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房里有好幾個人,阿日站在門口,錦征還沒有離開,在听到這樣一個質問以後,這兩個人紛紛轉過了頭看她。
阿日的目光深深不見底,想到的是玉兒說過的那番話。
錦征臉上閃過一道驚疑之色,而錦德則是渾身一震,笑容全僵在了那里。
「你當然是我的女兒呀!」
瞬息之間,他的神情恢復自若︰「四兒怎問出這種古怪的問題?彖」
「是嗎?」
她淡淡反問︰「可今天有人卻跟四兒說︰我姓宮。」
錦繡有看到父親的眼色又是一震,並且厲聲問了一句問︰
「誰告訴你的?誰?」
等話出了口,他好像才發現問的有些急了,眼光在錦征身上亂了一下以後,忙又改口道︰「簡直是滿口胡言亂語!」
他這是欲蓋彌章。
可是,錦德到底想要瞞她什麼呢?
她想了想,想不出來,便道︰
「爹,你知道我離開這里的這兩天去了哪里嗎?錦征在哪里找到我的,你知道麼?」
錦德不說話,只定定的看著。
她自徑回答了出來︰「在第一賭莊。爹,我就是狂道徒弟,這幾年,一直有一個神秘的男子在暗中教我功夫。這個人就是狂道。您認得蕭何嗎?爹,您回答我!」
一個問題,緊接著一個問題,她問的鏗鏹有力。
「原來是蕭何!怪不得!」
錦德豁然一笑,似恍然了,又似百般無奈︰「你且跟我說說,你在賭莊上發生什麼事了?听說阮玉兒死了?」
「對,死了,死的蹊蹺,而且那人死後還讓我小心蕭何,小心孫不悔?姓宮也是那玉兒告訴我的……爹,難不成我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錦繡看到父親的眉頭皺的那是越來越緊。
「等等,這事,有點不對勁兒,我得見見蕭何……四兒,打哪里可以見到蕭何?」
錦德問,一股異樣的不安在他臉上蕩開。
「不知道。一直是他來找我,我哪能去找到了他!」
一頓,錦繡又問︰「爹,你覺得哪兒不對勁了!」
「這你就別問了。反正,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安心留在府里,什麼事都不準去多管。听到沒有!」
錦德嚴肅叮囑。
「為什麼?」
她沉聲問。
「不要問為什麼?總之,听爹的沒錯!任何疑惑,等爹見到你的師父以後再另行決斷,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錦德沉沉說完後,就拔腿往外而去,經過錦征的時候,一把將他拉了出去︰「征兒,傳令,全府戒備!」
錦征疑雲重重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瞪眼生急的丫頭,應承了一聲。
守在邊上的阿日往邊上退開時,接收到錦德沉沉的惦量的目光,似乎在研究他可不可信,有殺機一閃而過。
「爹,阿日為我都吃了孫不悔的尸蠱,請別用這種眼神看他。」
錦繡覺察到了,馬上追出去擋在了阿日跟前,就像一呆護犢的老母雞。
「爹也希望他是可以相信的……」
錦德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喃喃扔下一句,下得台階去,和錦征一起從她視線里消失了去。
夜風一陣陣吹來,涼了她的身,也冷了她的心。
一團混亂,她沉沉浮浮找不到岸。
四周安靜下來了,但是玉兒的死相,還在腦海里轉,無法放下。
「老大,別多想了,先去睡一覺!」
阿日微笑的拍拍她的肩︰「任何疑惑都有解開的時候!」
「但願!」
她悶悶的折回房。
這一切迷團,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
天亮,錦德拿了一封信來到了錦繡的房間,她正在洗臉,阿日守在屋外,倚在柳蔭下,正在懶懶的曬太陽,他听到里面錦德說了這麼一句話︰
「你師父蕭何剛剛讓人捎來了一封信,信上說︰讓你好好參加比賽,無論如何都要嫁給懷王殿下,其他事,讓你先別理會,至于原因,等他回來以後,他會一五一十告知!」
阿日因為這話陷入深思。
**
百花節終于到了,四月初八,整個上京城處于一年一度的歡慶里。
自五天前開始,大承國各地方上就開始將各大家族選送的小姐進行資格拔選了,只有進入前一百個名額,才能進百花園晉見皇帝皇後,競爭前十名額。
每一年,都有這樣一場盛會,皇帝和皇後一起會出列,評選出十位小姐,欽點她們的終身大事,賜予她們榮華與富貴,或是由她們自己說出心願,皇帝皇後會盡量達成其所願。
所以,十大佳麗的選拔,和男子科舉,有著相類似的性質。
各類貧家女子,若有那資質,那才華,也能由地方保送。
當然了,這種機率是很小很小的。前一百名姿格大多時候會被各個家族抱攬了去。
前三名會花落誰家,會成為大會時最精彩的博彩看點,這期間,有些精明的商人會看中這一商機,擺賭莊,以此助興搏利。
因為錦四小姐與四大嬤嬤作賭一事早已傳開,此番有人甘脆拿這錦四又開了一盤賭局︰買錦四可進前十,賠率一賠一百,買錦四敗出,從此做老姑婆者︰一賠十。
結果,好事的民眾,都買錦四敗出,只一個叫阿曦的人買前者,而且出手甚為闊綽,一買就是一萬兩。
錦繡听得這事兒時,一樂,瞅身邊這人︰
「你倒是真能抓商機!」
阿日笑︰「這種銀子不賺,那就太二百五了。」
***
清晨,一百名佳人乘著各自的馬車,自群芳園出發,來到百花宮前,長長的隊伍,令夾道觀看的百姓看了好一番熱鬧。
馬車進得園子後,一個個青春亮麗的姑娘們由著自家奴婢扶著出了馬車,有高挑的,有矮俏的,有縴秀的,有豐腴的;有俊美讓人移不開眼,叫女子也為之驚嘆的,如柳若瑛,有「丑陋」讓人瞪目結舌,叫人秀眉直蹙的,如錦繡……
錦繡一下馬車,就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她身上投遞了過來,她回視了過去,果然是一個個盡是花枝招展,那絕對堪稱群芳薈萃了,相較自己呢,卻是一身素衣淡裝,發鬢上也就貼了一朵簡單的珠花,那羅裙,也是最最尋常最最沒有特色的襦裙,臉蛋呢,未施半點粉妝,由于剛剛生完病,身子還沒有完全復元,心情又不是很痛快,所以,那臉色有些難看,白滲滲,雖然笑起來挺陽光,但是,整個看起來,在群芳的陪襯下,她便是去做人家奴婢,人家還覺得寒磣!
「錦繡!」個聲音輕輕柔柔的叫了一聲,好像春風拂過般叫人覺得舒服,眾人回望,是身著淡絳芙蓉裙的柳若瑛笑吟吟帶著兩個花一樣侍婢姍姍而來。
錦繡回以一眸,扯開一抹笑說︰「柳小姐,好久沒見……」
的確是很久沒見了。
「前番,我回了柳州,本想去錦府看看你的,听說您早早叫人送來了京城,說什麼入寺避邪,生生就錯過了!怎樣,身子好痊了嗎?」
柳若瑛自打清醒以後了,就被柳恩帶著來了上京城。
這事,錦繡曾听阿日說起過,至于避邪一說,那是她偷偷跑路之下,父親頭疼之極,才如此向外申稱的。
「差不多了!」
她笑著答了一句,轉頭正好看到考核官在錦征和韓譽的陪同下,自正殿內走了出來,韓譽那清涼的眼神在她與柳若瑛身上掠過,在盯著柳若瑛的時候,神情有些怪怪的一睇。
柳若瑛並沒有回以溫柔似水的一笑,而是胡亂的別開了眼——
嘖,明明就郎情妾意,在人面上,還要裝作不認得,這兩個人,還真是悶***。
「諸位小姐,接下來,先入殿叩拜皇上皇後,而後,這廣場之上,會擺起第一道試題,這一輪,考的是文才,今年比試會與往年稍有不一樣,諸位小姐,請一定好好發揮,其規則是︰一百名佳麗分成十組,每組按成績入第二場次賽,不入圍者各領一件上等宮羅,銀子百兩,回家去吧!」
「是!」
眾個佳麗皆齊聲揖禮,半屈身,應聲。
所有人斯斯然有禮,只有她直著身子,怔怔的盯著韓譽猛看,令那考核官呂大人是大為搖頭。
一行百名佳人魚貫而入,進入大殿,排成一個十乘十的正方形,在考核官的帶領下向龍位上那坐的端端正正的皇帝皇後行禮。
錦繡很倒霉,吊在最後一排,連皇帝的臉都沒瞧上。
十組組合,是當場隨機抽取的,錦繡和錦妍抽在一第二組,錦儷被抽在第五組,和柳若瑛排在一個組。
對,這位錦六小姐最後也參加了,一般來說一個家族只能指派兩位小姐,她這般冒出來,據說是因為人家要死要活的和錦征鬧了以後,錦征無奈之下只好向皇上另外爭取了下來的。
錦繡昏迷的那段日子里,這位小姐加緊時間治傷,臉上的那些疤,很神奇的治的沒了一點點痕跡,如今呀,那個美,可以與柳若瑛一比高下。
「父皇,請出題!」
一個異樣溫潤的聲音響起。
錦繡只聞其音,未見其人。
不一會兒,皇帝淡淡的發話︰「太子,將這道試題取了下去吧!」
「是!」
哦,錦繡恍然,原來人家是太子韓琰。
不一會兒,一道身著蟒袍、頭戴玉冠的俊挺男子自紅地毯上從容走過,眾女子畢低頭行頭,只有錦繡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珠子,往那人臉上投送過去。
那一眼觀之,差點趔倒︰怎麼是他?這人竟是太子!
她差點就驚叫出聲。
還好還好,最後還是忍住了。
須臾,佳麗們皆來到廣場上,一百張桌椅擺得整整齊齊,文房四寶俱全,考核台前擺著一塊類似黑板性質的白帷板,那位太子殿下,手執巨毫,正在往里上在書寫,字寫的很大,大到足讓排在最後那幾位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字體,極峭拔,讓錦繡驚嘆︰這會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太子能寫出來的字體?真是太不可思議!
這是怎樣一道試題呢?
白幕上是這麼寫的︰
古有一朝,帝有兩子,長子藏拙而慧,次子才華絕代。後,帝歿,長子挾兵自立,長子雖愛才,卻有臣子起奏兩虎不可相容于一山,必將其斬草除根,新帝蒙生殺意,次子有佳婦聰慧絕倫,替其夫逃過一劫。問︰卿若為其次子夫人,當如何化險這危機?
看完這一條題,錦繡心里直嘆︰這個試題,事關政治,考的是一個人的膽識和心智。
錦繡張望了一下,這些大家閨秀們,能有幾個能懷這樣一種才華呢?
瞅啊,多數人都擰起了眉,畢竟在這種世道上,男主外,女主內,女人嘛只需管家事就成,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婦人有幾個能管得起來?有句話說的好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的男人成死囚,也只好眼巴巴陪著下陰曹地府。
所以,這些小姐們個個都露出了苦愁之色!
答題的時間,規定是一刻鐘。
錦繡趕在最後一個將試卷交了上去,然後,十大評卷人當場評卷,評一張,廣場上就少一個人,被淘汰的人,估計是這歷來最最多的。
這一局被淘汰的至少有六成以上,令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錦繡以九十五分的好分打了進入了每二輪比賽。
錦繡有看到了那些人在看到她那張試卷以後,圍成了一團,一個個拿著那試卷,你看看,我看看,回頭再瞅瞅那個淹沒在群芳之中毫無特色可言的少女,她回以淺淺一笑。
最後太子韓琰發了話︰「九十五分當之無愧。」
這分數,與柳若瑛並駕齊驅位列第一。
錦繡是這麼答的︰
「新帝初繼位,必得攏民心,示以懷才納賢之心,身為次子夫人,首先得勸夫君示弱,而後,動其才情,表示一下悲憤之情。附上詩一首︰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汗,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朵女乃生,相煎何太急。新帝若真愛才,真是明主,必手下留情,這條小命必能保下。至于將來如何,那就得根據實際情況而定了。」
想當年,曹子健用這一七步詩保命終在曹丕手上活了下來,如今,她把這詩活用在這里,那肯定恰如其分。
曹子健是如此的懷才絕艷,如此詩句那可是千古佳篇,那些沒見識的老古董們,若真有一些才華,都會為之驚艷的,九十五分這評價,其實還有點屈了這首詩呢!
錦妍和錦儷全都進了,成績分別得分為八十分,七十分,在听到她得到九十五時,那兩位都直了眼。
錦繡眉毛彎彎,笑的不痛快。緊接著是第二場!
「第二輪比賽,三十二位小姐將抽分成組前往華法寺、天龍寺、白馬寺、靜心寺里求祈福,只要眾位小姐能在一個半時辰內可順順利利的把平安福求過來就能入第三輪比賽……」
考核官將第二場比賽要求提出來以後,柳若瑛第一個清脆的發出質疑︰
「無論是東邊華法寺,城南天龍寺,還是古河邊白馬寺,山道上的靜心寺,乘著馬車趕路來回就得一個多時辰,進得寺里,行禮頌經祈福,總也得花一些時間的,一個半時辰,哪夠?除非是騎馬去?可是我們身為女子,會騎馬的能有幾人?再說,我大承歷來主張女子宜室宜家,不宜太過張揚,騎馬有失閨秀風範,若不騎,小女子以為這時間安排有些擠!」
考核官笑笑說︰
「這是皇上的意思。下官只是奉命宣讀一下旨意而已!」
柳若瑛無奈閉嘴。
錦繡沒表示異議,心里暗自琢磨,那皇帝在繞什麼曲曲繞繞的肚腸?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