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夜行錄 (1)傳說中的香料

作者 ︰

前言——人間大陸,共分九州,每個州最繁華的城市,皆以該州州名命名。九州城之中以盛產香料的香州城,最教人醉生夢死。

大家好,我是倪菜菜。就是第一錄中坑爹師徒中的紅衣小徒弟,也是楔子中出場的第一女主角,至于為什麼沒有在第一時間出場,那是因為師父說,做人要低調,不要一開場就出盡風頭地惹人嫌,冒出頭的釘子最容易被打下去……咳咳,基于以上原因,我只好甚是低調的在第二錄中出場了。(…………)

現在請允許我再次低調地介紹一下自己。我的名字是倪菜菜!不是「你猜猜」!我必須跟你們鄭重聲明,我絕對沒有想在別人問我名字的時候耍嬌嗔賣萌來著!(……)

咳咳……我今年!呃……不知道幾歲了。我只記得我是六歲跟著師父開始游歷大地的。

師父名叫十夜霖,本是上古神祗,九天之上掌管所有物種命盤的司命上神,不過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不務正業,一天到晚三界五行四海八荒地到處亂逛,還總愛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然後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記錄下來,說是要出一本人魔神志異大全之類的書以流芳百世……對此我甚感不靠譜,表示無力吐槽。

我仍然記得拜師的第二天,師父十分嚴肅地跟我說︰「菜菜,為師縱橫天上地下,從來都是潔身自好,品行高潔,收個女徒弟跟在身邊,總歸不是什麼好的影響。」

彼時我天真無邪地問道︰「可是……師父,俺才六歲啊?」

師父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知道,但是你總會長大的,到時候就不好說了。所以為師給你兩個選擇。」

說著,他從衣袖中掏出兩粒藥丸,笑眯眯地道︰「一個,是吃下變性丸,你變成男孩子,就不會有人說閑話了。」

「……另一個咧?」

「另一個,是天上天下童叟無欺絕對良品無副作用的生長抑制丹,吃下它,你的成長速度會減緩三千倍——也就是三千年長一歲。這樣,為師也勉強可以帶著你。」

我略略思索了一下,覺得性別是我那不知名的父母留給我最為重要的特征(…………),萬萬不能就這樣改變,所以毅然而然地吞下了那據說是天上天下童叟無欺絕對良品無副作用的生長抑制丹……

「菜菜?」師父好听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我抬頭,才意識到此刻我和師父兩人正站在人來人往的香州城的中心大街上。于是右手一如既往地拽著師父雪白雪白的裙擺,左手撓了撓頭︰「啥?」

師父無奈地點了點我的額頭︰「跟著我幾千年了,學什麼都挺快的,怎麼偏偏這一口鄉音就是改不掉?」

這可是我出生地的鄉音,我還指著它作為我第二重要的特征找父母呢,怎麼可以改掉?我心里偷偷想到,小嘴一撇︰「吶,師父,俺也跟了您幾千年了,您咋就是學不會俺家鄉的話咧?」

師父抽了抽嘴角︰「這麼低層次的語言,說出來有失身份。」

我︰「…………」好吧,我承認我有時候是故意這麼講話膈應我那假仁假義的坑爹師父的……

和我千年不變的一身紅童裝不一樣,師父永遠都是一身雪白雪白的長袍,烏黑的頭發梳成飄逸的發髻,用一支剔透的碧玉簪束著,面容俊逸又精致,嘴角總是噙著一抹淺淺的壞笑,使得周身的氣質也變得亦正亦邪了起來。我以一種75度仰角的視角看了他幾千年,卻從來都沒看膩過……呃,不對,他讓我背黑鍋的時候,我還是我覺得他十分地面目可憎的!嗯,我是有原則的人。

「師父,我們來香州做什麼啊?」我天真無邪地問,當然,這種天真無邪顯然和當年的天真無邪不一樣,我這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女敕。當了幾千年的小孩子,從心長身不長的怪異感慢慢變成習慣性裝女敕賣萌,是我這幾千年來最大的收獲。

師父的定力比我還好,又或許我在他眼里從來就只是個小孩子……反正他仍是神情未變地露出一臉和藹的微笑,模模我的頭道︰「來香州,當然是找香料了。」

師父說,香州城的香料獨步天下,每隔十年,香州城會開一場盛大的香料比賽,邀請九州各大香料專家,決出最好的一味香,奉為之後十年香州城香料之首。在我看來這場比賽極其坑爹,因為除了這個虛名外,香料之首的制作者沒有任何實質獎勵。但是人類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總是為了一個虛名要死要活。

「這你就不懂了,菜菜。」師父听了我的話,嘖嘖了兩聲,用一種甚為遺憾的眼神看著我道︰「有了這個名頭,那制作者就等于是之後十年內,世界第一的制香師,還怕沒有人擠破頭買他的香,將他奉若神明麼?」

是這樣嗎?……我還是不能理解。師父于是放棄了繼續開導我的念頭,帶著我穿街走巷尋找他的目標去了。

「呃……師父,我听說,每年的香料比賽都是在香州城第一香料店‘天香樓’舉辦的,今年也沒有例外啊,您這是要帶我去哪里啊?」

師父挑眉︰「菜菜,為師什麼時候說過,要去那香料比賽上尋香料了?」

「哈?師父難道不是為了今年的香料之首而來嗎?」。

師父不屑地呲了一聲︰「那種垃圾,為師連聞都嫌累著鼻子。」

「……那您到底是為什麼特地跟我介紹香州城的香料比賽啊?」

「嗯?當然是給你普及知識,幫助你了解各地風土人情啊,為人師表,應該的嘛。」師父甚是無恥地笑道。

「……多謝師父厚愛。那……師父您到底要找什麼呀?」

師父神秘地笑笑︰「天香引。」

天香引,據說是香州城第一香料店天香樓的創辦者天香的成名之作。傳說天香引香氣飄渺,如夢似幻,有緣者可借由天香引窺測天界,追蹤上仙天神們的行蹤。如今天香樓雖然健在,但是天香引卻早已失傳。據說是當年由天香自己親手焚毀了天香引的一切——天香引制作工序十分繁復,天香每年只做三支,物以稀為貴,誰要是有幸買到一支,立刻會被各路人馬瘋搶,無奈之下都是早早用掉,所以世上從來沒有天香引的存貨。而當年的天香不僅燒了有關天香引的一切,甚至包括她自己!于是天香引就此成為絕唱,千年後,最終成為了流傳在香料界的一個傳說。

師父居然想要這傳說中的香料,莫不是腦殘了?我月復誹道。

師父挑眉涼涼道︰「菜菜,你的心靈封閉術還沒練到家呢,在為師面前亂想什麼的,為師可是听得到的哦。」

聞言我的小身板條件反射似地抖了抖,再也不敢多想什麼,這年頭,話不能多說也就罷了,連想都不能多想,太辛酸了……

跟著師父七拐八拐地,拐了好幾個時辰,師父終于在歪頭看了一眼面前空無一物的黑漆漆長滿青苔的牆角後,轉頭對我笑道︰「菜菜,去敲門。」

「…………」

好歹跟了他這麼些年,師父什麼時候是開玩笑的什麼時候是認真的,我還是……分不清楚。(…………)

我半信半疑地看了師父一眼,松開拽著他衣角的右手,上前對著那個牆角看了看,然後抬起右手凝聚靈力,在空氣中劃了幾道,藍色的靈氣凝成一排漂亮的小楷慢慢滲進牆角——

「十夜霖攜徒求見」!

果然,不一會兒,牆角慢慢變平,顯出一道白蒙蒙的屏障來。

我回頭看了看師父,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我認命地咽了口口水,身先士卒抬腳踏了進去!

一踏過那屏障,展現在眼前是一條封閉式的長廊,楠木鋪就的地板和牆壁,每隔五米兩邊牆上就掛一盞米色瓷器壁燈,壁燈里是一注湛藍色的香,幽幽燃出的卻是白色的裊娜霧氣,籠罩得整條長廊如夢似幻,仿若仙境。

「啊 ,師父,好奇怪啊,這里明明是封閉的,壁燈里不點蠟燭卻點香,這長廊居然也是亮堂堂的呢……」

隨後踏進來的師父見此情景居然愣了愣,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海天一色……果然是這里沒錯呢。」

「啥?」我吃了一驚,「師父,你是說……這些壁燈里的,全是最近四大龍王跪求的奇香‘海天一色’?!」

近千年來,九州出了個神秘的制香師,每做出一味新的香料必然風靡三界五行,但是很奇怪的是從來不在人間流通。據說天界的司香仙子幾次想要找出這個人來收為關門弟子繼承自己的衣缽,但是卻始終找不到他的行蹤,這「海天一色」便是那位制香師的最新作品,能這麼大手筆用它來當壁燈香料,我想除了那位制香師本人,也不會有別人了吧?

長廊不短,也不長,我心頭剛浮出一絲不耐煩的時候,長廊就恰好走到了盡頭。

面前是一扇紫檀木雕花大門,我上前敲了敲,那門便悄無聲息地緩緩打開了。

我想,這道門門背後的彈簧設置真是高端,一定經常有人給它上菜油,否則就不會是這樣悄無聲息地打開,而是「吱呀」一聲打開了。(…………)

門一開,里面頓時大亮!我甚是有經驗地閉上了眼楮在心中默念三下,然後睜開,看到了一副甚是香艷迷醉的場面——

這顯然是一間會客廳,地上鋪著華貴繁復的波斯地毯,牆上漆著金碧輝煌的壁畫,是敦煌飛天圖。正對著大門的前方擺了一張紫竹高臥,一個女子慵懶地半倚在上面,頭上梳的是精致復雜的垂月髻,細細的流蘇垂在兩頰,額頭正中間瓖著一顆極品黑曜石,面容妖嬈地不似凡人。一襲滾金烈紅裙勾勒出她令人幾欲噴血的身段,長長的裙擺半拖在地,凝脂般的小腿和藕臂露在外面,一旁的香爐中飄逸著飄渺舒適的香氣,她的面前是一張小榻,上邊擺滿了各色香料,她表情淡淡的,也不理睬勉強算是個客人的我和師父,只是細細地捻著一味香料兀自辨認著。

于是我一本正經地轉頭問道︰「師父,需要我回避嗎?」。

我就說嘛,師父怎麼這麼好興致跑來找什麼天香引,根本就是來會老情人的嘛!不過看這美人冷淡的樣子,師父大概是很久沒有來看她了……

「咚」地一聲,師父黑著臉狠狠敲了我腦門一下!我淚眼汪汪地抬頭看向他︰「師父,我有說錯什麼……呃,還是想錯什麼了嗎?」。

師父抽了抽嘴角︰「閉嘴靜心跟我來。」

我撇撇嘴,乖乖跟著師父進屋。

師父直接坐到了美人姐姐的紫竹高臥旁的一把紫竹椅子上,離那美人姐姐很近,正對著她講話甚是方便。

這時候我這個做徒弟的就比較悲情了,只能干巴巴地站在一邊當裝飾品。

這一靠近,立馬聞到了美人姐姐身上傳來的動人香氣,這種香氣甚是獨特,是恰到好處的香魅迷人,配著她妖嬈的面容,淡淡的表情和安寧的氣質,不僅不會讓人覺得膩味反感,反而生出一種錦面素心的感覺。

師父看著美人姐姐捻香半晌不說話,待到美人姐姐辨完,抽出手絹擦了擦手,這才抬頭正視了師父一眼,微微一笑道︰「歡迎來我天香引苑,十先生。」

我聞言嘴一抽——知道師父身份的人尊稱他為「大人」,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卻都喜歡稱呼我師父為「十先生」,以為他姓十,名夜霖,其實不然,師父是復姓十夜,單名一個霖字。

但是師父從來沒有澄清過這個誤解,他似乎十分享受這種欺騙人並且能在關鍵時刻以此為借口逃月兌責任的行為——雖然在我看來被人家叫錯名字是一件十分惆悵的事情。

果然,師父沒有辯解,亦是微微一笑道︰「久仰大名,天香姑娘。」

我︰「…………」

根據我先前的推測,這里的主人該是千年來出盡風頭的神秘制香師才對,可師父卻叫她「天香」……難道真是那個千年前就已經故去的傳說級人類制香師天香?人類怎麼可能活上千年?!

看著眼前活色生香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我惆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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