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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管家這招果然奏效,租戶們三天內就交齊了余款。這筆錢,剛好填補莊上的空缺,而且在老洪的打理下,裁減了一部分拿錢不干事,吃閑飯的人,提倡多勞多得,大大提高了佃戶們的積極性。
慕白在二月底的最後一天也去守墓了。慕婉親自送他去到父親墓地旁的小茅屋。
茅屋雖然修的簡陋,但里面該有的東西都有了,床是舊的木床,褥子和棉被用的也是粗布,但里面塞的都是新棉花,很暖和,慕白喜歡看書,屋里還擺了一個大書架,放了滿滿當當一櫃子的書籍,看得出來劉管家是花了心思的,在許可的範圍內給大哥安排了最舒適的生活。
「大哥,你看看還需要什麼,回頭叫四平回家去取。」慕婉打量了一圈後問道。
慕白微然笑道︰「有書就什麼也不缺了。」
這是實話,對慕白來說,能有看不完的書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于生活上,他是苦慣的,能有這些已經很滿意了。
慕婉莞爾道︰「劉管家在山下租了一座農家院子,四平和桂兒就住在那,大哥若有什麼事,叫人也方便一點,另外我讓崔媽媽派了個煮飯的婆子過來,一日三餐,四平會送上來,大哥只管安心念書,這里條件雖然艱苦,倒是清靜。」
慕白原本就做好了來這里吃苦的準備,可妹子安排的這樣周到,他倒成了來享福的。
「讓妹子費心了。」慕白感激一揖。
「是娘一再吩咐,不能讓大哥委屈了,我不過是遵從娘的意思。」慕婉委婉道。
慕白明顯動容,他不是個善于巧言之人,母親和妹子對他的這份關懷,他銘記于心,現在他無以為報,只能刻苦攻讀,以求後報。慕白溫顏道︰「還請妹子代為轉告母親,請她一定要保重身體,妹子也是,家中事務繁多,妹子也要珍重自己,不要太勞累了。」
慕婉點頭道︰「大哥也要保重,需要什麼就吩咐四平,我也會常來看大哥的。」
下山後,慕婉直奔崔記綢緞莊,今天是崔記開張的日子,崔家邀請了許多京中名流以及幾家規模較大的綢緞莊的東家前去參加開業慶典。瑞合祥自然在邀請之列。都說同行是冤家,不過大都是在暗地里,明面上,大家還是相互給面子的。
其實慕婉已經讓許管事前去觀禮了,一來重孝在身,不方便出席;二來,可能會在這樣的場合踫到韓洪寶,她可不想這麼快就讓韓洪寶認出來。
所以慕婉到了崔記後,並沒有下馬車,而是讓曾牛把馬車停在遠處,悄悄觀望。她只是想看看崔記能搞出多大的排場。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崔記鋪門前車水馬龍,賓客絡繹不絕,人面慕婉是不熟,但看那些人的穿戴打扮,都是些非富即貴之人。
曾牛不動聲色地介紹道︰「那位穿赭色長袍的是詹士府的史大人,那邊穿鈷藍錦袍的是翰林院的齊大學士,還有穿石青色袍子的是工部的程侍郎……」
慕婉不由咂舌︰「你怎麼都認識?」
曾牛嘿嘿一笑︰「小的哪是認得他們,不過是認得他們家的車夫。」
慕婉心說,那也很了不起了,她很懷疑曾牛是不是認得京中所有達官家的車夫。
突然曾牛掀開簾子閃進馬車。慕婉被他嚇到,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曾牛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小聲道︰「洪爺的馬車就停在咱們邊上。」
說著,曾牛小心掀開窗簾一角,向外張望,蹙眉喃喃自語︰「怎麼還不走?」
曾牛身材高大魁梧,雖說他已經很刻意的與她保持距離,而她也是盡量往後縮,可馬車內空間狹小,再躲也躲不到哪里去,一股陌生的男子氣息瞬間將她籠罩。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兩輩子加起來,她只跟爹和高明亮如此近距離相處,她總以為像曾牛這樣的粗人,身上一定是臭哄哄的汗味,可曾牛身上沒有一絲讓人不適的味道,還有一股子皂角的清香,慕婉心里惱著︰這……這太失禮了,換做旁人,她一定呵斥過去,或者一腳將人踹開,可她卻什麼也沒做,只一張臉騰的紅透了。
曾牛剛才是情急,沒有多加思慮就躲了進來,慢慢地才回味過來不對勁,此時此刻,他整個人保持著前傾的姿勢,好似把瘦小的小姐攏在懷中,曾牛腦子里轟的一片空白,他……他他他怎麼能做出這麼失禮的舉動?
「小……小姐,對不起,小的,小的唐突了……」曾牛支吾著趕緊就要後撤。
一只小手卻是抓住了他的衣襟。
曾牛愕然看著小姐。
慕婉咬著唇道︰「等他們走了你再出去。」
相比讓韓洪寶發現她,還不如讓曾牛躲在馬車里。
這下曾牛撤也不是不撤也不是,本來這樣的姿態就給人很曖昧的感覺,現在小姐還抓著他的衣襟,兩人離的這樣近,近的可以听到對方的心跳,可以聞到對方的鼻息……似有若無的如蘭芳香,讓曾牛的心跳驟然紊亂,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短短幾息時間,感覺比扎了一個時辰的馬步還要累人。
慕婉有些慌亂地松了手,別過臉去。
馬車里的溫度悄然攀升。
曾牛盡量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濁氣玷污了小姐,只憋的一張臉通紅,好辛苦啊!
「看看他們走了沒?」
慕婉的心跳也是不穩,低著頭吩咐道。
曾牛遲鈍的「哦」了一聲,再次掀開車簾張望,松了口氣︰「已經走了。」
慕婉瞪了他一眼,低斥道︰「那你還不出去?」
曾牛「啊?」了一聲,又「哦」了一聲,趕緊退了出去。
慕婉頓覺馬車內空曠了許多,不由的深深呼吸,卻發現空氣里依然彌漫著皂角的清香。慕婉狠狠絞著帕子,這個混蛋,怎麼可以這樣?
曾牛此時深感忐忑,也不知小姐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覺得他是故意為之?汗!他是哪根筋不對了,他就不能跳下馬車躲到車旁去?真是笨啊!曾牛懊惱地敲了自己腦門一拳。眼前又浮現小姐驚詫而慌亂的眼,漾滿紅暈的面頰,如三月初綻的桃花,呼吸又開始不穩了。曾牛又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個巴掌,胡思亂想什麼呢?她是小姐,高貴美麗的小姐,而他不過是李府的一個車夫,一個背負著血海深仇的孤兒,他們就像兩個世界的人,永遠沒有可能,只等小姐解決了一系列難題,他也要離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突發的小插曲,讓慕婉心緒不寧,沒有心思再留下來窺探崔記的開業盛況,吩咐曾牛︰「回瑞合祥吧!」
許管事一直到未時才回來。跟慕婉詳細的匯報了崔記的情形。
「崔家果然不同凡響,邀來這麼多官家和商賈前來捧場,今日才開張就已經拿下了幾樁大單子,而且,他們鋪子里賣的全是素色的葛布和棉布,全是上等的料子,種類比咱們瑞合祥還豐富,看他那架勢,分明是要爭做京城綢緞行的老大,依小的所見,不止是咱們瑞合祥的生意要受影響,對其他綢緞莊的沖擊更大。」許管事言語間滿是擔憂。
慕婉默然道︰「崔記在金石珠寶一行已經是老大,這幾年又陸續插手茶葉、米糧生意,做的也是有聲有色,要麼不做要做就做最好,這是崔家的行事之風,這次介入綢緞生意,對京城綢緞行的沖擊是顯而易見的,恐怕原來三分天下的局面要變了。」
京城最有名的三家綢緞莊,一是瑞合祥,二是齊雲坊,三是隆裕綢緞莊,三家首綢緞莊起碼佔了京城將近六成綢緞生意。
「听說還有一家過兩日也要開張了。」許管事嘆道︰「鋪子越開越多,再加上行情的轉變,料子越貴利潤也越多,葛布棉布再好,也不及織錦綢緞的利潤豐厚,哎!生意是越發難做了。」許管事嘆息道。
說到還有一家鋪子,慕婉不由蹙眉,尋思著,綢緞生意競爭已是如此激烈,二叔的鋪子開起來,有什麼優勢去競爭?說來也奇怪,前些天听下人說,二叔天天早出晚歸,一張臉臭得跟茅坑里的石頭差不離,而且二叔二嬸總吵架,這幾天反倒听說二叔面如春風,每日里悠閑地陪著陳姨娘。難道二叔一點也不擔心那批貨賣不出去?就她所知,二叔手里已經沒多少余錢了。慕婉百思不得其解,算了,那邊先不管,自己鋪子里所以制衣這塊生意必須盡快做起來,不知她交給瑞萱的任務完成的怎麼樣了?
「許管事也不必過于擔心,不管怎樣,就憑咱們瑞合祥百年老字號的聲譽,生意也不會差到哪里去,該犯愁的是那些小鋪子。」慕婉輕描淡寫地說,事情還沒糟糕到讓人寢食難安的地步,沒得自己泄自己的氣勢。
許管事想想也是,拱手告退,出去做事了。
慕婉決定去一趟封府,出了後堂,見曾牛坐在一個角落里發呆。
「阿牛,備車!」
曾牛恍若未聞,兀自發呆。
慕婉不覺拔高了聲音︰「阿牛……」
曾牛這才回過神來,一骨碌爬起來,有些緊張地看著小姐︰「小姐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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