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木蘭 第十一章 寒潭蛟龍

作者 ︰

湖面上一平如鏡,霧氣從山林中沁出,模糊了湖水與山林的邊界。霧氣籠罩著一切,仿佛整座山都成了水的世界。周圍突然寂靜了下來,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寂靜到可怕。

木蘭扭頭時,就見湖面上倏然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頭顱。

頭顱呈碧色,閃爍著妖艷的磷光,大得超出了木蘭的想像。一只獨角,自頭顱正中間豎起,周圍遍生著細小的鱗片。頭顱下面,是水桶粗的蛇身,布滿了拳頭大的巨鱗,每一片都閃爍著寒光。脖子下面有一個肉瘤,隨著呼吸緩緩鼓涌著,呈半透明,隱約可見里面蓄滿了猩紅的液體。四對薄膜一樣的翅翼從肉泡處延展而出,直達後背。

木蘭心中猛然一凜︰這才是真正的妖怪!

那只怪物見木蘭回頭望它,巨口緩緩張開。它口中倒生著兩對巨牙,尖銳猶如鋼刀一般。尤其可怕的是它的眼楮,殘忍、冷靜,沒有一絲感情,似乎有勾魂攝魄的力量,木蘭只跟它對視了幾眼,就感到心里極為不安。

怪物巨口越張越大,發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  」聲,猛然,它身子猛地一竄,一口向木蘭咬了過去。木蘭幾乎是本能地自雪雷背上躍起,飛雲縱抓住崖壁上的岩石,堪堪躲過它的攻擊。那只怪物並沒有追擊木蘭,兩只冰冷的眸子,盯住了雪雷。

雪雷渾身長毛乍起,雙眼憤怒地跟它對視著,發出一連串唏律律的叫聲。

那只怪物的頭顱不動,盯著雪雷,身子卻緩緩抽動,在水面上盤成一團。木蘭這才看清楚它的全貌。它身子長約十丈,粗大無比。薄膜狀的翅翼一直延遍全身,在背部尤其寬長,不時微微扇動著,就像是翅膀一般。雖不足以讓它飛起,卻可令它拍水浮于水面。它的背上生的鱗片呈堅硬的倒三角形,相互勾在一起,就像是個龜甲,布滿了奇異的花紋。

怪物口中不住  尖嘯,一口向雪雷咬了下來。雪雷前蹄奮力,飛身躍起。這一躍足有三四丈,比怪物還高,狠狠一蹄踏在怪物的頭頂。怪物吃痛,慘叫一聲,頭顱撞在了崖壁上。它的獨角堅硬如鐵,竟撞得崖壁轟鳴作響,大塊大塊的石頭不斷地墜下。雪雷急忙躲閃,遍身紅汗,紛落如雨。

那怪物見雪雷仍然如此勇猛,便改變了策略,用那只獨角,不住地向崖壁撞擊。這里本是八卦陣的死門,地勢逼仄,無處躲閃。怪物力大角硬,連撞了幾下,幾塊大石滾落,將雪雷的去路完全遮住。雪雷也知道不好,悲嘶了幾聲,不住地盤旋著,卻始終找不到生路逃走。

木蘭身子懸在崖壁上,見那只怪物一味地攻擊雪雷,對她毫無興趣,不由得大感詫異。突然,一串尖銳的聲音鑽入了她的耳朵︰「快救它!快救它!快救它!」

只見那只鸚鵡正奮力地扇動翅膀,湊近她的耳朵大喊。

木蘭︰「你是讓我救雪雷嗎?」。

鸚鵡拼命地點著頭︰「這只怪物叫鼉蛟,它乃是龍之一種。力大無窮,刀槍不入。它早就想吃雪雷了,因為雪雷是天馬,也是龍種,吃了雪雷,它就能月兌體飛升,成為真龍。只是平時雪雷奔行如飛,它又離不開水,無法抓獲。雪雷也不怕它,它們之前斗過幾次,雪雷體力充足的時候,飛奔起來,踢得它吃過幾次大虧。之後它就沒敢再惹雪雷。但是,現在雪雷精疲力盡,而且困在這個羊腸小道上,逃也沒處逃,這下可真是死定了!如果你不救它,雪雷一定會被它吃掉的!」

木蘭大驚,突然,一聲悲嘶傳來,在她們說話之時,奔跑了一上午的雪雷無力躲開鼉蛟的襲擊,被它一頭頂在前蹄上,身子飛出,撞向崖壁。雪雷掙扎著站起,氣勢卻已然大衰,鮮紅的毛發也滾滿了泥土。它抬起頭來,沖天一陣悲嘶。那似乎是最後的宣戰,听上去萬分淒楚。

這一刻,它的眸子跟木蘭對視在一起。它的眸子中有傷心、不甘。木蘭突然理解了它那顆高貴的心。它不甘在這樣的情況下死去。它是一匹天馬,它將飛奔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它將馳騁于戰火紛飛的沙場中,它的宿命,就是要遍布功勛,名垂青史。它不應該在這里死去。它要死,也要死的像是一個勇士。

雪雷的眸子中,有了一絲哀求。

它在哀求木蘭救它,讓它不至于葬身于此。

這一刻,木蘭突然覺得,它的心,跟自己一起跳動了起來。她能理解它,她能感受到涌動在它心中的那沸騰的血液,感受到黃沙萬里,折戟沉沙與力盡關山的蒼涼悲壯。

她與它,都是為這個即將風雲際會的大時代而生的,她們注定了會相遇,注定了會一起建立不朽的功業。

注定了,兩顆渴望冒險、不甘平凡的心,會在一起跳動。

這,就是命運。

木蘭的眼眶濕了,她大喊一聲︰「妖怪,不要傷害它!」

她身在崖壁上,正是居高臨下。木蘭雙腳一蹬崖壁,身子在空中猛然折返,唰唰唰,三枚翔天箭射出,直奔鼉蛟的後頸。她身在空中,鼉蛟的脊骨看得清清楚楚的。這三箭,分別奔向它腦後兩寸、三寸、四寸處。料來鼉蛟雖然與人不同,但必然有一處致命。哪知,這三箭全都如中敗革,落在了水里。鼉蛟連頭都沒回,巨大的腦袋一擺,向著雪雷當頭咬了下來。

木蘭急得大喊︰「雪雷!」

雪雷嘶叫了一聲,躲閃不及,被鼉蛟狠狠咬中。木蘭臉上變色,身子猛然墜落,踏在鼉蛟的頭頂上。她掰住了鼉蛟那只獨角,用力向外扳著,大叫︰「壞妖怪,快松口!」

鼉蛟也不理她,大口一合,就要將雪雷吞下。雪雷疼得嘶叫不絕,把木蘭急壞了,她猛然發現,鼉蛟那對閃著寒光的眼楮就在面前。她心中一動,手一抬,翔天箭射進了鼉蛟的右眼。

鼉蛟發出一陣淒慘的叫聲,顧不得再傷雪雷,巨頭猛然橫甩,要將木蘭甩出去。木蘭緊緊抱著獨角,只听天崩地裂般的一聲巨響,鼉蛟一頭撞在了崖壁上。木蘭一陣頭暈眼花,禁不住松手,被遠遠甩在了地上。鼉蛟宛如發狂一般,長尾摔打在湖面上,激起怒濤雪浪。它不住地用獨角撞著崖壁,大塊大塊的岩石轟轟落下,仿佛山岳崩摧。木蘭悄悄從縫隙里鑽到了雪雷身邊,撫模著它的傷處,不由得一喜。原來雪雷身上毛發極長,連鼉蛟都看花了眼,一連幾口,全都咬在了長毛上,並沒有傷到血肉。但鼉蛟眼楮被刺瞎,勾動了它的野性,猛烈沖撞著崖壁,大有將整座山撞倒,砸死雪雷與木蘭的意思。若是在別的地方,雪雷一縱蹄就可以跑得無影無蹤,偏生此地乃是死門,唯一的出路被鼉蛟死死堵住了,想逃都無處可逃。

木蘭見雪雷沒事,放下心來。鼉蛟如此凶殘,如不除去,遲早會為害世間。她尋找著機會,翔天箭再發,向鼉蛟另一只眼楮射去。哪知鼉蛟吃了一次苦頭,早就防著她這一著,木蘭一箭射出,它眼楮一閉,翔天箭射/在眼皮上,竟被彈開。木蘭大吃一驚。想不到鼉蛟皮甲竟如此堅韌,連箭都射不穿!

鼉蛟見木蘭還敢射它,更是狂怒。長尾一甩,一道兩丈多高的巨浪從湖中躍起,鋪天蓋地般向木蘭當頭壓了下來。木蘭舉手一/擋,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的眼楮剛能見物,就見鼉蛟已閃電般躥到了她身前,狠狠一口向她噬來。

這一擊凶狠迅捷,木蘭剛躲過巨浪,鼉蛟血盆大口已然到了面前。大驚之下,木蘭臨危不亂,見鼉蛟大口張開,不由觸動靈機,一連四箭,全都射入了鼉蛟口中。鼉蛟皮甲雖然堅硬,但口中盡是軟肉,如何能擋得住箭鋒?這四箭,全都深深扎入了肉中。疼得鼉蛟一陣咆哮,巨口猛然合攏,整個身子自水中躍起,向木蘭一陣猛撲。

它恨透了木蘭,只要能殺死她,別的什麼都不管了。

木蘭已無處躲閃。雪雷見勢不妙,奮力躍起,馬蹄狠狠蹬在了鼉蛟的頭頂。鼉蛟頭一揚,將雪雷挑飛。它僅余的獨眼仍然瞄準了木蘭,身子一弓,獨角炮彈般向木蘭撞來。

木蘭手一抖,飛雲縱抓住崖壁,凌空躍起,只覺鼉蛟的獨角擦著鞋底掠過,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她攀附著崖壁,不敢下去。那只鼉蛟身上的翅翼全都張開,伏在崖下,對著她不住地發威。中箭的右眼鮮血淋灕,樣子極為可怕。

它發泄了一陣,見木蘭並不下來,巨頭緩緩擰過來,對準了雪雷。雪雷伏在亂石之中,已無力再躲閃。鼉蛟  叫著,身子蜿蜒前行,向雪雷逼去。

木蘭大急︰「丑妖怪,你來抓我啊,不要去找雪雷!」

但鼉蛟全然不理她,粗長的身軀晃眼間將雪雷盤繞了起來。雪雷嘶嘯一聲,前腿抬起,似乎是想像以前那樣踐踏鼉蛟的額頭,卻無力實施。

木蘭急得抓耳撓腮的,用力地叩著翔天箭的弦機,但九支箭早就發射完畢,弩箭只剩下了個空筒子。她已沒有武器了。

武器?

她突然想起,自己一直背著驚海呀!可惜,她不知道驚海的用法……要是有一支這麼粗的箭,肯定能射穿鼉蛟的皮甲。

箭?木蘭心頭不由得一動,眼楮一亮,喊道︰「雪雷,這一擊,是我幫你打的!」

她雙臂一縮,將驚海抱在了胸前,一個鷂子翻身,頭上腳下地俯沖了下來。驚海粗重的筒身被她擎在手中,就像是一截炮彈,劈頭蓋臉地向鼉蛟砸下。她距離地面約有四五丈,驚海重三十六斤,本身重量再加上下墜之力,威勢極為驚人。鼉蛟听到風聲有異,抬頭觀看,驚海已帶著木蘭狠狠地砸在了它頭上。

鼉蛟皮甲再厚,也擋不住這威力十足的一砸,頓時頭昏眼花,一頭栽倒在地上。頭頂的鱗片,已完全綻開,血肉模糊。鼉蛟發出一陣陣慘叫,顧不得再傷雪雷,一轉身,向湖里逃去。

木蘭心中大喜,見鼉蛟想逃,哪里肯放過?抱著驚海就追。

鼉蛟猛地向湖水中扎去。卻听身後木蘭一聲大喝,飛雲縱甩出一道寒光,電掣般追來。鼉蛟正要仰首長嘶,只听啪的一聲悶響,鋼爪已深深陷入了皮肉。

巧之又巧的是,正在鼉蛟仰頭之時,飛雲縱的鋼爪正好抓住了它頷下的那團軟肉。木蘭抓住之後,便猛力扯動。鼉蛟發出一陣痛苦的嘶嘯,竟掙月兌不開。

木蘭大喊︰「雪雷,快些來幫我!」

雪雷見木蘭佔了上風,也抖擻精神,跑了上來。木蘭將飛雲縱的另一端緊緊綁在雪雷前腿上,一人一馬奮力向前猛扯。那只鼉蛟就像是狂了一般,猛烈地摔打著身軀,木蘭、雪雷齊心協力,竟然將它慢慢地拖上了岸。

突然,就听一聲清嘯︰「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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