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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宋紹鈞的沉思與痛苦。
電話是陳懷遠的號碼,但打過來之後,是陳融的聲音,哭哭啼啼不成樣子。
這讓宋紹鈞有些奇怪,忙安慰她不要哭,有事慢慢說,可是這陳融硬是哭了泣不成聲,宋紹鈞有些不安,剛想問,便听到了朱彩文在電話那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小聲說︰「紹鈞,你陳伯伯怕是不行了!這兩天都沉沉地睡著,現在才剛剛醒過來,一開口就要見你,你能不能過來看看?」
那麼硬朗的老頭,說不行了就不行了,也不多說,宋紹鈞悄悄從曾建寶的結婚就會上退出來,一個人開了車子,沿著那條蜿蜒著的嶄新馬路,直往陳懷遠家去。
朱彩文早就裹了一件打毛衣站在大門口等,眼眶紅腫,滿臉淚痕,一看到他便哽咽著說︰「紹鈞。」
宋紹鈞沖他揮揮手,小聲說︰「不要擔心,叫過醫生來了沒有?現在科學昌明,沒有什麼是不能治的,又不是治不起的人家!」
朱彩文听說,更是嗚咽起來︰「只怕是已經回天乏術了!」一邊將大門打開,讓宋紹鈞的車子開進去,周圍一片靜寂,老頭子就躺在朱彩文的一幢房子中,所有的人都在床前。
病痛折磨著這個精明了一輩子的男人,他此刻看起來又蒼老又消瘦,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早已不復當年之勇,宋紹鈞心中輕嘆,果然是廉頗老矣。
陳懷遠面色平靜,目光中的銳利卻依然存在。他望到宋紹鈞進來。就吩咐身邊到兒子陳禹將自己扶起來,陳融見了宋紹鈞,早忍不住跑到他身邊,扶著他的肩膀哭起來。
宋紹鈞心中很不是滋味,忙走到他窗前,輕聲喚道︰「陳伯伯,你覺得怎麼樣?我們去醫院吧!」
他微微一笑,才說︰「什麼醫生都看過了,到了我這把年紀。早就沒有什麼回天的希望了。」
如此冷靜,卻是宋紹鈞沒有想到的。
陳懷遠看了身邊的大太太一眼,對她︰「美仙。你帶他們所有的人都出去吧!該睡的去睡,不要在這里等著了,不要因為我一個將死之人再熬壞了身子。」
大太太哭道︰「好好的身體,又說什麼死話,你這是存心讓我們難受!這會兒你說這樣的胡話,我們怎麼能睡得著!」
他苦笑了一聲,才說︰「去吧!我要單獨和紹鈞說說話。」
眾人听了,這才都出去了,朱彩文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放心地說︰「我就在這里服侍你吧!想要喝茶什麼的。我還能做得一些!」
「你也去吧!我要喝茶,要起來,不是有紹鈞在這里的嗎?」他比上眼楮,嘴皮干裂,讓人覺得有些淒涼。
朱彩文無法。見他決絕。便對宋紹鈞小聲說︰「紹鈞,請你照顧他一會兒。我就在樓下的大廳里,有什麼的話,叫我!」
說完又看到宋紹鈞點頭,她這才放心地關門出去。
蟲鳴鳥嘶,怎麼從來都不覺察這地方原有很多的聲音,陳懷遠抬起頭來,聲音嘶啞,輕聲呼喚︰「紹鈞,你過來!」
宋紹鈞慢慢走至他床前,柔聲說︰「陳伯伯,我在這里,有話你就說吧!」
陳懷遠咳嗽了兩聲,有些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才笑著說︰「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是個好人。」
心中早已經明白,他定然是不放心自己的一雙兒女,想要在臨終之前托自己照顧,雖然自己也命不久矣,但是這樣的要求,他還是能夠答應的,于是他便不等陳懷遠開口,就開口說︰「陳伯伯,你放心吧!小禹和小融都是我的親人,我們從下在一起長大的,我一定會照顧他們的!」
陳懷遠滿意得笑了,又看了看宋紹鈞,才嘆了一口氣,又說︰「我沒有看錯你!紹鈞。」說完便是一陣猛咳嗽,宋紹鈞忙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又將床頭櫃前面的保溫杯抬起來,只見里面有一些熱水,便忙遞給他。
他慢慢地喝了一口,十分艱難地咽下,才又苦笑道︰「我對不起你,紹鈞。」
「不要說這樣的話,你沒有對不起我!」宋紹鈞將被子放回去,才淺笑著看他。
陳懷遠心中愈發難過,不由老淚縱橫,才又說︰「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小融就是想嫁給你,你也願意娶她,可我就是不同意!」
宋紹鈞輕笑,當時只是考慮想要早宋氏集團站穩腳跟,就一定要拉上陳懷遠,所以他即便不喜歡陳融,也願意跟他結婚,當時的確有些生氣,陳懷遠不僅沒有對自己伸出援手,反倒反對這門婚事,現在想想,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麼哪能遇上莫小北,哪能感受到真正的愛情?若這樣說起來,還都應該感謝陳懷遠呢!
要不是遇到了莫小北,他的人生也變得和宋老太太一樣,只有算計和利益,那會是多麼慘痛的人生呢?
想到這里,他淺笑著說︰「這些事情不是早就過去了嗎?我沒有怨恨,只是感激你!」
「等你听完理由之後,你就會恨我,不會感激我的!」陳懷遠只是苦笑,又十分認真。
宋紹鈞皺了一下眉頭,旋即舒展開來,才小聲說︰「您說吧!」
老頭子又搖搖頭,半天才說︰「其實我本不應該跟你談條件的,只是我必須要這樣說,因為這是我最後的砝碼,我必須一把全壓上,我信任你的為人,但是對于我來說,一定要落在實處才能夠放心閉上眼楮。」
他說完,便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紙來,笑著看他︰「紹鈞,簽了這個吧!」
宋紹鈞接過來看了一眼,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文件上面寫明,宋紹鈞一輩子也不能打陳家股份的主意,陳融百分之五,陳禹百分之五。
這個重男輕女了一輩子的潮州男人,在彌留之際,竟然將公司的股份全都平均分給了一雙兒女,這也倒是奇事,宋紹鈞淺笑著說︰「不必說這些,我知道您的意思,我從來都只習慣賺外面的錢,不會再自己人身上打主意的,您就放心吧!」
「紹鈞!」陳懷遠卻無法輕松起來,他有些著急地拉住宋紹鈞的手︰「請你一定要簽了他,而且一定要信守承諾,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我的兒子女兒就沒有一個成得了氣候的,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名下宋氏集團所有的股份,保證他們兩個一輩子衣食無憂,陳家不貪心,我也不貪心,只不過百分之十的股份,你該不會介意吧?」
宋紹鈞明白他心里在擔心什麼,便笑著說︰「陳伯伯,我知道您已經想得很遠,我的確有將公司私有化的想法,那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理想,還不是現在,我沒有那個經濟實力也沒有那個經歷,也許,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他說的是實話,醫生已經宣判了他死刑,什麼都是過眼雲煙,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將生態城全面啟動,完成莫家幾代人的理想,既然已經「娶了」莫小北,他就認為自己也是莫家的一份子,有義務要那麼做,雖然她不知道,但他心里是那麼想的。
陳懷遠並不知道這些,只是當他在搪塞自己,又著急起來,好一陣子咳嗽,才又說︰「紹鈞,我有些話要跟你說,是管你你母親謝良玉的,我全都告訴你,但是現在你必須得簽了這個。」
宋紹鈞心中一陣翻江倒海,這事情怎麼又扯上了自己的母親?正犯著嘀咕,卻看到陳懷遠咳嗽得更加厲害了,也不想再刺激他,另外也很想听听他說的關于母親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也就拿過那張紙來,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簽了字。
看到那張紙,陳懷遠心中老懷安慰,如同世界末日中得到了諾亞方舟的船票,小心翼翼地將它收回枕頭下,又才嘆氣說︰「紹鈞,我心里是喜歡你的,巴不得你做我的女婿,小融不懂事,有你看著又怎麼會不好,只是」
他停住聲音,沉默了一會兒,看宋紹鈞依然很有耐性地坐著,便又踩說︰「你爸爸其實不是個濫情的人,應該說,他只是風流。」
宋紹鈞心中暗忖,和你一樣的風流,卻沒有你有擔待,卻想著他能開口不容易,便也不打斷,只是靜靜地听著。
「他以前玩的那些女人都是風月場上的交際花,你媽媽算是頭一個良家婦女,你也是男人,能夠理解那種獵奇和厭倦。」陳懷遠輕笑。
宋紹鈞也跟著笑了一下,只是滿心苦澀,他雖然恨自己的母親,但听到有人這樣提起她,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陳懷遠又才說︰「其實阿豪已經決定要給她一個安身之所了,潤蓮兩句話就讓她走了,肚子里還懷著你,一分錢也沒拿。」
這些事情母親雖然從未在自己面前提起過,但他可以理解,宋老太太的會那麼做也不奇怪。
「我知道,這些你媽媽可能都跟你說過,我從你的眼神中看到恨,那麼就證明,她從未跟你說過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事情!」陳懷遠用力捂住胸口,又咳嗽了兩聲,這才慢慢地躺下來,不停喘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