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到沈如薰抬頭後是乖巧的神情，似與方才那支支吾吾的答話聲相得益彰，眸眼中多了幾分滿意的神色。
看著沈如薰的目光也終于不再那麼陰冷，細長的手摩挲著杯沿，臉上的表情多了幾分輕淡︰「既然如此，那你便說說，你有什麼錯？」
沈如薰知道自己是什麼錯最好，率先認錯，也不枉費她花了這些心思，人前給她留幾分面子……
柳氏勾起了冷冷的眼角，又開始暗帶惱怒起來，只斜眸盯著沈如薰看，語氣也多了幾分寒意︰「這話兒是怎麼說？」
只見沈如薰還是一臉認錯的樣子，微微垂眸的樣子看起來說不出多招人疼……
若是要滅口，一時半會兒也滅不了這麼多，更何況還有不能滅口之人。
柳氏看著沈如薰這個樣子，只好不自然的笑了笑︰「自然是真的。」
只覺得心里頭堵得很，原本打量著她的眸光也一濃……
柳氏看著沈如薰的眸光又忽然變得有些不悅了起來……
低著頭就是怎樣都不肯起來︰「娘親，是如薰錯了，還是讓如薰跪著吧，如薰認錯……」
沈如薰低著頭，一直在委屈釀眼淚，自然也沒看到柳氏臉上變換不斷的神情，听著柳氏這聲音，只覺得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似拿沈如薰沒法子，幽幽沉了聲︰「你還是起來吧，娘親也沒有再說你錯了，方才是娘親心急了，倒沒想到這些，是娘親疏忽你的心意了。」
只見柳氏听罷︰「你！」
軟中帶怒，怒里頭又藏了幾分陰狠，不悅得很……
娘親想要罰她，也沒有借口了？
立即便凝起了媚色的眸子，漂亮的臉龐一下子便氣得失了血色。
柳氏听著沈如薰這一大段話，原本臉色就不怎麼好，這會兒越听越惱了，倒像是說她方才說錯了，誤會了沈如薰一片赤誠之心了？
她是認為她不中用了嗎？
柳氏都不想與她再計較對錯問題了，這會兒只想要她起來，堂堂蓮莊的少夫人，跪在地上，成何體統……
這會兒可好了，娘親是沒法子再和她計較這事兒了︰「那……」支吾的模樣。
純真的表情，說不出的動人，一雙漂亮干淨的水眸也像是在問柳氏，真的會替她討回公道？
在小榻上坐也坐不安穩，扭了兩下，話說得斷斷續續的，直接就從上頭下來了，沒坐在那麼名貴的毯子上了，她也松了一口氣。
反正娘親說了那番話，就是要找她算賬，還不如先試一試這個法子。
「娘親也沒問清楚，不知道那撥丫鬟究竟是怎麼回事。」和藹，明事理的樣子。
方才她已經將話擺明攤開來，講得格外清楚了，落棠院雖然是玦兒住的地方，但整個蓮莊如今還猶在她手里頭，各個院落還在由她打理著，落棠院的事務，實在輪不到她沈如薰插手。沈如薰說著說著，眼淚就真的似委屈的在眼眶里頭打轉了。
真的不是她的錯了？那她懲治那些丫鬟，也就都罪有應得了？那麼……
沈如薰這會兒看著柳氏，見柳氏的表情在一瞬內變了好幾番，再怎麼不注意觀察都知道柳氏這是生氣了，只得趕緊把頭低埋下來，更是委屈的樣子︰「娘親……這話兒……沒怎麼說，是如薰在誠心認錯呀……」
這才故意忸怩了兩下，緩緩的從地上起來了……
看向沈如薰，這才又緩了聲︰「薰兒，你還是先起來吧。」
要是真起來了，那就真不妙了……zVXC。
繼續心酸的辯駁︰「所以如薰才不那樣做，更何況……娘親……她們說如薰‘是少夫人又怎樣’、‘我們可不把少夫人三個字當回事兒’，還說如薰的嫁妝是她們砸的又怎麼樣，問如薰能將她們如何，如薰並不是無緣無故的將她們換掉的。」委屈的樣子，鼻子一紅似就要落淚︰「如薰只是覺得，她們這樣，怎麼伺候夫君？也太不把蓮莊的主子放在眼里了，所以如薰才……」
怎麼她一認錯，反倒扯到「讓娘親太勞累」這一番說辭上了？
說不定這個損招還死不了呢……
悠悠眾口，又不全是她的人，難保不傳到外面去。
似是不信，再多問了幾聲︰「娘親，是真的麼……」
沈如薰帶來的那些丫鬟，還全不是她安|插在落棠院內的人。幾沿上意。
她方才還以為她仍是那沒出息的樣子呢，這會兒一看，倒真是如那些丫鬟所說，膽子真的變得大了起來……
總之，橫豎都是死……
臉上的表情心虛而愧疚，小臉也有些發燙，臉頰上添了些許紅霞，似無地自容羞出來的……
柳氏原本就蹙著的柳眉這會兒擰得更深了，看見沈如薰驀地就跪到了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泣，低低的聲音……
不全然是她的人了……
厲眸掃了亭內亭外，都因沈如薰這番忽然下跪而看過來的丫鬟們，道︰「堂堂的蓮莊莊主夫人，豈是能任人隨意欺凌的，讓人知道了，還不笑掉大牙，這蓮莊里還有沒有規矩了？」
「娘親說如薰這樣做，而讓那些丫鬟委屈上門討公道，讓娘親不好交代了……這也是如薰的錯，如薰也認……若不是因為如薰太不懂事，嫁到蓮莊來以後，也不知道幫娘親做些活兒，才會讓娘親這麼勞累，莊里的大大小小事情都要麻煩娘親去操持，就連丫鬟都可以隨意上門打擾娘親了……根本就不是如薰的本意……」她自己都不舍得打擾呢……
要不然她低頭的時候怎麼會忍不住，偷偷的慫了兩下肩膀，悄悄的笑了起來。
她方才不是要她認錯麼，她听著她剛才責備她的那番話，她也確實是只有這一件錯嘛……
低埋著頭，眼眶紅紅……
柳氏驀地掃過了此刻亭中與亭外的一幫子丫鬟，這才發現亭邊不僅有她的人，竟然還有沈如薰帶過來的七八個丫鬟，就連從沈家陪嫁過來的那個陪嫁丫鬟也在。
雖然是笑著問出來，卻是皮笑肉不笑……
沈如薰這叫什麼答案？！什麼叫是她沒有盡到兒媳的責任，讓她太過勞累了？
話語聲說得真是惹人疼惜，泫然欲泣的樣子也真叫人不舍責罵……
方才她那番話，明明就是在暗指她不懂規矩，逾越了她，落棠院的那些丫鬟，什麼時候輪得到她來管了？
委屈的樣子，更是惹人憐惜︰「娘親方才不是在說如薰麼，說如薰無緣無故的將一整撥的丫鬟換掉，也不提前告知娘親一聲，名義上當沒了娘親的存在，叫人知道了不好看……可如薰覺得，要是如薰真的因為幾個丫鬟惹如薰生氣這種小事而去打擾麻煩娘親，不是更不孝麼……那樣如薰的過錯得更大……」
也好過她待會兒破罐子破摔，與她計較起今晨落棠院之事……
心里頭也松了一口氣。
柳氏的聲音忽地也變得有些冷了︰「薰兒，你這話是怎麼說，跪在地上做什麼，快起來。」
低低的抽泣聲︰「娘親……」
她那番話過後，要是她真罰她，倒成了她是非不分了。
剛才滿意的神色全都不見了，只有慍怒盤踞在臉上……
口口聲聲將今兒早晨逾越之事，引帶到不知為她分憂解勞之事上去了。
竟然還敢與她回嘴了。
「呵……」猛地就冷冷笑了一聲。
沈如薰听著，淚眼汪汪的，似是太感動了︰「娘親……」低低的聲音，也添了幾分親昵的態度……
柳氏臉上的表情變得更陰沉起來，出了聲︰「快起來，叫人看到，還以為娘親欺負你了呢。」和藹的樣子。
但其實這會兒的淚意是因為把勇氣全拿出來說這番話了，一半是憋出來的，一半是叫這情形給嚇的……
今兒早晨這番事，其實已經是觸及到她的底線了。
如果真那樣，說不定柳氏還恨不得要找機會削了她呢……
看著柳氏，見柳氏正斂著媚眸看她，似乎在等著她說話。
嬌小的身子一軟，半跪到地上去了︰「娘親，是如薰錯了……您罰如薰吧。」
一下子便低了聲音︰「娘親，如薰錯了，是如薰不好，如薰沒有盡到當兒媳婦的責任，讓娘親太過勞累了，是如薰的錯……」老老實實的認錯，也不管這個答案是不是柳氏想要的了。
把玩著手中的杯子，靜靜等著沈如薰回答。
外人面前，自然是得裝。
沈如薰听著，只覺得驚詫，終于把頭抬起來了，歡喜的樣子︰「真的嗎？娘親……」
「若是娘親知道她們口無遮攔的說過那般放肆冒犯你的話，娘親定是最先不饒她們……」言下之意，都不用沈如薰自己下手了。
柳氏仍坐在小榻上，剩下沈如薰在地上站著，兩人看起來平齊，似是沈如薰的高度更高了一些，柳氏還要微微勾眸睨她，看她站在身前，似有話要說又不說的模樣︰「怎麼？」她還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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