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氣氛有些異樣，宮沐馳略帶異色的望向她，又沉思半響，見她依然盯著自己，不禁失笑︰「現在你可信了？」
九月皞嫣仔細將他打量個透徹，玉白的指尖搭在光滑的下顎，紅唇一掀，顯得痞味十足︰「倒真是撿了個寶貝，連魔月修狼都能不攻而退。我倒是，公子愈來愈覺的捉模不透。」又微微靠近他的顏︰「公子，高深莫測。」
她狹眸間的贊賞不言而喻，打量他的目光讓宮沐馳背後發寒，怎麼像是打量獵物？
青裊依靠在樹間，青衫蕩在夜風中，一雙英氣勃發的瞳眸愈顯明朗，就這麼的靠在樹杈間，望向他的目光戒備不減，淡色的嬌唇緊抿，她扣在劍上的指尖微微搭扣。
這男子來的離奇，主子竟如此輕易的留在身邊。如是有所不軌，她定然會發出致命一擊。
主子比誰都重要。
比誰都重要。
青裊依回枝杈間，閉上眼眸，思緒忽然回到很久以前。到底又多以前呢？那便是才遇到主子之時
那是寒冬臘月，北風呼嘯。她跪在冰雪間，懷中抱著奄奄一息的行夢，不，行夢那是還不叫行夢，她們還都沒有名字。已經跪了許久了，面前來回的人馬卻無一人駐步，甚至間憐憫的目光都不曾有過。這便是世道，人命賤貧。她們是天生的可憐兒，被遺棄在污穢中的孤兒。她什麼都沒有，只有懷里丫頭的笑顏。那麼如今，老天都要取走丫頭的性命？舍她一個人如此墮落于世？
懷中人兒忽然打了個寒顫，她收緊手臂，護緊懷里的丫頭，僵硬的列開嘴沖她笑道︰「沒事的，我不會拋棄你的。」音罷，天際忽然沖來一陣寒風，卷席著漫天飛雪，撲在她瘦小的肩頭。她搖晃了身子，卻沒有倒下。心都被裹成寒石了，又何懼寒風呢？
她瑟縮了一下，卻環緊了縴細不良的胳膊，護住懷里的人兒。
「停車。」一個嬌小的女音透過寒風，蒼弱卻威嚴。
她微抬首，那是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卻不知為何，她僵硬冰涼的心底忽然躥出一抹熱血，直沖進腦海。她卻只能挺直脊梁，眸子倔強的望向那馬車，沒有低聲的乞求，只是目光絕強而灼熱。
藏青色的車簾被掀開，露出一張嬌憨清麗的小臉，一雙棕眸燦如光，掃在她身上時流瀉出可憐。
她忽然覺得沒來的失望，怎麼會是可憐？難道是她感覺錯了？怎會覺的車中人有莫名的信服？
就在她將要垂下眸子時，那女孩忽然回頭，輕聲道︰「姐姐，是乞兒，看來是活不長久了姐姐？」
在驚異聲中，一抹虛弱蒼白的小身形躍下轎子。
「能起身麼。」乏倦的聲音遮不住虛弱，像是才經歷過巨大的打擊，卻不知到底是心傷，或是身傷。可那虛弱之下，卻讓她捕捉到深深的孤傲和不羈，甚至是少有女子的狂傲。
她抬眼，便望見了一生誓死守護的人，狹長的眼眸虛倦的半斂，卻如何也遮不住黑色的寒心，小臉蒼白毫無血色，卻目光淡然，直視在她眼中。
她咬緊齒貝，抱緊懷中的丫頭，搖晃的要站起身子。膝蓋處的血肉早已凍結，長久跪在烈風中，以至于多處傷口的寒膿，她低嗚一聲，卻沒有放下懷中的丫頭，咬住唇，踉蹌的站了起來。
那人只是平靜的站在面前，望向她的眼眸中沒有絲毫可憐，就好似陌生人。
她這才驚愕的發覺，那人竟還未她高，甚至比她還小，這讓她在意的並非如此，而是那人竟是赤腳站在雪間。
肩頭忽然回了份支持，懷中一輕，那人竟抱起丫頭。
「我的小主子，這可使不得，讓奴來，多髒啊」一旁男僕討好的面色忽然蒼白，腿腳一軟，跪灘在地。那人的黑眸幽深，掃過男僕的身子。
「走罷。你便叫青裊，她是行夢。」音落，逐漸飄散在寒風飛雪間，她望向那個小巧的背影登上馬車，听到那男僕擦汗唏噓的聲音。
「果然是皇鳳的祥鳳，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的威嚴」
皇鳳此後，便一直如此，她將九月皞嫣視為一切。
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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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沐馳掃過眼前的行軍圖，略上挑的黑眸深意的望向對面的女人。
九月皞嫣自酌一杯熱茗，紅唇微掀，眼中有黠意橫生︰「公子，做個交易如何？」
宮沐馳薄唇一彎，烏黑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緒︰「我們之間，有什麼可交易的？」
九月皞嫣慵懶的揉了揉發髻，顯出無限的魅力︰「讓我猜猜你並非五鳳大陸的人。」那輕揚的黛眉染點邪肆，白皙的指尖輕輕敲打在側綰的發簪上。
宮沐馳眉宇微和，卻好似不在意的撫過袖間的灰塵，目光挑向她，不做聲。
九月皞嫣絲毫不在意，一笑一言間，盡是不羈的風姿︰「驚奇麼五鳳大陸絕不會有如你一般的男子，女權為尊，器宇不凡的男子極少，傲然不馴的，更是少有。更重要的是，五鳳大陸沒有這個。」音罷，那細白的指尖垂下一條細鏈，下墜一抹成色完美的黑曜石，黑色暗夜的獨特傲韻的展現，似若為孤傲的君王，冷眼橫世。
五鳳大陸沒有這種石頭。論起軍法謀略她有不足，但是若是論起五礦木材，卻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
「五鳳大陸沒有這個。」她獨有的自信傲肆舒展在嬌軀周身，宛若暗夜月神，清冷寒池，卻是獨一無二的美麗。「吶。」她將玉白的指尖按在嬌女敕的紅唇間，略染女兒氣道︰「再讓我猜猜怕是世傳的不外之物，撫模的觸覺只有同源的生息溫和，好個靈氣的寶貝。」
察覺到宮沐馳望著她探究的目光，她將黑曜石一把收回掌心，沖他揚眉挑釁道︰「公子，現在可願做交易？」
宮沐馳手滑過頸間，目光深沉︰「你何時取走的。」
九月皞嫣將那鏈墜旋轉在指尖，輕哼一聲︰「公子好傲氣，可懂先來後到？」
宮沐馳步子不經意般向前邁出半步「竊人私物在先，何須回答。」
九月皞嫣將眼眸定在指尖旋轉的寶貝間︰「公子又錯了，我取它時，可是光明正大。竊物？非也。」
「哦」後字還未出口，宮沐馳尋抓向那墜子而去。
九月皞嫣身子輕靈伏腰，縴腰下伏間反而一轉，那黑曜石仿佛有了生氣一般的下滑而去，她身輕而上，餃在櫻唇齒貝間。
兩人如此正反相對，面近咫尺。九月皞嫣忽而展顏一笑，宮沐馳只覺心中一亂，竟頓了身形。她得逞的黠意，縴掌翻上他的肩頭，足下點地運力，凌空而起，壓著他寬挺的肩膀落于其後，靈巧的推拿，一招雅致狂傲的過肩摔。
他黑眸中欣賞掠過，掌順然而下，扣緊她冰涼的縴掌，緊握相連，用力扯入懷中。未帶喘息回神，一聲極為刺耳的錦繡撕裂聲想在空蕩的帳中。
宮沐馳神色如常，目光卻透露出點點戲弄。雲衫之中，九月皞嫣面色不改，檀口微張，一口墨黑石頭依然餃在紅唇間，側肩的衣衫被撕裂開來，露出一條絳紅色細綢帶系縛于胳膊之上。那綢帶之間，並排著三只小巧精致的匕首。
質地奇怪，是他從未見過的銀。
宮沐馳再貼近顏，鼻息間只余細細一線，修長的指尖落在她胳膊間的匕首上︰「還我。」
九月皞嫣眉宇慵散，輕動動鼻翼，目光做出無礙之色。那三只匕首不過是她偶有閑暇之時所制，何況，如今還是她佔了便宜。
這男人，絲毫沒有身為男人的溫柔。
宮沐馳目光一沉。那黑曜石是母妃留下的唯一東西，自然不是三只匕首能夠比擬的，他目光輕轉在她身間，眼底忽然掠到一抹細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