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夜行錄 (2)逃跑一二三

作者 ︰

當我知道這是劉三的馬車的時候,我就明白過來,八成是我那個欠了賭債的便宜爹打暈了我然後把我賣給了劉三……

從小爹不疼娘不愛,日日在打罵中長大,生父不詳,生母離家出走,養父為了還賭債將我打暈賣給人販子……老天爺啊你敢再狗血一點兒麼?!

好吧……事到如今,我對別人再不抱任何指望,自此以後,我玉兒的人生,全由我自己掌握!握拳!

于是我乖乖地按著順序下了馬車,十七八個少年少女圍坐在一棵樹下狼吞虎咽地啃著干巴巴的干糧,旁邊守著七八個彪形大漢,一點兒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我偷偷向四下張望了一下,看到不遠處一棵大樹下,一個肚滿腸肥的中年男人舉著一只烤雞吃得不亦樂乎,旁邊還有人殷勤地為他端茶送水,想來那廝就是傳說中的劉三了。

略略判斷了一下方位,最後我決定將左邊的那個剛剛告訴我這是劉三的車的,像是餓了好多天一樣拼命吃東西的少年作為我可憐的替死鬼。沒辦法,從小被我那個便宜爹坑,我最擅長的事情只有兩件,藏錢和逃跑,後來經驗足了,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藏起任何想藏的東西,並且隨時隨地可以想出幾十種逃跑的方式以便應付各種情況,必要的時候,損人利己的事情我做起來可是毫不猶豫!娘親走的那天,爹大發脾氣,我又何嘗不是絕望痛苦萬分?否則,他又怎麼可能將我打個半死我都不還手或逃跑?

我裝作很隨意地撓了撓癢,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懷中掏出一粒腐壞了半個月的巴豆,(…………)將它塞進了手中的饅頭里,然後很溫和地對左邊的少年笑笑︰「你好像很餓啊,我吃不下了,這個給你吧。」

少年受寵若驚地抬起頭,二話沒說一把奪過我手中的饅頭,三兩口吞下了肚子。

我身後的大漢見狀輕蔑地道︰「少發善心,你們一天可就只有這一頓可吃。」

我裝作無比後悔地看了看那少年。

少年吃完了饅頭,不好意思地沖我笑笑。

又過了一會兒,劉三吃完了,起身回到了他自己那輛豪華馬車上,于是那幾個大漢也忙催著我們上車準備出發。

剛起身,我左邊的那個少年突然捂著肚子臉色鐵青地申吟了起來!

「怎麼回事!?」離他最近的那個大漢當即上前,虛抽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厲聲喝道。

「大哥……我肚子疼……」他滿頭大汗地道,語氣虛弱,搖搖欲墜。

「呵,這種爛借口,老子都听過無數遍了!給老子乖乖上車!」那大漢示意了另一邊的一個大漢,兩人扯過他的雙臂果斷將他扔進馬車!

「呃……我忍不住了……」

然後,我們周圍一圈人齊齊聞到了一股銷魂的米田共之味……

「嘔…………」

饒是我這個始作俑者,也忍不住後退一步干嘔了一下,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當場有兩個身子虛弱又吃得很撐的人一個沒緩過氣來暈了過去!然後以那個少年為中心,所有人齊齊後退出十米之遠!

「怎麼回事?」劉三那邊顯然發現了異樣,派人過來查看,于是幾個大漢過去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番,又有幾個大漢皺著眉頭捏著鼻子不情不願地去查看那幾個暈過去的人,這樣一來,原本將我們這十幾個少年少女看得很嚴的大漢就只剩下沒幾個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捏著嗓子一聲尖叫︰「快跑啊!!!」

那些孩子立刻回過神來,當即四下散去,我生怕被那些人發現是起頭者,還特意晚了一步,趁著回過神的那幾個大漢去追先跑出去的那幾個人後,才朝著自己一早瞄準的絕佳方向飛奔而去!

我的腳程,再次申明真的不是我自吹啊!(…………)全濱水鎮,沒有一個人跑得過我的!

我選擇的是一個隱蔽的山林小道,憑借著嬌小的身型和敏捷的速度,我一路披荊斬棘不要命地往山林深處跑去,很快就甩掉了後來趕來追蹤我的那幾個大漢。

七拐八拐地,最終我一個猛子沖出一叢灌木叢,啪地一下撲到在地!

「原來你就這點本事……哼,不足為懼。」

突然,從前方傳來一個男子不屑的聲音。我一听嚇了一跳,不是吧,這樣也能被追上?!

我抬頭,發現前面是一條山間小溪,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邪魅黑衣少年正一臉鄙夷地看著我。

我剛才沒有在人群中見過他,所以,他顯然不是劉三的人,更不是被綁架的少年。

知道他不是劉三的人,我松了口氣,原地盤腿坐下,睜著大眼楮好奇地問他︰「大哥哥,你認識我麼?」不看不知道,這麼仔細一看——他長得好帥啊……面容邪魅,氣質高傲,一身黑衣,一頭黑色長發,我的小心髒不知道為什麼開始不規則跳動——完了,我好像對這個帥哥一見鐘情了……怎麼辦?!我才十三歲啊!我不想早戀啊!(…………)

少年冷哼一聲︰「死老頭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喂!你干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瞬間拉回思緒,下意識道︰「因為你長得好看啊。」

少年一愣,淡淡道︰「你本也是和我一樣好看的。」

「哈?你在諷刺我麼?」

「……玉兒,變強吧,成為人上人,這樣才有資格與我比肩。」

「……話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叫封傲,記住這個名字,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的。」他冷冷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後縱身一躍,掠上樹頂,很快消失在了遠處……

我愣愣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後又突然消失的帥哥,半晌沒回過神來。直到身後傳來一聲怒吼︰「找到了!玉兒在這兒!」

……因為這場艷遇,我的逃跑計劃,首次宣告失敗!

被抓回去後,他們二話沒說用鞭子狠狠抽了我一頓——哦,倒不是說他們查出來是我搞的鬼了,只是反正肯定是我們之間的某個人搞的,于是他們抱著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態度,把所有抓回來的人都狠狠抽了一通!

于是我只得乖乖地再次潛伏,尋找下一次良機。

馬車行了兩日,突然下起了大雨,晚上山路泥濘,一個不留神,馬車的前輪陷進了一個大水坑中!

不得不說,真是天助我也。

為了把馬車拉出來,我們十幾個人都被趕了下來推馬車,我瞅準時機,趁著烏漆抹黑大雨連綿誰也沒心思注意誰的時候,腳下一滑,險險擦過滑動的車輪,而後撲通一下果斷摔倒在泥濘之中!

「啊!……」我演技十分到位地先是一聲痛呼,呼到一半卻又生生忍住,就像是那種猛地腿被壓斷了,下意識喊痛,可隨之而來的劇烈痛感使得自己痛得連呼喊的力氣也沒有了的那種感覺。

「大哥!她好像壓到腿了!」我旁邊一個少女見狀急忙喊道。

當即一個大漢過來,一把將我從馬車地下拖出來,就著月光看見我慘白的臉龐和嘴唇,滿頭的水也不知道是汗還是雨!

「大哥……」我氣若游絲地喚了一句,左腿像沒有骨頭一樣拖在地上紋絲不動。

有著先前那吃壞肚子的少年在前,那大漢一時倒也分辨不出我這是真是假,再加上我的演技著實逼真,于是他皺著眉頭道︰「算了,你去車上……啊不,不能讓馬車變地更重了,我帶你去那邊那個大樹下面先躺著,等馬車推出來,到了下一個城鎮,再幫你醫治。」

醫得好就好,醫不好,恐怕就會被果斷拋棄了吧?我很自覺地理解出了他沒說出口的話,面上卻仍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謝謝大哥!」

于是在所有人忙著推馬車的時候,唯我一人得以在樹下歇息。

一開始,還有人時不時往我這邊看過來,我甚是敬業地有一下沒一下地喊了幾聲,然後裝出一副病情加重的樣子,慢慢暈了過去。

不出我所料,見我暈了過去,也沒有人在意,反而放松了對我的警惕,更認真地去推馬車去了。

這些人販子,當真是沒有人性啊。我微微掀開一絲眼縫,心里嘆道。

趁著他們終于不再看這邊,我悄無聲息地挪啊挪,挪到了樹後,而後三兩下爬到了茂密的樹頂,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藏了起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會兒他們發現我不見了,一定以為我是借機跑了,然後去追去找。可他們必然不會為了我一個逗留太久,找不到,自然就會離開,那時候,我就可以爬下樹,順利逃月兌了!

果真如我所料,很快他們就發現我不見了,但是現在馬車問題還沒有解決,分不出什麼人來,只一個大漢追了出去。不一會兒,馬車終于被推出了水坑,那個大漢無功而返,眾人商量了一下,收拾收拾東西很快離開了。

我硬是憋著氣又在樹上躲了半個時辰,才施施然爬了下來。

「劉三爺,咱們回見了哈!」我笑眯眯地朝馬車遠去的方向揮了揮手,而後向反方向走去。

才走了沒多會兒,突然,身後傳來嘈雜的馬蹄聲!

我回頭一看,竟是伺候在劉三身邊的近身護衛!

他一張冷血的臉沖我猙獰一笑︰「劉三爺果然沒料錯,你這丫頭果然厲害!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大哥,你以為你是衙差嗎……

于是,我甚是無奈地再度被抓了回去。

這次,我被直接提拉到了劉三豪華的馬車上。

「丫頭,好本事啊。」他擠著一張肥肉大餅臉笑眯眯地看著我道。

我嘿嘿諂媚一笑︰「一般本事,還不是逃不出三爺您的手掌心。」

劉三一挑眉︰「先前那孩子突然吃壞肚子三爺我就覺著有點奇怪,這回你又跑得那麼順利,于是我便把那少年找來一問,果然是吃了你的饅頭的原因啊……」

我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三爺,我知道錯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

劉三笑笑︰「不逗你了,說實話,劉三爺我最喜歡你這種機靈的孩子,你要是願意,可以留在三爺我身邊,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怎麼樣?」

他竟是看上了我的詭計多端?(…………)

我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而後二話不說啪啪啪地給他磕了三個甚是誠懇的響頭︰「三爺,人都說,打不過跑,跑不過入伙!難得您看得起我這小丫頭這點小聰明,從前往後只要您一句話,玉兒絕對沒有半句怨言,任憑您差遣!」

就這樣,我搖身一變,從可憐的被拐賣人口,變成了劉三新收的小徒弟!

當然,如果你以為,我這就是屈服了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自己的家庭就是分崩離析的典型,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干這等拆散別人家庭慘無人道喪盡天良的人販子的勾當,這,只是我更高明的,逃跑方法之一而已……

很快,我們到了梨州城。

劉三似乎對我很是信任,讓我負責將那批少年少女安頓在他梨州城的別院里。我想,主要原因是,我在路上甚是無情地揭發了一個想要模仿我逃跑的少年……

是夜,我帶著兩個大漢壓著所有人口到了劉三的別院。

這次逃跑同前兩次相比毫無壓力,我先是吩咐那兩個大漢守在外面,然後和那十幾個孩子一同抄起別院中的所有武器,分分鐘搞定了那兩個可憐的大漢,將他們綁在院中,而後大家一起驅馬車連夜出了梨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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