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大壽將至,默默與無瑟的刺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後工序,所以更加緊鑼密鼓地趕工。終于在大壽前兩日繡好最後一針,剪斷絲線的一剎那,無瑟大松口氣,癱倒在床上。默默細細察看著還有沒有什麼不足之處,最後確認已經徹底完工,也不由地長松一口氣。無瑟爬起來,拿過刺繡舉在面前看著,自豪不已,嘖嘖地說道︰
「想不到我簫無瑟也能做出這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作品來……」
默默輕笑著搖搖頭,無瑟忙又挽住她撒嬌道︰「當然,默兒姐姐你是最大的功臣……」
默默想再說什麼時,忽然門外院子里大聲喧鬧起來,似有很多人進來了。無瑟听了听聲音,驀地驚訝道︰「難道是湘飛表妹來了?」說著站起來開門出去查看。默默把刺繡折好收起來,無瑟已經跑出門去了。她也跟著走出來,只見院中多了許多行李,幾名不認識的丫環正忙著將行李收拾拿進院子東面的廂房中。無瑟走到院子里,那些丫環們見到她,忙行禮叫著︰
「表小姐……」
默默走到無瑟身旁,問道︰「無瑟,她們好像不是山莊的人……」
無瑟點頭道︰「是姑母家的湘飛表妹的丫頭。姑母嫁在北方,家中頗有些錢勢。每年女乃女乃大壽她們都要來賀壽,住上一段時間。」說著她壓低聲音道,「默兒姐姐,湘飛表妹特別活潑,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她話音未落,院子門口的長廊上就跳出來一抹翠綠的身影來,伴著一聲驚喜的大叫︰「表姐!我又來了!好久不見,你又長高了呀,還變漂亮了!」
默默還未看清來人,那身影已經撲到無瑟身上,抱住她直跳腳。要是在往年,無瑟也許也跟她一起跳了,只是現在不同往日,她經過愛情洗禮已經改變不少,又與默默久混,性情恬淡了許多,因此只是笑著與她相抱,道︰「表妹,遠道而來,辛苦了,見過女乃女乃了嗎?」。
「早見過啦!」湘飛松開無瑟,輕輕跳躍開來,身上環偑丁當。默默得以看清她的面目,相貌清秀,紅唇大眼,十五六歲年紀,唇角時時帶著俏笑,眉目間都含著一絲機靈。看相貌都是一個比無瑟難纏的主。她轉頭看見默默,眼楮一亮,跳到她面前細細看她,驚嘆道︰
「好漂亮的人啊!表姐,她是誰?」
默默淡淡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打量自己,也不出聲。無瑟听見她問,看了看默默,有些遲疑起來。是啊,她該說她是誰?湘飛見無瑟不答,轉頭看向她。無瑟忙道︰
「她,她是默兒姐姐……」
「默兒姐姐?」湘飛驚奇地看著默默,「她是哪里來的?」
無瑟搖搖頭。確實,自默默清醒以來,他們都沒有詢問過關于她身世的問題。似乎在他們心中,默默就是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人,知不知道她的身世仿佛根本不重要。湘飛見無瑟搖頭,驚奇萬分,想再問時,默默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湘飛吃驚不已,不解地向無瑟問道︰「表姐,她怎麼什麼都不說就走了?」
無瑟急忙拉住她道︰「默兒姐姐不習慣見外人。你怎麼一個人來?姑母呢?」
湘飛被轉移了視線,答道︰「在前廳跟外婆敘話呢。對了,今年我哥哥也來了,現在跟無弦表哥去客房安頓了。表姐,無弦表哥又變帥了,我好喜歡他哦,真想嫁給他……」
她後面的半句話被還未走遠的默默听進耳中,她驀地一震,不由地停住腳。
無瑟說道︰「湘飛,你不要總是胡說,哥哥不會娶其他人的。你是說霆飛表哥也來了?」
湘飛點頭,又說︰「表姐,我不是胡說,我從小就喜歡表哥,一直想嫁給他。以前舅母和外婆總說我還小,現在我也滿十六歲啦,我今年要再跟她們說……」
無瑟無奈地打斷她︰「湘飛,你是女孩子,怎麼老是這樣大聲說喜歡誰要嫁給誰,你怎麼也不害臊的呀……」
湘飛不解地問道︰「我喜歡就說喜歡咯,我就是想嫁給表哥,有什麼好害臊的?」
無瑟無奈至極,忙拉她進房間去,邊道︰「好啦,你先安頓好,別再嚷嚷了……」
她們兩人離開了院子,頓時安靜下來。然而默默的心卻怎麼也安靜不下來了。這個小姑娘,在說些什麼啊,她要嫁給簫無弦?他們可是親戚啊……不對,古代是這樣的,近親結婚很正常,賈寶玉和林黛玉也是表兄妹……那麼說,他們真的可能會結婚……心里怎麼感覺怪怪的……默默抬頭看了看空空的院子,又對自己道︰他們結婚就結婚,關你什麼事?她甩甩頭,快步從側門離開,走向自己居住的另一個別苑。然而在房中始終靜不下來,想找果果,可昨晚還在果果現在又不見了。無奈,只好出了別苑走到常去的那個園子里散心,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慢慢走到荷池附近,望著池中蓮蓬個個翹首朝天,竟然有幾分湘飛身上的調皮感,不由地心生不滿,從地上撿起來一塊石頭朝池中打去。石頭落入水中,「咚」地一聲響。她想再扔時,樹叢後轉出一個人來,口中說道︰「是誰啊?」
默默看向來人,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年紀似乎比簫無弦還輕些,相貌堂堂,穿一襲白衣。默默淡淡看他一眼,想必是那個湘飛的哥哥吧,她不想理會,便轉開視線,又朝池中扔石子。然而男子看見她卻呆住了,兩眼發直地盯著她,半晌也不眨一下眼。這樣無禮的男子她是第一次見,默默見狀轉身便離開。那男子見她要走,回過神來疾步趕到默默面前擋住去路,作了個揖,道︰「小姐,請恕在下無禮之罪。在下吳霆飛,從未見過如小姐這般貌美的女子,一時失禮,還請饒恕……」
小小年紀油嘴滑舌。默默淡淡掃了他一眼,不答話,轉個方向繞過他想離開。他再次上前擋住,作揖道︰「小姐,就算不恕在下無禮之罪,也還懇請告知芳名……」
默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怎麼兩兄妹都這麼討厭!她氣郁地轉身向後快步而去,吳霆飛還想趕上來,默默越走越快,生著悶氣也不顧看路,猛不防撞上一個人。對方下意識地伸手護住怕她被撞摔,她看見那灰色的衣袖便知道了是誰,驀地抬頭,瞪向對方。簫無弦猛然被她撞了一記,本已驚訝,現又見她目光帶怒,從未見過她如此,更加驚異不已。未及開口詢問,她瞪他一眼後越過他又快步走了。他不解地對著她的背影叫了聲「默兒」,吳霆飛已經趕了上來,听見他的叫喚,欣喜地停在簫無弦面前,問道︰「原來這位小姐名喚默兒?」
簫無弦驚疑地看著他︰「霆飛,你在做什麼?」
吳霆飛看著默默走遠的地方,陶醉地說道︰「表哥,這位默兒小姐真是如仙子下凡啊,霆飛從未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子……」
簫無弦驚道︰「霆飛,你別亂來,她可是我……」是自己的何人?他一時頓住了。若說原先的默兒,可以說是他的未婚妻子,可現在的她,早已什麼都不記得,對他抗拒已久,還能說是未婚妻嗎?他真的被自己難住了。吳霆飛見他話到一半停住不說,忙追問道︰
「表哥,她到底是何人?難道說是表嫂嗎?」。
「那倒不是……」他月兌口道,吳霆飛聞言一陣狂喜︰「如此,便也是莊中客人了?」
簫無弦心下一急,卻不知作何解釋,略一遲疑,吳霆飛已經興奮地走了。簫無弦焦慮地看著他走遠,心中大亂。看霆飛的樣子是對默兒無比愛慕,這下可好,默兒本已對自己淡漠,如今又平白多了一個搗亂之人,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因為不想見到生人,默默躲在房中讀書,不願再出門。無瑟被湘飛纏住了也不能來找她。湘飛原想糾纏在簫無弦左右的,只是無弦要幫忙準備大壽事宜,無暇理會她,她只好糾纏在無瑟身旁。那吳霆飛自在花園中見過默默,一直念念不忘,日日在園中轉悠,卻始終沒有再見到。他也不敢造次胡亂打听,想她也莊中客人,老太君大壽當日必定會出現的,便壓抑住心下躁動靜候佳人。
兩日時光轉瞬而過。大壽當日,當真是熱鬧非常。城中有些頭臉的人都來賀壽,自然也少不了知縣一家。那雲少爺給老太君拜過壽,便不停地人群中尋找無瑟身影。而無瑟正與默默在房中作準備。為了賀壽,默默特意將素日喜愛的素色衣裙換下,穿了一襲絲制粉色長裙,平日從不肯戴耳環的她,也在無瑟要求下戴了一對小巧的珍珠耳墜。這一身裝扮襯得她更是傾城絕美,用無瑟的話來說,就是天仙下凡也比不上她。二人一切準備停當,帶上精心繡制的賀禮向外廳走來。進到廳中時,正值湘飛與霆飛兄妹給老太君獻了稀世珍品作壽禮,引得眾人贊嘆連連。兩人正得意間,無瑟與默默走了進來,頓時堂中萬物無光,所有人都被默默的絕色吸引了過去,看得目瞪口呆。吳霆飛更是呆住了,怔怔地無法回神。默默性淡,也不曾想過是自己的容貌引來的一系列反應,無瑟則為自己的賀禮胸口滿腔自豪,根本無心顧及四圍情況,因此二人並肩在眾人目光中淡定前行,走到堂上老太君面前,齊齊跪拜,賀了祝詞,老太君樂呵呵地直扶二人起身。無瑟俏笑著說道︰
「女乃女乃,我和默兒姐姐有份特殊的禮物要送給您。」
老太君驚喜不已,問道︰「真的嗎?」。
無瑟將老太君扶回座上坐好,道︰「您坐著,等我們拿給您看。」
她微笑著走到默默身旁,坐默默手中接過一卷綢布一頭,二人將綢布輕輕拉開,頓時,一幅精美的彩色字畫展現在老太君眼前。老太君驚訝得睜大眼楮,站起身走近來細看,只見那畫由壽桃銅錢元寶等吉祥物組成,看是一幅畫,再看又是四個大字︰福壽安康。最難得是,這字畫竟然是用彩色絲線繡成,色彩層次分明,看起來絢麗無比,奇異萬分,真是見所未見。老太君禁不住驚奇道︰「這字……還是畫……是你們二人繡的?」
無瑟自豪地笑著點頭。默默也微笑起來,說道︰「老太君,我二人繡工不好,您不要嫌棄,我們最大心願就是希望您福壽安康。」
老太君撫著繡畫愛不釋手,連連道︰「繡得好,繡得太好了,女乃女乃很喜歡……你們這兩個孩子,原來之前日日躲在房中,就是為女乃女乃準備這份如此特殊的賀禮……」
堂下看見刺繡的人早已沸騰了,想不到堂中這兩個女子不但人美,還心靈手巧,一時間議論的議論,贊嘆的贊嘆,向老太君道賀奉承,絡繹不絕,紛紛揚揚。無瑟趁空也看見了一直目光追隨著她的雲少爺,趁著大家熱鬧之際悄悄走到雲少爺身邊,兩人牽著手偷偷跑開傾訴相思之情去了。默默眼尖看在眼里,也不點破,也悄悄退到一旁,靜靜轉到後堂,出長廊想回後園而去。誰知那吳霆飛早已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她退走,也跟了上來,在長廊上追上了她,擋在面前。默默微微一驚,目光轉冷警戒地後退了一步。吳霆飛激動地說道︰
「默兒小姐,你不但貌若天仙,而且蕙質蘭心,真的讓人欽慕之極……」
默默對這些贊嘆美詞沒有半絲在意,冷冷看他一眼,起步要走。吳霆飛見默默冷淡,情急不已,張開雙手攔住她,急道︰「默兒小姐,請你不要走……默兒小姐,我真的太喜歡你了,你若不理我,我真的會發瘋的……」他說著又走近她半步,默默心下一驚,急忙後退,喝道︰
「站住,你再這樣無禮,我對你不客氣了!」
吳霆飛急忙擺手,急道︰「不,不,默兒小姐,我無心對你無禮,只要你不要走……」默默不願多理會他,便轉身向後走去。吳霆飛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口中叫著︰「默兒小姐,請你听在下一言,不要走……」
默默慌忙掙扎起來,但是越掙他抓得越緊,她心下大慌,就在此時,原本在前廳陪客的簫無弦因轉眼不見了默默,想起表弟對她有意,心下著急,找個空當跑進後面找她,正好看見這一幕,急忙沖上前大聲喝道︰「霆飛,住手!」飛奔過來奪過默默的手,將她拉到身後護住,對吳霆飛怒道︰「霆飛,你這是干什麼?」
吳霆飛急忙道︰「表哥,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跟默兒小姐說幾句話……」
默默冷冷地接口道︰「對不起,我與你無話可說。」
「默兒小姐……」吳霆飛心碎地叫了一聲,默默轉開臉躲到簫無弦身後,吳霆飛想上前來繼續說話,簫無弦伸手攔住他,一直纏著簫無弦的湘飛也跟了進來,見此情景奔上前來小臉帶怒地惱道︰「表哥,她到底是什麼人?你為何這樣維護她?」
簫無弦見他們二人前後夾擊,蹙起眉略一沉吟,拉起默默越過吳霆飛快步而去。留下兄妹二人一陣不解,又氣惱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