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推進去問,屋里又傳來柳若瑛輕輕疑問之聲︰
「那些人想做什麼?」
「現在我還模不著頭腦。但總之,以後,你要小心一些,知道嗎?」
「嗯!」
「我會派人保護你。待會兒,就送你回柳州城去,接下去這段日子,你乖乖留在靜庵,一則休養,二則備賽。這件事,我會繼續查下去的,只是你別再參予進來了……逕」
「可是,我怎麼能允許宛兒白白死掉……」
柳若瑛並不願意被摒棄在外頭。
「我不會讓宛兒白死,更不希望你有什麼事。阿柳,你放心,到時,我會還你一個公道,絕對不會讓你的清譽白白叫人這麼玷污的吩。
「殿下……」
柳若瑛似乎不甘,還想說什麼,又叫韓譽打斷︰
「噓,就這樣決定了。一個月後就是百花節了,你忙你的去吧!我等著佳期一到,把你風風光光的娶回去呢……」
她終于不再堅持︰
「那好吧!」
輕輕又嘆了一聲,她再度幽幽的說道︰
「可是,婚還不是還沒有退嗎?梅貴妃很希望你娶錦四小姐為王妃。」
「這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絕不會委屈了你……」
韓譽的語氣甚為堅決!
柳若瑛輕輕一笑︰「嗯!不過,到如今我才發現這錦四小姐,不犯病的時候,那性子倒也真真是叫人欣賞。是個好姑娘。」
她贊了一句,很肯定的。
韓譽沉默了一下,方淡淡答了一句︰「別人再好,都不及你。要不要喝甜湯……」
「嗯!」
柳若瑛低聲應了一聲。
*
屋外,錦繡的臉色變的異樣的難堪。
听听呀,多麼的溫情款款……
她肚腸里有股怒氣在來來回回的撞,沒多想,就猛的踢開了門,急步跨了進去,看到寒譽正撫著柳若瑛喝湯,人家那嬌弱的身子倚在男人肩膀上,俊男靚女,瞅瞅,多登對呀。
她的眼里直冒怒氣。
韓譽則極度不悅的向她橫來了一眼,將手上的瓷碗放到邊上︰
「錦四小姐,不敲一下門就橫沖直撞,你也太無理了!」
她承認自己是很無理,但她真的控制不住了,瞅見他們親親我我的模樣兒,再好的脾氣也要被氣炸了,何況她的脾氣一直很火爆︰
「我……我有話與你說!」
她氣急敗壞的指著他︰
「你最好馬上給我出來……否則,我與你沒完……」
說完,便往外沖了出去。
這丫頭,來的沖沖,去的也匆匆。
**
同為女子,柳若瑛自然看到了錦繡眼里的那抹情痛的神情。她一直知道這個傻憨憨的女子喜歡榮王,現在,這種喜歡似乎越發的明顯了。
以前,她不懂吃醋,現在呢,她懂了,所以,痛了。
柳若瑛斂起那抹柔和的笑,轉頭看韓譽。
他正眯緊了眼,盯著錦繡離去的地方看,一副沉思的樣子,他對這個女子沒有半分感覺,現在呢,這樣一個脾性直爽又聰慧的女子,在他看來,會是怎麼一種精彩的存在?
「殿下,你不去看看嗎?」
韓譽低頭看,眸有疑惑︰
「你希望我去看嗎?」
柳若瑛語塞,被盯視的有點不好意思。
站在她的立場,哪個女子願意將自己心愛的男子往外推了去,誰不想得了那個人全心全意的愛護憐惜。
可是,這世上,似乎並沒有那種永恆的一心一意的相守,放眼看整個大承,但凡是有點身份的人,誰的身側沒有美人如花,三四成群服侍著一個男人。
她清楚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愛護著她,試看這整個皇朝,又有哪個世家公子能比得上他的專心一致,榮王府至今未有正式名份的妾婢,那便是一個見證。
可是她更清楚,他是榮王,他有不世的雄才偉略,有朝一日,他甚至有可能成為整個大承國的掌權都。
這樣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沒有其他女人。
遲早有那麼一天,他也會妻妾群,而她只會是其中之一。
他的婚事,不是他想作主就能作主得了的。
就像今番里,他以多年軍功求來他們的婚姻,卻因為這樣一場意外,所有努力,也許會在不久之後成為一場空歡喜。
還未嫁,便已從正妃,降為側妃。
還未嫁,宮中就已經傳出要給榮王納數妃的消息。
這樣的男人,她根本就不可能獨佔。
「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事,不管我希不希望,一旦旨意來了,我們誰也抗拒不得!」
她輕輕嘆息。
「你怎麼就這麼的悲觀?」
他盯著看,看到了她的無奈以及妥協︰
「我和錦四的事,八字還沒有撇呢!母妃說了不是,她若進不得百花節前十,那麼這婚事就會退掉!」
「百花節前十?」
柳若瑛想了想,這個事,她也是知道的,想在百花節上月兌穎而出,如果是以前,她會覺得幾乎沒有這種可能,可在認識了現在這個錦四以後,也突然覺得世上一切事皆有可能。
「你認為她沒有半分機會嗎?」
她微微一笑,看到他眼底的的遲疑,顯然,他也看到了錦四的不一樣。
「你去吧!」
她從他胸膛上移了開去,表現的極為大度。
「我不可能看著你一輩子,該見的人,該辦的事,你不必問我認不認可,你是男人,志在八方,胸藏天下,你有你的事業要闖。我不該成為你的絆腳石。梅貴妃要你娶錦四,也必有她的打算……」
隱忍是必須的,這是男人們的天下,她可以站在他身邊與他一齊面對風霜劍雨,但是,不能防礙了他,只要他的心里有她,這個男人身邊即便有再多的女子,也動搖不了她的地位。
韓譽蹙了蹙眉,不太喜歡她這種認命的心態,這可能是她身上唯一叫他不太欣賞的地方,就是對于現有體制的順從,不敢抗逆到底,但是,他沒有再說什麼。
扶她躺到後,深深的看了一肯,轉身離開。
柳若瑛閉了閉眼,心頭沉沉嘆了一口氣,有點疼,可無可奈何。
這個男人,注定不會屬于她一個人,以後,她唯一要做的就懂得收與放。
有時候,她真的很希望時間可以回到五年前,那時候,她是青山書館里的先生之女,他是一個什麼也不記得的過路人。第一次見面,他地街頭賣藝,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只懂賣弄自己的功夫,只不知道如何向看客要錢,一番功夫耍完,沒能要到幾個銅錢,看上去身子有病的他盯著那只能買個饅頭的錢長嘆,最後居然就將它施舍給了一個叫花子,自己則躲到橋孔里忍饑挨餓。
他善舉令她側目了一眼,當時的他滿臉胡髭,看上去落魄潦倒,但那錚錚傲氣,她能感受得到。
第二次見面,他剛剛從冰冷的湖水里救起一個頑童,頑童被其父母帶了回去,他瑟瑟發抖的在寒風里哆嗦成一團。
第三次見面,他在橋洞里發高燒,然後,她將他帶回了家。
後來,養父對她說︰我兒真是有本事,不撿則已,一撿,就撿了一個奇貨。
這個男子,不僅生著非一般的相貌,而且還是一個飽讀詩書,善文擅武的不凡之人。
剃了胡髭,穿上新衣,那便是風度翩翩佳公子。
他溫淡有禮,沒有一般文士的酸氣,也沒有尋常武者的粗魯,他舉止優雅,談吐高雅,乃是性情中人,與她幾乎稱得上是一見如故。
在青山書館,她因為讀了不少書,所以行為上有點離經叛道,為此,養父沒有少被其他教書先生譏諷,獨獨他欣賞她的脾氣。
那段日子,她十二歲,他十五,談笑間便結下了一段深厚的情誼。
後來,他失蹤,她瘋狂的找過,可惜找不到。
又後來,養父好像遇上了麻煩,辭了書館的教書一職,離開了石鎮,對外說是要回故,其實呢,他們來了柳州,養父說要還珠明珠,不能防礙了她的前程。
然後,她成了柳家的小姐。
緊接著在一年一度的百花節上,她遇上了那個令她念念難忘的男子,才明白養父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那個曾經被她稱為阿澈的男子,乃是親王之尊。
親王這層身份,自然不是一個尋尋常常的老百姓可以走近的,所以,養父跟她揭破了生世之迷,為的是讓她有一個可與之匹配的身份出現,得到那麼一個機會,成為他生命里的的女人。
柳若瑛輕輕一嘆,心頭既是暖暖的,也黯然神傷。
榮王心里有她,這是幸事。
他為她而暫露頭角,為她而一步一步開始追逐權利,為而成為名聲鵲起,他說過,他所做一切,無非是為了名正眼順和她在一起。
可是,朝中五年歷練,他已經不是她當初認得的那個無權無勢的少年,他的人生,不是他可以自己能夠主宰的——
她欣賞、戀慕著這個男人,也積極努力的想成為一個可以配上他的柳小姐。
只是,無論她再如何優秀,都不可能成為他生命里的唯一。
她唯一能做的是什麼,將來做他身邊最最出人,輔助他成就屬于他的夢想。
而如今的錦四小姐,也許,不久的將來,會是他的女人之一,既然梅貴妃這麼想成全這婚事,那麼,她似乎只能大度一些,賢惠一些。
後來,她才知道,因為自己的這份賢惠,這份忍隱的愛,終將這個失去記憶的男人推回到了那個女人身邊。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男人最最欣賞她身邊的特質,不是賢惠,而是那份神似他愛人的俏皮,以及不畏世俗眼光的直率,當她漸漸被當前的傳統體制所同化,當他尋找的那個人重新出現以後,她便開始慢慢失去他……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來自異世的男子,懷著一份別樣的深情,只為自己的愛人而來,而她的只是他生命里的插曲。
也許將驚艷某段時光,可終究只是一個過客罷了。
***
樓前小築,暖風微送。
錦繡站立在風里,那些軟言輕語,一句句就在耳邊回響著,她怒氣騰騰的打著路邊矮灌木叢,越想越憋氣兒。
「抽死你,抽死你,叫你變心,叫你劈腿,叫你無情無義,叫你良心狗肺……」
她等著很久,等得太陽都當頭照了,就是沒能等得他到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