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寶座里，秦天灝眼楮里漸漸結起了一層薄冰，一直低著的眉眼微微一抬，眼色如風地掃過御階下恭敬跪著的人，「這麼說來，京中有人與赫連敵賊勾結了？」
護軍將軍彭永豐頷首，不卑不亢地應著，「赫連人似乎對我軍的情況了如指掌，這讓趙翼大將軍很是奇怪，所以遣了暗哨多番打探，終于發現，京中有人故意向敵方透露了情報——」
秦天灝站了起來，慢慢地走下御階，心里有個疑惑，「邊城與京都相距上千里，一來一回至少要半個月。而此刻雙方交戰正是關鍵，是什麼樣的重要情報竟讓赫連人不惜冒險親自來一趟，而不用飛鴿傳書這樣既快速又穩妥的方式呢？」
彭永豐抬起頭，赫然看到皇帝已走到了他的面前，戰場廝殺是何等的殘酷，都不曾讓他皺眉，而面對居高臨下而站地君主，錚錚鐵骨竟發軟地不敢去直視，壓低了頭，「陛下，還有一件事很奇怪。」
「說！」秦天灝背手從他身邊走過，這才讓彭永豐緊繃的神經稍稍松了一下，立刻回道，「暗哨在跟蹤這群赫連人時，起初被他們甩掉了好幾次。可臨近曄城後，他們似乎放慢了腳步，暗哨的跟蹤反而變得輕松了很多。」
「你是說他們是故意暴露行蹤，讓你們發現他們？」秦天灝慢步到殿門口，仰頭望著外面的天色，發覺碧空中一簇陰雲籠了過來。是要下雨了嗎？心思飄忽得想到她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吧？
彭永豐跪地向後轉個身，看著皇帝像劍一樣直挺的背影，總覺得那影子襯在空曠的天幕下顯得孤寂得刺眼。這是他第一次面見皇帝，以前曾听軍中進過宮的將軍說，咱們的皇帝冷得像塊冰，可他怎麼覺得，這位皇帝更像只被縛住翅膀的鷹，只能有心無力地望著外面的天。他用力地搖了搖頭，此刻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恭聲，「微臣確實有此懷疑。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們故意引我們進入岔路。」
「這麼說來，你已經發現與他們接頭的那個人了？」秦天灝收回望向遠處的目光，轉身冷定地看著他，不耐道「你這人說話真不老實，有什麼就直接說徹底了，不要考驗朕的耐性。」
听他微微有了怒意，彭永豐惶恐地叩頭，「微臣不敢，只是」，眼眉一挑，猶豫地看向一直侍立在側靜靜不語的崔明勛。
秦天灝也看了一眼崔明勛，顯然此事與他有關系。崔明勛忙跪了下去，「奴才對陛下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這種賣/國的無恥之事。」
「到底是誰？」秦天灝實在沒有耐心了，不悅地催促著。
「是翰林學士，崔耆卿大人。」
崔明勛愕然地呆住了，竟是……他的父親？「這不可能」，他憤怒地沖向彭永豐，用力地扼住他的脖子，「你竟然污蔑我的父親！不可原諒。」
「明勛——」
崔明勛听到皇帝的喊聲，他閉上眼楮，長長嘆了一口氣，手指松了開來，心冷如灰。他的父親怎麼會做出這麼糊涂的事情？他知道父親恨他，恨他當年放棄大好前途，斷了崔家的香火。他失魂落魄地向後退了幾步，抬頭望著秦天灝，卻不知該以怎樣的目光去對視皇帝關切的眼神。
「陛下，微臣懷疑崔大人交給赫連的情報，並非是前方的軍情，其中可能有更大的隱秘」，彭永豐用手揉了揉脖子上的勒痕，本來顧忌著崔明勛的反應，一時不敢直言，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就不管是不是會得罪這位位高權重的總管太監了，急聲稟道。
確實，特地長途跋涉趕來，難道只是為了一份軍情密報嗎？
秦天灝冷冷看了彭永豐一眼，「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彭永豐知道，皇帝是在意崔總管的感受，不便當著他的面做出裁定。果然，這個崔明勛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一般。靜悄悄地退出了日居殿。
「明勛，你安心，朕會將此事調查清楚，絕不會冤枉了你父親」，秦天灝沉沉說了一句，走到好友的面前，安慰地拍著他的肩膀。
崔明勛卻陡然退了一步，眉峰揚起，臉上的神色堅決而激烈，「陛下，請下令將我父親關入天牢，嚴加審問，一定要他說出究竟把大舜什麼機密交給了赫連人。」
「明勛，你——」秦天灝心頭一震，抬頭看著崔明勛的眼楮，執著堅毅的眼神，讓他一時語塞，只能嘆了口氣，「明勛，你果然是對朕最忠心的。」
「只要是對陛下不利的人，就是我崔明勛的敵人」，崔明勛決然地昂起頭，「哪怕那人是我的父親，也同樣不能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