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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韓記後,慕婉心事重重。今日找韓洪寶,並非特意打听那兩家新開的綢緞莊,純粹只是露個面,好讓韓洪寶安心,別做出不利于她的舉動,沒想到隨口一問,竟問出這麼些內情來。
「小姐,新鋪子年年開,瑞合祥還不是照樣紅火,您不必過于擔心。」看小姐悶悶不樂,曾牛想了好久,才決定出言安慰。
慕婉低低地「嗯」了一聲,暫且撇開高家的事不去想。她還記得,二叔全面接手長房的產業後,常常訴苦,說生意越發的難做了,市場越來越不景氣。她一直以為是二叔騙她和娘,現在想想,二叔的話里應該也有幾分真實,因為崔家的介入,不止是瑞合祥的生意受到沖擊,其他綢緞莊的日子也不會很好過。要想立于不敗之地,就必須革新,吃老本是沒有前途的。慕婉越發堅定了要把制衣這塊生意做起來。
突然馬車一頓,由于慣性,慕婉整個人往前沖,「咚」的撞在了曾牛背上,曾牛的背結實的好像一塊石頭,撞的慕婉生疼,不由的呲牙倒抽一口涼氣。
曾牛嚇得不輕,忙回過頭來問︰「小姐,您沒事吧!」
沒等慕婉開口,外面有人罵罵咧咧︰「怎麼走路的?長沒長眼楮啊?」
慕婉一邊揉著額頭,掀開車簾的一角,只見地上躺了個老婆婆,正掙扎著要起來,罵人的是對面來的一輛馬車,慕婉一看那個車夫,頓時驚悚,那不是阿柱嗎?高明朗的車夫。
曾牛跳下馬車把老婆婆扶起來。
「老婆婆,您沒事吧?」
老婆婆顯然是嚇壞了,整個人抖篩糠似的,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面的阿柱又呵斥起來︰「哎!我說你趕緊讓個道,我們爺還要趕路。」
口氣十分不善。
曾牛挑眉不悅道︰「你撞了人不道歉,還在這喝五喝六?」
街道兩旁目睹了事情經過的人也紛紛指責阿柱。
「就是,撞了人還這麼威風,不講道理……」
「狗仗人勢唄!」
慕婉也對阿柱的言行甚為不齒,她是沒坐過阿柱趕的馬車,阿柱是專門替高明朗趕車的,所以對阿柱這人不是很了解,但看他在高明朗面前一貫唯唯諾諾,很老實听話的。慕婉不由地又看向對面的馬車,不知高明朗是不是就坐在里面。揪著門簾的手,不禁緊了緊。
「阿柱,少說幾句。」馬車里,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口吻中略帶一絲責備。
慕婉呼吸都窒住了,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曾經她是那樣沉迷這溫潤淳厚的嗓音,覺得他是這世間最溫文爾雅的男子,他從對她大聲說話,從來都是溫柔呵護,即便他要她死,也是用最溫柔的笑,最溫和的言語。慕婉的心狠狠痛了起來,她真想沖出去,掀開那道車簾,撕開那張溫柔面具,看看那面具下的嘴臉是多麼可憎,看看他的心是有多麼的冷酷無情。
高明朗,你是一個地道的偽君子,十惡不赦的凶手。
曾牛把老婆婆扶到街邊,又掏出身上僅有的幾個銅子給她,好心叮囑道︰「老婆婆,以後上街靠邊走……」
安置好老婆婆,曾牛才回到馬車上,狠狠瞪了對面的車夫一眼,若不是小姐在車上,他今天定要這個車夫好看。大街上也敢橫沖直撞,撞了人還這樣囂張。
阿柱見曾牛瞪他,不屑地昂了昂下巴︰「看什麼看?還不趕緊讓道。」
曾牛心底怒火熊熊,只听見車簾後小姐低低道︰「他應該給老婆婆道歉,我們不趕時間。」
說的很是堅決,曾牛幾乎可以想象到小姐咬牙切齒的模樣。
既然小姐都這麼說了,曾牛再沒顧慮,飛身躍下馬車,動作瀟灑,干淨利落。蹬蹬蹬走到阿柱的馬車前,指著阿柱︰「你……下來,去給老婆婆道歉。」
阿柱先是一愣,旋即輕蔑的笑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也敢來指派我?」
曾牛嗤鼻道︰「你是誰你自己不清楚麼?你不就是一條狗麼?」
街上圍觀的人哄堂大笑,附和道︰「就是,狗仗人勢的狗。」
「道歉道歉……」有人大聲囔囔起來,立即得到了眾人的響應。
慕婉冷冷看著這一幕,如果前世里,她能看到這一幕,也許就不會被高明朗蒙蔽那麼久,她一直以為高明朗是個謙謙君子,若真是謙謙君子,如何能教出這樣囂張跋扈的下人?狗仗人勢,這話說的一點沒錯,不高明朗也是一條狗,一條听命與他人,一條凶殘如豺狼的狗。她就是要讓他出丑,要他原形畢露。
在一片聲討聲中,一雙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白皙的手掀開了車簾,馬車內光線昏暗,叫人看不清車中人的面目,但慕婉就算閉著眼楮也知道那人的模樣。他的確有一張非常具有欺騙性的臉,眉目清朗,線條柔和,唇角永遠微微上揚著,似在對你笑,他的眼神總是脈脈入水,像最和煦的風,拂的人心暖暖。
「阿柱,把這個拿去給那老婆婆。」車中人遞出一錠銀子。
主子吩咐了,阿柱立馬收斂了戾氣,拿了銀子,跳下馬車,還不忘回敬曾牛一個白眼。走到老婆婆身前,口氣傲慢地說︰「老人家,以後走路可得長眼,今兒個虧得是遇上我們爺,還肯賞你一錠銀子,換做別人,撞死了也白撞。」
曾牛心里暗罵了一聲︰他娘的。
蹬蹬蹬走過去,朝著阿柱的就是一腳,踹的阿柱往前一撲,跌了個狗啃泥,撞斷了一顆門牙,嘴上都是血。
「臭小子,以後駕車可得長眼,今兒個虧得是撞了個沒錢沒勢力的老婆婆,不與你追究,換做旁人,你怎麼死都不知道。」曾牛學著他傲慢的口吻說道。
眾人大聲喝彩。
「踹的好,打死他,打死他……」
馬車里的人再也坐不住了,貓著腰下了馬車,姿態還是那麼優雅,他蹙眉看了挨揍的阿柱一眼,沒有上前,轉而向慕婉這邊走來。
來到車前,高明朗拱手一禮︰「這位車主,我家下人是有失禮之處,只因高某有要事在身,故而走的急了些,發生了意外,如今高某銀子也給了,我家下人也挨了一腳,這件事是不是可以就此打住?」
慕婉幾乎用盡了全力,才忍住掀開車簾,掐死高明朗的沖動,聲音冷的仿佛是冰封了千年的寒冰︰「高公子不欠我解釋,而是欠那老婆婆一個解釋,自家的下人如此囂張跋扈,高公子便是裝的再彬彬有禮,也是徒勞。」
高明朗一愣,原來車內是位小姐。言語越發的溫和起來︰「小姐說的是,是高某失禮了。」
倒也不再糾纏,轉而去到阿柱跟前,沉聲道︰「叫你跟老婆婆道歉,你卻口出惡言,看來你這惡奴是留不得了。」
原本大家對這位車主的印象也是極差,想著有此惡奴,主人家肯定也是個渣,不過听了高明朗這話,又有了改觀,看來都是這個惡奴的錯。
阿柱被曾牛一腳踹懵了,再看街上這麼多人一邊倒的聲討他,他早已沒了囂張氣焰,嚇得都不敢動,主子這番話雖然說的嚴厲,卻是在給他台階下,阿柱趕緊爬起來給老婆婆作揖賠罪。
這老婆婆自己還驚魂未定,神情恍惚,張了張嘴,只發出幾個啊啊啊的單音。
曾牛這才拍了拍手,撢了撢身上的塵土,徑自回到馬車上。
眾人見出頭的人走了,也哄散了。
慕婉吐出一口悶氣,低聲吩咐道︰「走吧!」
馬車滾動起來,慕婉透過車窗的縫隙看到高明朗站在街邊望著她,好看的眉毛微蹙著,不知在想什麼。
高明朗,你永遠不會想到,我曾是你的妻子,曾慘死于你的手中。如今你見到的我,是重生而來復仇的冤魂。等著吧!你做下的惡事,會得到報應的。
馬車走遠了,高明朗才收回目光,冷冷瞥了滿嘴是血的阿柱,低聲訓斥道︰「以後給我收斂些。」
曾牛想到小姐之前那一撞,他是皮厚肉糙沒關系,可小姐細皮女敕肉的……擔心道︰「小姐,剛才撞的不輕吧!」
曾牛提起,慕婉才覺得額頭生疼,模了模,幸好沒撞出包來,不然讓娘瞧見了,定要擔心,便是若蘭那丫頭也會東問西問。
「沒事。」慕婉輕道。
「回去還是用點藥酒揉一揉的好。」
雖然小姐說沒事,但曾牛還是不放心,他知道那一下撞的有多厲害,他的胸口這會兒還悶悶的,同時也覺得很內疚,他趕車一直都很穩,剛才事發突然,老婆婆一下子跌在了他的車前,他若不勒住馬匹,就要從老婆婆身上碾過去了。哎……以後得更小心才是。
「嗯……」慕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今天的事實在是太巧了,剛從韓洪寶口中听到高家,下一刻就踫上了高明朗,真是出門沒看黃歷。
慕婉也無心再去辦其他事,直接讓曾牛駕車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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