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埋著頭︰「娘親……如薰是真的很想幫娘親分憂解難……」
怕方才那滿臉期盼的樣子不夠體現誠意，沈如薰這會兒又不怕死的再稍稍補充了一句。
似滿臉不忍心柳氏太過操勞的樣子，一雙水眸也似水汪汪的，像是對柳氏有愧疚，想要彌補柳氏似的︰「若是娘親真的把蓮莊給如薰打理，如薰一定會好好認真的努力！會把蓮莊打理好的！」
似乎有點失落……
難道她戳中娘親什麼軟肋了？
再怎樣，都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這會兒柳氏一听到沈如薰說什麼誤會不誤會，太陽穴就突突的發疼，又是再冷冷的笑了一聲︰「呵……」
她「老」了，也該讓位了……
也不曉得蓮莊到底有多大，多少個分院、分堂，多少人口，每月吃穿用度多少開支，其中還有更復雜微妙的關系在……
更何況，她是好娘親，自然不能做棒打鴛鴦之事……
頓了頓︰「這事兒，你不用說了，娘親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聲音有些嚴厲。
微垂著頭，聲音漸小，嘟囔的樣子︰「再說了……一個什麼事兒都不管的少夫人，也不像是個少夫人呀……」哪有少夫人是干坐著吃閑飯的？更何況還是天下第一莊的少夫人……
「咦……」悄悄訝異了一聲，只是低著頭的時候稍稍扯了嘴角，並沒有訝異出聲來。
柳氏听著沈如薰的話，方才才好不容易鎮定下來，這會兒又有暗涌復掀的趨勢，只覺得心口又再一堵……
既然都不是柳氏的人，而如今的高等丫鬟身份還是沈如薰提的，自然更偏心向沈如薰一些，此刻都到了亭側了，似是守著沈如薰……
沈如薰只是隨便抱怨了幾句，一直沒抬頭看柳氏，听著柳氏這句話……
按理說，現在蓮莊內，身份最高的人便是蓮莊的莊主赫連玦，眾人皆在赫連玦之下，哪怕是病秧子，可身份未變，禮法也不能失，之前那麼多年柳氏一直把持著蓮莊的內府事務，原因之一便是赫連玦未成親，她作為莊主的母親，自然是把持著整個山莊的莊內瑣事，可如今赫連玦已經成親了，娶回來的雖不是大家閨秀，可也是機靈聰慧的女子，既沒有目不識丁也沒有德行有失偏頗……單看沈如薰還是知禮法，又識大體的……
她沒病，為什麼要當閑人，撒手不管……
有些護主心切的已經壯起了膽子，從亭邊圍到了亭角來，例如立秋……
確實是沒理由再將內府事務的打理權牢牢握在手中……
到底是枕邊人，外人看來自然是要比娘親更親一些……
沈如薰還是一臉熱忱的模樣，原本信誓旦旦的話語一下子就叫柳氏這話兒給頂回去了︰「娘親……」
柳氏的眼里浮現了不小的蔑視，原本就微微勾起的嘴角這會兒彎得更厲害。
「夫人……」周圍有人聞聲看過來了，似是以為出了什麼事。
雖然心里頭明白，不過臉上的神情還是原本的樣子，話峰也還像是不解風情的固執與堅持︰「娘親……別……別呀，如薰不想好好當少夫人，如薰只想能夠幫著娘親一些，不想讓娘親再這樣辛苦了……」
像是想听听看接下來的事態發展，想看看夫人該怎樣去回少夫人的這些話……
信誓旦旦的模樣，像極了初出牛犢不怕虎。
有了幾分生人勿近的態勢……
沈如薰又再被這目光看得不自在，心里頭想著︰好吧……
都靠得近，亭里頭的話自然听得清，特別是方才沈如薰那句「夫君是生病了不能管事，可我又沒生病」，听得最是清楚……
「方才不是娘親說的，那些丫鬟找娘親討公道，讓娘親不好交代麼……而且娘親待如薰那麼好，所以如薰……才想幫娘親分擔呀。」眼眸溜溜轉了一下，委屈得很︰「娘親，你又誤會如薰了。」
稍稍把頭壓得更低了︰「如薰其實曾經答應過夫君，要做‘三好娘子’的……」
「如薰說的是，娘親倒是忽略了……」忽略她那顆想要體貼赫連玦的心了。
總之……絕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一直無權無勢，甚至連一些趾高氣揚的丫鬟都能不將她放在眼里，並且還嚷嚷的喊著「少夫人又怎樣」、「我們可不把少夫人三個字當回事兒」……
這會兒被頂回來了，那就算了……
既然是要當「三好娘子」，怎麼能不幫夫君分憂？對吧……
反正她也不是堅決一定的要與她對著干，不過是一直順著話頭說下去而已，有著桿子往上爬，為什麼不爬……
「如薰不是這個意思……」她也沒有說娘親老到不能打理呀！
似是抱怨，樣子格外可愛︰「夫君是生病了不能管事，可我又沒生病……」
怒極到了一定程度，這會兒柳氏反倒淡定了起來，看著此刻的情境，還有沈如薰這一臉誠摯的表情，略帶抱怨，又委屈的樣子……
柳氏再冷眸掃了此刻都在認真旁听的一幫丫鬟們，她沒有必要，也犯不著在這種時候與沈如薰過不去，添了麻煩還得解決，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還有那幾個沈如薰一齊帶過來的丫鬟們……
自方才那個丫鬟以為出了什麼事兒，看過來以後，其余陸續好多丫鬟也以為柳氏和沈如薰起了什麼大爭執，此刻都陸續看過來了……不過是怕她累而已嘛，再說了，長江後浪推前浪，既然都有了她……其實按理來說，幫忙管管也無所謂呀……
就膽敢說這樣的話。
柳氏的神情分外不好了起來︰「娘親知道你沒病。」話語聲似沒之前那般平淡了。
聲音有些和剛才不同，既不是惱怒的聲音，也不是叱責她的聲音，而是幽幽重復了她的話，似有些虛，沒有方才那般中氣十足了……
此時每個人臉上的神情不一，好像沈如薰確實是說到了重點上，都是大家疑惑之處……
這會兒看著沈如薰的目光也幽冷幽冷的，輕勾起的唇角又略帶起了媚意來。
不過所幸已經將心里頭的慍怒壓抑下來了，再怎麼樣都不會再像方才那般，容易叫沈如薰氣得說不出話……
這水也又。柳氏媚眼稍稍一勾，這才又緩和了下來︰「這蓮莊太復雜，畢竟整座山莊太大，不像是你們振威鏢局，就一兩個庭院，三四間單房，說要打理，可不是那麼輕巧的事情，你還是好好當你的少夫人吧。」就沈如薰這點小心思，興許還要學個七八年才能與她斗。
雖低著頭，卻仿佛有著某種執著與堅定，似是今兒就要與她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了。
夫君還是蓮莊的莊主呢……
似乎是勾起這些丫鬟心底的蹊蹺了，其實很多事情她們原本都知道不對，但知道是一回事，怎樣去看待這些緣由又是另一回事……
按理來說，確實是該沈如薰接管蓮莊了，雖然一下子無法接下這麼大的山莊，但陸續接手一些也是應該的。
肩膀又悄悄聳動了兩下，不過很快就忍下來了，又恢復了認真的樣子，等著柳氏回話。
這話兒說者無意，听者有意，柳氏臉上輕淡的神情驀地又黑了起來。
話語聲淡淡的︰「你的心意娘親知道了，但是娘親……著實還沒有老到那種程度。」什麼怕她勞累，想要為她分憂解難，似乎她並不需要。
沈如薰知道她是生氣了，趕忙配合著裝作被嚇了一跳，打了個寒顫的樣子……
這些丫鬟只听著，都不說話，只是臉上的神情顯現了些許心思，也私心的豎起了耳朵，認真的听著……zVXC。
也不像是與她生氣的樣子了，只是睨著眼楮看她。
更別說想當蓮莊的當家主母了，只怕給一兩個院子給她管，幾百上千號人都能讓她極其吃力……
沈如薰自個也覺得奇怪了起來……
只見柳氏坐在小榻上，听著沈如薰說這些話，越听神情越晦暗，留意著沈如薰的同時，眼角的余光也掃到亭子外那些蠢蠢欲動的丫鬟了，冷眼一橫，便是心思復雜，開始百般權量起來……
此刻臉上的表情只是微微波動了一下，整個人又鎮靜了下來，只冷冷的笑了一聲︰「呵……」
「如薰只是覺得，如薰不能什麼都不管……那樣如薰會覺得對不起夫君……夫君身子虛不能管，如薰更要幫著夫君管一管了……」難道娘親怕夫君的名頭？
「如薰也知道娘親知道如薰沒病……」壯起了膽子頂了回去。
柳氏心間憋了一口氣，不過依然端拿起了姿態，神態又清冷倨傲了起來。
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眸中又略染了媚色︰「罷了……」輕啟了唇。
似是不與沈如薰一般見識，與她計較這些個瑣碎的問題了，高抬的眸眼，微睨著沈如薰，仿佛是以退為進，做了某個高深的決定︰「既然這樣，就隨你吧，若是真想學著管蓮莊，幫我分擔一些事兒，也不是不行，從今兒起你就學吧，別的院子我暫時給不了你，你就先從自己的院子開始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