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武殿內,案牘旁,竹冊堆積如山,屋子里散發著濃濃竹香,只要輕輕一個搖動,就能把人埋死在里面。正武殿外,丁二總管擦著腦門上的汗,不停呵斥催促侍衛努力把最後幾擔文書抬來︰「擺整齊些,若倒塌下來,砸到尊主一根毫毛,就把你們統統抓去處死!」
那麼大的工作量,看得蘇小白膛目結舌。
丁二總管听到傳報聲,趕緊回過頭來,肥頭大耳的臉上露出一個柔媚至極的笑容,低眉順眼間比最溫柔的女孩還溫柔,說話聲音輕柔得就像唯恐驚擾婆婆的孝順媳婦︰「尊主,長老院送來的文書就那麼多了,您可要悠著點看,千萬別勉強熬壞了身子。」
蘇小白雞皮疙瘩滿地,揮揮手,讓所有人退下。
丁二總管遲疑地看了幾眼大搖大擺跟進正武殿,還亂翻文書的焰妃,欲言欲止,終究是沒有說話。他帶著侍衛們退下時,還很貼心地讓人移來幾株高大花草,把初代武尊立下的「後宮不得干政」石碑遮掩一二。
「這是三個月的分量?」蘇小白見沒人後,掛不住冷酷表情,她愁眉苦臉地問昊焱。
昊焱淡定地從袖子里掏出小酒,狠灌了兩口,不屑解釋︰「三個月前我也沒怎麼管事,這些大約是半年多的分量吧,那群老不死的一股腦堆來,是想趁機累死我。」
蘇小白默默與他對視良久,實在無法在他臉上找出任何愧疚、幫助、熱心、勤奮等有正面意義的字眼,只好哀怨著拿過一冊竹簡翻看,看了兩行她終于想起——她不識字。
蘇小白拉拉昊焱衣角。
昊焱不理。
蘇小白可憐兮兮地拉拉昊焱衣角。
昊焱看她一眼,不理。
蘇小白暴起,搶他酒壺,壓著來案牘前,威脅再不處理國事,就把國事全部砸他頭上。
昊焱不情不願地看文書了。
他拿一份,看一眼丟,再拿一份,看一眼丟……
如此反復幾次,蘇小白唯恐出了重大瑕疵,比如賑災救援遲緩,比如領土被侵犯,比如貪官成群,比如冤假錯案什麼的,被忠臣們再次指著鼻子罵,便攔住他問︰「你有認真看?」
昊焱說︰「沒什麼。」
蘇小白不信,指著幾行字問︰「這是什麼字?」
昊焱鄙視︰「女人不用懂的玩意。」
「你才是女人!」蘇小白忍無可忍,掐著他脖子逼問,「丟下國家半年不管,好歹也要認真幾天!上面到底寫什麼?!」
昊焱無奈,支吾︰「汝五毒具備,頑劣不堪。」
蘇小白怒︰「你罵誰呢?」
昊焱指著竹簡道︰「罵你。」
蘇小白過了好一會,才醒悟被罵的是武尊不是自己,趕緊又拿出一份丟去旁邊的竹簡問︰「這個呢?」
昊焱瞄了一眼道︰「大概是說你豎子,非人,只配與禽獸為伍。」
蘇小白再拿一份︰「這個?」
昊焱板著臉,不耐煩︰「大概是罵你天天玩女人不管事的。」
蘇小白呆呆看著如山的竹簡,遲疑問︰「全是罵你的?」
「嗯,」昊焱很不負責的點頭,「大部分都是罵你的。」
蘇小白覺得罵得真好!大臣們真可愛!
或許是她听到武尊被罵後的笑容太燦爛了,昊焱不爽了,再次罷工,坐去旁邊喝酒,不管怎麼威脅利誘都不動了。雲澤大陸的語言系統為象形字,與地球東方大陸的語序類似,文字接近篆書,筆畫繁多,難以辨認,所幸罵人的書面語沒什麼新意。蘇小白無可奈何,憑著自己的好記性,大約記下幾個罵人的字眼,然後硬著頭皮閱讀,發現是罵人的就丟去旁邊,
竹簡如山,罵武尊大約佔了九成,剩下一成不知是什麼,她拿給昊焱看兩眼,只要他不吭聲就當默認,直接在上面蓋章。其中也有罵人罵得特別隱晦的漏網之魚,當上書臣子拿到代表同意施行的竹簡蓋章回文後,頗為哭笑不得,少不得再寫三四份竹簡痛罵他的厚臉皮。
絲絲殘照,斷斷微雲,映得滿天魚鱗紅,從日頭初升到日落西山,足足六個時辰,滿屋竹冊,不過處理十分之一,蘇小白累得兩眼發花。回頭卻見昊焱在角落,靠著軟榻,懶懶支著身子,雞骨頭和酒瓶子丟滿地,正愣愣地看著自己發呆,他的表情是難得的正經,漂亮的深黑瞳孔仿佛能看穿人心,卻不知在想什麼。
明明是他的工作,卻丟給自己。
蘇小白很不爽,出言諷刺︰「你自己的身體,還沒看膩?」
時間仿佛頓了一瞬,又再次流動起來,昊焱臉上那抹小小的正經恍如一現的曇花,瞬間消失不見,嘴角再次勾起不正經的弧度,「帥,太帥了,」他連聲贊嘆,「我發現用女人的眼光看自己,比想象中還帥。」
蘇小白瞬間為他的不要臉跪了,她深呼吸,忍住氣,痛心疾首控訴︰「注意風度和下限,真是……」
昊焱不滿地挑一挑眉,並不反擊,只靠過去,笑吟吟地對「自己的身軀」亂模,一邊模一邊夸︰「身材也完美,我果然是天下第一的男人!」
不安分的手緩緩向下游動。
蘇小白死死捂住下,身,連連後退︰「等等!你想做什麼?!」
昊焱嘴角微揚,露出傾國傾城的笑容,仿佛帶著點好奇,帶著點誘惑,伸手扶住她的肩,在耳邊吹著氣問︰「以前所有女人都在床上對我說□,可惜我無法想象這是什麼滋味,真是遺憾。小白,你也不知做男人是什麼滋味吧?人生難得有這種機會,稍錯即逝,要不要試試?硬不起來我可以幫你啊,雖然你是女人,總是萎下去也不好。」
「不!」蘇小白被嚇得力氣失控,猛地一推,把鐵金木做的硬桌都給砸得粉碎,也把昊焱推倒在厚厚的獸皮地毯上。然後她在木屑中連滾帶爬,躲去牆角,警惕地看著那長相嬌弱實則彪悍的禽獸,磕磕巴巴問,「你想怎麼樣?這……這里可是處理國家大事的正武殿,還沒天黑,你自重!」
昊焱從獸皮毯上爬起,揉揉青紫,壞笑著逼近︰「就是在這種地方白日行婬才刺激。」
蘇小白給逼得連連後退,撞到一堆竹冊,竹冊倒塌,幾乎將她整個人埋了進去,她趕緊掙出腦袋來低喝︰「禽獸!你不是說過不想被男人上嗎?!」
昊焱嬉皮笑臉地調戲︰「被普通男人上當然不行,可我自己的身體不是普通男人,自然可以!」
蘇小白含淚︰「不要過來!救,救命……」
昊焱慢悠悠地用手指劃過她臉頰,停在唇間,笑道︰「有膽子你就叫,把所有人叫來最好。」
事關重大,蘇小白模不清輕重,不敢喊了,她第一千零八次提醒︰「這身子是你!胡作非為,萬一丁二總管听到動靜跑進來……」
「不是我的,我還不上呢!」昊焱把礙事的長發撩去耳後,隨意卷起,然後解開紅紗衣,豪邁地給她月兌腰帶,「沒關系,老子在這里辦事也不是第一二次了,只要你不亂喊什麼不該喊的話,丁二總管听到動靜會識趣不進來的。」
去他娘的,去他女乃女乃的,去他祖宗十八代的,這世上怎有那麼不要臉的家伙?!
看著眼前色心大起,步步緊逼要侵犯自己的家伙,蘇小白悲憤欲絕。
她再一次知道錯了,大錯特錯。
她把「下限」這個詞用在這禽獸身上,是對「下限」的詞格侮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