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堯最終還是帶著我離開了吸血鬼界。
容以生命為代價做出的那個詛咒變成了壓在我們心上的一塊巨石。因為難以預料旭堯發作起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保險起見,他帶著我出海找了一座渺無人煙的小島暫住。
「哇哦!旭堯旭堯,你看,這里有椰子哎!」我指著高高的椰子樹上的幾個褐色的椰子大呼小叫道。
旭堯拍了拍我的腦袋沒好氣地道︰「還叫我旭堯……有點自覺性好不好?!」
我嘿嘿一笑︰「嗯……阿堯……我要吃椰子!」
「……瞧你那點出息!不就是幾個椰子麼,也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的。本少可是為了你,連王位都不要了!」
「……吶,這些天來不管我做什麼你都要扯出這句話來,你要是後悔大可以回去的嘛!大不了我回我的百草谷好了……」
「你敢!本少可是為了你放棄了……唔……」
他瞪大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第一次主動把唇送到他唇上的我。
我小臉微紅,略略離開了他幾寸︰「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唔……」
呃……我錯了,我不該隨便挑戰少主的自制力……
甜蜜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一個月後,旭堯終于第一次詛咒發作。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小島方圓百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旭堯渾身散發著可怕的黑色魔氣,雙目通紅地懸浮在半空中,在最後一絲理智消失前,飛離了小島……
他這一去就是大半個時辰,要不是在海上,還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等等,以他吸血和殺戮的本性,會在失去理智前乖乖呆在海面上發泄嗎?
以他剛才的速度,要是真的是沖著附近的人去的……恐怕這會兒都快到海岸了吧!?
我一拍腦門,暗罵自己時至今日怎麼還是這麼天真,連忙掐了個飛天咒向最近的海岸飛去。
果然,等我趕到最近的一個海邊漁村的時候,旭堯已經屠殺掉了全村的人,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渾身鮮血地坐在地上,滿臉猙獰地啃著一個小孩子的尸骸……
我眼眶一紅,剛想上前一步,旭堯就發現了我,沖我低吼了一聲,警惕地看著我。
「阿堯……是我啊……」我哽咽道,旭堯好似略略清醒了幾分,下意識地後退幾步想要和我保持距離。
我一咬牙,幻化出半截藤蔓抽了自己的手臂一下,頓時鮮血涓涓地流出,我和旭堯額頭上的黑色印記同時一亮,旭堯先是一愣,而後二話不說地扔下手中的尸骸朝我撲來!
我任由他捧著我的手臂貪婪地吸食著我的鮮血,另一只手溫柔地模了模他黏糊糊滿是血跡的頭發︰「阿堯,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呢……」
漸漸地,旭堯恢復了清醒,我卻因為失血過多,最終昏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旭堯已經帶著我返回了小島。
我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旭堯一臉悔恨地守在邊上,一見我醒來,連忙將我摟進懷里︰「珠兒……對不起……」
我勉強一笑︰「容大小姐的詛咒果然厲害,看來以後我們有苦頭吃了……阿堯,我覺得我好像瘦了好多哦,你是不是順便把我的脂肪肥肉也一起吸走了呀!這樣你會變胖的喲!你要是變胖了變丑了,我就不喜歡你了喲!」
旭堯哭笑不得地道︰「又在胡說八道了!我先去弄點補血的食物,你先吃點補補再說。」
「嗯……好,以後我就真成了你的儲備糧啦,你可要好好喂養我哦!否則,我可撐不住你這麼大的胃口呢……」
于是旭堯出去為我找食物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沒敢告訴他,我的真身是一株植物,植物哪里來的血?他吸走的,直接就是我的靈氣和修為……除非是仙家丹藥,或別人直接渡我修為,否則,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復過來的。
我……只怕是撐不了幾回了。
不過這樣也好,我死了,他便沒了牽掛了,就可以回吸血鬼界了,那麼,容的詛咒也就不復存在了……
原諒我,阿堯,我終究是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一個月後,旭堯再度狂性大發!
這回我有了經驗,第一時間沖出去想要阻攔他,但是腳程上還是比不過,等我趕上時他正在一條繁華的大街上大開殺戒!
四處都是驚慌失措逃竄的人群,我咬咬牙,再度割開剛好的傷口,血味瞬間彌漫開來,旭堯敏銳地回頭,通紅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在床上醒過來的時候,旭堯已不在我身旁了,想來是為我找補藥去了。透過窗戶看向外面藍天碧海的美麗景色,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容的詛咒似乎在逐漸增重,因為這一次,我傷得更重了些……
「哎呀哎呀,數月不見,珠兒,你怎麼落魄到這般田地了?」突然,房間里憑空出現了一白一紅,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我愣了愣,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楮——居然是消失之久幾乎快被我遺忘了的的坑爹師徒十夜霖和倪菜菜!?
「十先生!你……你終于出現了啊!」我吃驚地坐起身,然後因為貧血一陣頭暈地再度倒了下去……
倪菜菜見狀連忙上前扶住我︰「珠兒,你還好吧?」
我白了她一眼︰「叫姐姐!」
倪菜菜抽了抽嘴角,甚是勉強地叫了聲「珠兒姐姐」。
「十先生……我……」
十夜霖微微一笑,伸手打斷我道︰「你和旭堯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來,就是想要多給你一條選擇的路的。」
倪菜菜在旁小嘴又是一抽,吶吶地好像說了一句「什麼你知道了,根本就是你一手安排的,死坑爹月復黑師父……」,不過我沒有听清楚就是了。
十夜霖瞥了倪菜菜一眼,泰然自若地從袖中掏出一支暗黃色的香來︰「這是司香仙子最近新收的關門弟子天香小仙的最新香品——忘川香,主材料取自地府忘川河河水,將一個人的名字刻上之後使用,可使那人忘卻畢生最愛之人。」
我接過那支忘川香,喃喃道︰「十先生的意思是……用這個讓阿堯忘了我?」
十夜霖點點頭︰「不錯,只要他忘了你,便能毫無牽掛地回去做他的吸血鬼王,容的詛咒也可以消除。否則,就算你死了,以他的性子,只怕也不肯乖乖回去的。」
我沉默,十先生說的的確有道理……
「只是這樣一來,你就注定要被他徹底遺忘,從此以後,只有你自己存著這份情傷永遠受著煎熬活下去了。」十夜霖頓了頓,又補充道。
我淡淡一笑︰「總好過,我死了,他懷著永遠的悔恨無止境地殺戮下去吧?」
十夜霖贊許地點點頭︰「你果真是個明理的。」
我低頭,眼神一暗︰「旭堯忘了我之後,還要麻煩十先生送他會吸血鬼界,並且囑咐眾吸血鬼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的事情。」
十夜霖點點頭︰「這是自然。」
倪菜菜在一旁道︰「之後呢?珠兒姐姐你有什麼打算?」剛才明明還很別扭的,這會兒倒是叫姐姐叫的分外順口呢……
我看著手中的忘川香釋然一笑︰「我和他結束在忘川香上,日後,我便帶著他的記憶,永遠守在忘川之上好了。」
十夜霖一挑眉︰「我一直以為你該是天真無邪的,原來也是對這一切心知肚明啊。」
我看向十夜霖︰「天下哪里有白吃的午餐?我可沒忘記,十先生是為了什麼將我帶出百草谷的。」
十夜霖了然一笑︰「珠兒,你雖是植物出身,靈氣清澈,卻氣息帶血,注定是屬于地府的,這也是為什麼旭堯乃至所有吸血鬼會被你獨特的血味所吸引的原因。」話音剛落,便和倪菜菜再次消失在空氣之中……
下一秒,門外傳來旭堯的喊聲︰「珠兒!來吃東西啦!」
我忙藏起忘川香,然後故作鎮定地答道︰「嗯!就來!」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分外珍惜和旭堯在一起的時光,因為我知道,這是最後的日子了,下一次他詛咒發作之時,便是我們永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