像逃跑似的。
莫小北只覺好笑,他這是怎麼了?湘琴那是怎麼了?大家都怎麼了?
段老師的桌上,永遠放著一盆十分古色古香的文竹,栽在一個扇形的土陶盆中,上面鋪滿了鮮綠的活青苔,頗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跟段老師本人氣質很像。
平常看到他打理這盆花,好像比起文竹,青苔更加費力。他有一個銅制的小號噴壺,剛剛一手可握,那可是他的寶貝,連借都不肯借給別人看一眼,今天他沒在,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好好欣賞把玩。
澆完花過來,剛好看到湘琴下夜班回來,不停地打著哈欠。從樓下經過。
雖然說她是上夜班。可是只要十點鐘熄燈之後,她帶著手電筒四處巡查一番就可以回值班室睡了,看她現在那個樣子像是一夜沒睡一樣。
再好奇也罷了,不像是遇到什麼危險,只像是有什麼煩惱,既然她不願意說那就讓她藏著那個秘密好了。
今天中午飯的菜特味道特別好。想到湘琴一定是又為了節省只吃兩個白飯和咸菜,今天顧春出去開會了,沒有人會給她買吃的。所以吃過飯之後便買了一份,送到她的單身宿舍去。
中門大開,里面坐在桌前的湘琴正撥弄著自己碗中的米飯。一大碗的咸菜就放在她前面,動都沒有動過一下,不僅如此,連莫小北從外面進來她都沒有發現,只顧著發呆。
走到她跟前。將餐盒放下,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小聲說︰「你沒事吧?湘琴!」
她愣愣地笑了笑,十分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莫小北,又看了看桌上的菜,笑道︰「其實我能夠吃飽的,太太,你不用每一次都給我帶好吃的,已經給了我那麼多的工錢,還要給我們好吃的!看著我是有多貪心都不知道。」
坐在她的面前,莫小北直截了當地問︰「湘琴,從昨天開始你就怪怪的!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能不能跟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你呢?」
湘琴不停地用手中的筷子扒拉著碗中的飯,低頭不語。
看來,這事情還很難以啟齒。
莫小北環顧四周,除了那張床之外,房中還有一張桌子、幾把高腳的椅子,窗簾是她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一塊兒紫色的床單,倒是能夠將光線全部擋在外面,可是兩頭都是用釘子釘死了,打開很不方便,而且看著有點兒乖乖的。
她所有的衣服全都放在床前一個不大的紅白藍塑膠袋中,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里面,拉鏈嚴合,下面還有一個紅白藍塑膠袋,比起上面的那個大了很多,桌上只有一套碗筷,這種種的跡象表明,只要莫小北一聲令下,她隨時準備離開。
這個傻丫頭,眼下莫家大宅中危機重重,最糟糕的是,徐媽這個始作俑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抓到,什麼時候能夠回去,誰心里也沒數。
是不是在這里生活不慣,想家了。
剛想問她,便看到她囁囁嚅嚅地開始說話,話沒有說清楚,臉倒是先紅了起來。
莫小北只听到她支支吾吾地說出一句話,但因為聲音太小又含糊不清,完全弄不清楚到底是在說什麼。
無奈之下的莫小北只好再問了一次︰「你剛剛說什麼?」
她又一次重復,但說出來的話,同樣是這種讓人無奈的含糊不清。
莫小北的心頭猛地一縮,難道是什麼羞于啟齒的事情嗎?該不會是她一個人住在這里,遇到了什麼壞人吧?
想到這里又轉念一想,不會啊!這里雖然住了很多的人,但全都是本校的單身老師,而且校長顧春就住在隔壁,要真遇到什麼壞人的話,又怎麼會沒有人幫忙,再說了,湘琴這種力大如牛的人,就算是要佔她的便宜,也得長成個人樣的才行,這里可是四樓,晚上就鎖門,從一樓爬上來,還能做什麼?
女生宿舍那邊就更不必說了,早先有宿管老師在那里發現了有男生在里面留宿,所以除了門口的宿管員之外,更是對所有房間的門窗都進行了加固,里三層外三層地鎖起來,真個是金湯一般。
一直都沒有辦法把那句話說清楚的湘琴這個時候也急了,干脆開始嚶嚶地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原本只是有些擔心的莫小北立刻站起來,扶住她的肩膀,關起地問︰「別哭,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跟我說!放心吧!沒有什麼不能解決的!」
湘琴這一哭好像就徹底地放開了一樣,從嚶嚶地哭著變成了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懊悔地拍著自己的大腿,說︰「我就說不能喝酒,不能喝酒的!這種東西真不是個好東西!害得死個人哪!嗚嗚,我現在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莫小北听到這里,只想到事態果真嚴重,便直接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口中抱怨懂她︰「如果真的有那麼嚴重的事發生,昨天你就應該跟我說,現在才說!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去報警再說!快走!」
湘琴一听到報警兩個字,立刻漲紅了臉頰,連忙用手抱住門框,嚎啕大哭著說︰「我不要!丟死人了!」
听到她這樣說,莫小北的火氣騰然而起,立刻走過去用力在她的肩膀上敲了一下,然後大聲地說︰「這有什麼丟人的!真正該感到羞恥的人不是你!走!」
「可是可是我也是自願的!」湘琴用力拍拍自己的頭,哭喪著臉說。
莫小北所有的動作停滯在這一秒鐘,怎麼能想到她會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一時間真讓人哭笑不得,只有將她的手放下,皺著眉頭問她︰「既然你是自願的,又怎麼會這麼失魂落魄的呢?不是說兩情相悅的嗎?你這個連悅都不悅,還談其他的什麼?」
湘琴蹲在地上,捂著臉大哭,一邊哭一邊說︰「我們當時都喝了酒,都怪湘敏這個笨蛋,說好了要過來吃飯,卻臨時說自己有事不能來,讓我一個人一大桌子菜沒有辦法,我才想到平常都是我吃他的,既然今天有東西吃,我就讓他一起來,他也真是的,吃飯就吃飯,偏說有一瓶私人珍藏是好酒,要拿過來嘗嘗,一喝就出事了不是!」
他?經常吃人家的?酒後亂性,跟顧春!
莫小北從她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了事情的原委,勉強從中猜出真相,才立刻大驚失色,喝道︰「跟你一夜的就是顧春那個混蛋嗎?他是不是不打算要負責任?我現在就去找他!你說要是你有了怎麼辦?」
听到莫小北連珠炮一般地對她發問,湘琴一直都是低著頭,不說一句話。
好你個顧春,平日里看來相貌堂堂,真是沒有想到,竟然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這湘琴可是個單純的家伙,不必城中的女孩兒開放,而且她一家子都是老實人,要是讓老實人吃虧,那就太不仗義了!
莫小北從湘琴的宿舍中走出來,氣沖沖地直奔顧春的辦公室。
一直都表現得十分傷心的湘琴,現在是又氣又急,尤其是看到莫小北去找顧春,自知這件事情可能會因此而鬧得不可開交,連忙跟在莫小北身後,不是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她不追出來這樣鵪鶉似的委曲求全,莫小北的怒火不會更甚,都這個時候了,她還那麼膽小怕事!
兩個人一路向前走,莫小北在前面走,湘琴在後面追,馬上就要看到顧春的辦公室,湘琴忽然一個熊抱從後面摟住莫小北的腰,將她整個人攔腰抱住,扛在肩上,往回走。
莫小北十分五年地看著她的背影,大家都知道她孔武有力,但也不能光天化日地像這樣扛著自己在學校中招搖過市。
剛走了兩步,就听到顧春笑嘻嘻地問︰「你們兩個在干什麼?」
來得正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