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座上,皇帝宣布柳若瑛超時長達一個時辰,尚未返回比賽現場,作棄賽處置。
錦繡有看到韓譽在听到皇帝這樣一個裁定以後,臉色沉了又沉,最後,喚了身邊的阿薩過去,低語了幾句,接著,阿薩離開,想必是得令出去尋柳若瑛了。
第二個回合中,因為馬車擾市嚴重,有十四位被淘汰出局,殿內還留下十八位佳麗。
第三輪比試開始了,這一次比的項目有點古怪,來宣布試題的乃是韓譽。
他走到金殿中間,長身而立,人如玉樹,淡淡環視一圈以後,拍了拍手,少頃,一行美貌宮娥,手托紅木托盤走了上來,每個托盤上放著一件物什咫。
錦繡定楮一看,渾身一震,瞠然瞪直了眼。
不一會兒,宮娥們將托盤上的物什置放于每位姑娘面前的小幾之上。
眾姑娘盯著那東西,竊竊私語了起來,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更不曉得懷王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吃。
錦繡的伸手抓過來看,心情一下變的極為激動,別人不認得這是什麼,她卻是認得的。
這玩意兒,叫孔明鎖,也叫八卦鎖、魯班鎖,是中國古代傳統的土木建築固定結合器,它起源于古代建築中首創的榫卯結構。相傳是三國時期諸葛孔明根據魯班的發明,再結合八卦玄學的原理發明的。
這種三維的拼插器具內部的榫卯結構嚙合十分巧妙,原創為木質結構,外觀看是嚴絲合縫的十字立方體。
而面前這個屬于孔明魯中的其中一種,名為二十四鎖,一共有六長十八短的榫卯木條組成,其中十八短中有兩根與其他十六根不一樣,多了一個凹槽,而正是這兩條起到了關鍵性的作動,將整個孔明鎖,完美的嚙合了起來。
這是寒譽最愛玩的益智游戲,他說,小的時候,由于父母都忙于工作,他的童年很寂寞,幾十只形狀各異、難度不同的孔明鎖成了他打發時間的精神寄托。
所以,他深暗孔明鎖內部的竅門。
她做了他的女朋友以後,一次去他租的地方玩,在他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房間內發現那些大小不一的孔明鎖,一度就痴迷在其中︰是他手把手教壞了她其中的要領。
「這是孔明鎖。是本王發明的益智玩具。現在每人手上都有一枚,請眾位小姐在一柱香內將其拆開,然後,再拼裝成一個整體。
「記住了,在拆的時候,請仔細記得順序,否則是裝不回去的。
「這一次比試,不會淘汰任何人。但會依用時的長短給予打分,最後得出的分數將影響到最終名次的排名!」
韓譽以清越的嗓音說著此項比賽的規則,最後,令人端上一個香爐,親自點上一柱香︰
「計時開始!」
殿中眾位小姐,面對這樣一個玩具,一個個秀眉直蹙,束手無策,都在嘀咕,這種東西見所未見。
也不知誰先移了其中一根,一陣嘩啦啦作響,整個鎖條掉了滿桌,那姑娘立刻哭喪起臉︰天吶,這下,該怎麼裝回去?
其他小姐皆對其投去同情的眼神,越發的小心翼翼起來。
錦繡深吸一口氣,抬眸深深睇了一眼那個神情淡淡的男子,心隱約又痛了一下,咫尺處,是愛人,如今卻成陌生人——這人,無比殘忍的將她忘記,只有這昔日一起把耍的玩具,依舊印在他的腦子里。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的心,無比的沉重。
不行,她一定要走近他,一定要重新找回他們一起走過的記憶。
錦繡睇以一眼,低下頭,以行雲流水一般的速度,將這二十四鎖給拆了,然後,再以飛快的速度,將這二十四根散成一片的榫卯條拼湊成起一個整體。
整個過程,用現代時間刻度來計算,不足三分鐘。
「我拼好了!」
她仰起頭,高聲叫了一聲,引來了所有人驚疑的側目,也將失魂落魄的韓譽勾了過來。
他看了看香爐里的香,才燒了一個頭,而她已經好了。
好快!
從沒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候內,把握其內部結構,從從容容的將其拼出來。
她是第一個。
韓譽心頭一陣驚詫,走過去看,自這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少女手上將那個孔明鎖要了過來,拿在手上看。
這個鎖的每根木條上,他都有讓人暗作記號,而現在,這些記號都已打亂,顯然,她是真的拆了重裝了一遍,絕對不存在弄虛作假的可能。何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作不了假。
「怎麼樣,懷王殿下,不知道錦繡能得幾分?」
她深深的看著,輕輕的問。
韓譽盯著回視一眼,全是疑惑之色︰
「你怎麼懂孔明鎖?」
這玩意,除了他,幾乎無人擅長,若不是她熟悉這種玩具,如何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拼搭出來。
「這和我會《佟家拳法》是一樣的道理,異曲同工。」
她輕輕的說。
韓譽皺了一下劍眉,想到這女子說過那拳法是她所教,難道這孔明鎖也是她教他的,所以,他才深記不忘?
他無解,轉過了頭,面向龍座上露出驚奇之色的皇帝,正當想宣布她的成績,阿薩忽然自殿外狂奔而進,臉色慘綠附到懷王耳邊低語了一句,韓譽的面色也頓時大變。
「老八,發生什麼事了?」
皇帝見狀,高聲問。
韓譽立刻下跪,急聲道︰「父皇,阿柳北郊回來的路上遭人梆劫了,現在生死未卜,車夫與婢女俱已斃命,請容兒臣帶人去一探究竟……」
***
記得這一天,發生了很多事,讓人記的最深的不是這些無聊的比賽項目,也不是自己得了第幾名,而是柳若瑛發生了意外。
韓譽在稟告完這件事以後,皇帝異常震怒,馬上令太子和懷王一起帶人去搜救,而百花宮的比賽,還是照常進行。
接下去的幾場比賽,比較傳統,比的無非是棋琴書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韓譽不在的緣故,還是因為錦繡當真不擅于此道,這幾場比賽,錦繡的表現很一般,導致最後的的排名名次很後面。
錦繡並不在意,反正已經沖進了前十,那就夠了。值得一提的是︰錦妍也進了,兩個人的排名,分別為︰她第七,錦妍第八。
百花節完美落幕,唯一令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柳若瑛名落孫山,生未見人,死未見尸。
一團疑霧籠上了整個上京城,朝野上下都在好奇,到底是誰在對那位弱質縴縴的姑娘痛下殺手?
當錦繡從百花宮出來以後,就想往上京城北沖去,也想去尋一尋那個嬌弱的姑娘,心里十分掛念她的安危,卻叫父親給拎了回來︰
「哪也不許去?」
不等她辯說什麼,錦征過來,一把就點了她的黑甜穴,她一陣眩暈倒下。
錦征順勢將其撈在懷里,將她扛著回得府去。
第二天天亮,錦繡從夢里驚醒,從床上跳起,就往外沖了出去。
門外頭,一片陽光燦爛,一身青衣的阿日正倚坐在欄桿前,閑著無事剝指甲。
她連個招呼都沒打,很無視的一掠而過,令阿日有點受傷︰
「喂喂喂,往哪去?」
長臂一伸,他拎著人家背上的衣領,將其揪了回來。
她立即勃然怒瞪︰
「放手,你也想來管我?」
語氣好像是吃炸藥似的。
阿日馬上松開,不去踩雷︰
「別一副想吃我的模樣,點你穴的可不是我。」
「點我穴的,的確不是你,但是你也沒有保護好我!」
縴縴素手一指,她哼了一聲︰「你這是和他們狼狽為奸!」
他要是樂意,早點過來給她解穴,不就結了。
阿日只能裝無辜,事實上,他當真是故意的︰主要是不想她湊那份熱鬧,擔那份心思,與其白忙,不如睡覺養神。
「老大,請你先別計較著跟我算帳,我有事要和你說……與其出去瞎踫亂撞,倒不如先听听我要說什麼,你再合計合計接下去該做什麼吧……」
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勾動了她心頭的好奇。
她疑狐的上下一打量︰
「什麼事?說!」
「柳若瑛已經回來了。」
他慢吞吞的報稟了第一件事。
她听著,臉上乍一喜,整個人如釋重負,那緊皺的秀眉,不由自主的舒展開來︰「真的?太好了!沒事就好!凶手抓到沒有?」
阿日玩味的看她︰「老大,那女人與你而言那可是情敵呀,人家沒事了,你居然這麼高興!」
錦繡白他眼︰
「喂,我錦繡是那種落井下石的女人嗎?人家一個姑娘家出事了,基于人道主義情操,我也該表示一下關心的不是,何況,她本身又不是壞人。」
阿日笑笑,的確,她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這性子,是如此的明媚,讓人覺得舒服。
「我去看看她!」
她又要走,又叫他給拎了回來。
「喂,你又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錦繡哀嚎的回頭。
「第一,錦大人說了,不許你出門。第二,我想問一件事……」
「第一可以忽視,你是我的侍衛,不是我爹的。第二,想問就問,別那麼磨磨蹭蹭,真是想把人急死是不是啊你!」
錦繡瞪他。
阿日一笑,目光詭異的一閃︰「嗯,我想問的是,老大你打算到哪里去見柳若瑛?」
「當然是柳府。」
這句完全是月兌口而出的。
柳恩在京城自也有府邸,祖宅在柳州。
阿日又一笑︰「還好拉住你了不是。告訴你,她不在柳府!」
錦繡不由得一怔,然後恍然︰
「不在柳府?那必是在懷王府了。」
韓譽將其救回,一定寶貝不得了,接自己府上去。如此一想,心又隱隱作痛。
阿日卻搖頭︰
「錯了,也不在懷王府?」
錦繡又怔︰「那在哪里?」
阿日詭秘一笑︰
「太子府!」
這三字一扔出,就把錦繡給炸暈了。
「啥,太子府?她怎麼進太子府?」
阿日的笑容越發顯的有點邪門︰「對,就在太子府。就昨兒個晚上,皇上已下令,將柳若瑛嫁與太子韓琰!」
這消息的威力,堪比原子彈,錦繡立即雙眼冒金星︰
「柳若瑛……嫁……嫁太子?可……為什麼呀?」
之前不是說許給懷王了嗎?她猶在煩惱怎麼替韓譽解了這場婚約呢?怎麼皇帝這麼快就替她解決麻煩了?
「昨夜搜救時,太子遭人暗算,中了下三濫的合歡散,在一處民宅,失德強佔了柳若瑛清白之身。皇帝為避免兄弟間***,只好將柳若瑛許給太子作側妃以作補償!而柳若瑛也同意了!」
錦繡張大了嘴,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天,到底是誰,如此惡毒的傷害這樣一個無辜少女?
「這件事,皇上,已經下令去徹查……」
「哦!」
錦繡點了一下頭,臉上震驚之色中又乍起一絲猶豫,半晌才問︰「懷王府那邊有什麼情況發生?」
阿日就知道她會問,一笑,馬上答道︰
「懷王想見柳若瑛不得,曾私自闖太子府,瘋了似的與太子的侍衛展開了一場大戰,最後叫皇帝的御林軍給架住,送進了後宮……那太子原就對這位小姐有意思,只是當年襄王有意,神女無夢,所以才沒了後話,如今,太子因此而得柳若瑛,哪肯放手?」
呃,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種淵源。
一夜功夫而已,竟發生如此巨變,錦繡長吁之下,驚的滿身生出細汗,一時,那滋味怪異之極,總覺得這一場又一場暗變,會是另一場大爆風的前兆。
「阿日,你覺得那個太子,真如表面上那般懦弱嗎?」
她疑惑的反問。
阿日往外頭瞅了一眼,但見四周沒有什麼人,除花,便是樹,一片靜悄悄,才輕笑著說︰
「未見得!示敵以弱,才能自保。有人在背後故意挑起了太子與八王爺之間的風暴,就意味著太子絕非善類。你且看著吧……接下去,會有很多人死于非命……」
錦繡听是一愣一愣,似乎也聞到了腥風血雨的味道。
「那我該做些什麼?」
「學會夾縫求生……」
他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這將是你以後必須面對的局面!」
「……」有點不懂。
他解釋︰
「因為皇上已經發下話來,納你為懷王元妃,本月十八與太子府一起辦理大婚事宜。」
這一消息,再度將錦繡震住。
「還有一件事!」
他自懷里模出了一個用白絹包著的玩意,遞了過來。
「什麼東西?」
錦繡怔怔接過問。
「你師父今早上讓人捎帶來的東西,我剛剛拿到手上,說是讓我轉交給你,讓你務必打開一看!」
「里面是什麼?」
她連忙打開看,是一個扁扁的紫木盒子,上面居然還上了鎖︰
「鑰匙?」
阿日聳聳肩︰「沒捎帶來!」
錦繡黑線︰「那怎麼打開來!」
阿日想了想︰「你不是有玄武劍麼?」
如此一提醒,錦繡眼前一亮,轉身進房,自枕頭底下模出那把無堅不催的絕世好劍,往那鎖上一劍劈下,那鐵鎖應聲而落。
劍歸鞘,她小心翼翼的將盒蓋打開,陽光正好落在上面,一道異彩乍現,耀亮了錦繡眸子,一塊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的玉佩映入眼簾。
「琉……唔!」
她瞪直了眼,驚呼出聲,卻叫阿日給捂住了嘴,急急忙忙將玉下的那頁紙給抽出來,一把將那盒蓋蓋上。
「別大呼小叫。這東西,弄不好,會給你惹禍!」
他們兩個怎麼也沒想到,那蕭何給送來的東西,居然就是幾個王爺明偵暗查的琉璃玉。
錦繡的心也是一陣砰砰砰亂跳,連連點頭,她懂的,這事,絕對不宜張揚,否則會惹上麻煩的。
他松口,將手上的紙遞上。
她接上打開一閱,白紙上只有一行蒼勁字體︰「以玉為嫁,入懷王府,協助懷王奪得儲君之位!」
**
錦繡原想去太子府見柳若瑛,卻被自宮里回來的錦征給攔住︰「現在太子府閉門謝客,一律不見外人!」
「那懷王呢?」
她問錦征︰「他現在是怎樣一個情況?」
錦征讓人上茶,然後,吃茶,磨了好一會兒功夫才說︰「正跪在御書房前呢!」
錦繡听著就心疼,現在都快中午了。
她咬著下唇問︰「什麼時候起跪的?」
錦征瞟以一眼︰「昨晚上叫人逮去宮里以後,跪到現在了,想請皇上收回成命,卻把皇上惹的龍顏大怒!」
幾絲憂色,浮現在她眼底。
錦征搖頭,他是一路看著懷王柔情深種的,眼見得這麼一段良緣鬧到這份田地,心頭自是無限唏噓︰
「四妹,你當真還要嫁懷王,在這種情況下嫁過去,你斷斷得不來好結果的……」
錦繡沉默,心頭絞痛著,韓譽對那阿柳情有所衷,卻在這樣一個時候,失了愛人,又要所娶非卿,他的心情該有多痛。
他若痛,她更痛。
這時,門外阿日走進來,帶來了一個消息︰「太子府來人,想請主子過去一趟。傳話之人說,未來的太子側妃想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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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馬車顛簸,錦繡被送進了太子府,同去的還有阿日。
太子府上果然戒備森嚴。
管家一路將其引到了一間漂亮宮殿,進去時,但見太子殿下正在房里看書,見得她過來,目光一閃,淡一笑,起身進內殿,走到鳳榻前,婢女馬上識趣的挽起帳子,這人溫聲低喚了一聲︰
「柳兒,錦四小姐來了!」
床上之人急忙翹起了頭,一張極度蒼白的臉孔映入錦繡的視線,一抹強笑費力的被擠出來︰
「殿下,可否容賤妾與四小姐單獨說一會兒話!」
太子遲疑了一下,才笑著點下頭去,一揮手,帶著殿中的婢女退了下去。
門關上,腳步聲遠去,殿內一片寂寂。
「柳小姐……」
錦繡輕輕叫了一聲。
柳若瑛微微一笑,那笑透著無限哀思︰「听說你得了第七名,皇上已經許婚了是不是?」
她一窒,不知道該如何答了。
「恭喜你!四妹妹,過了門,好生照看著他!你與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句話一出口,眼淚滾滾就落了下來,令那抹笑,顯得無比的淒涼。
錦繡懂,這女子愛的是懷王,偏偏要嫁給自己不愛的男人,卻還要替懷王送去祝福,這是何等的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