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和她有過一面之緣。那個遇見宸兒的元宵節上我也看見她了。只不過當時她是一副帥氣的男子裝扮,和身旁同樣是小廝打扮的丫環有說有笑。她的笑就像一束陽光,照進冰冷的暗夜里。
我能感覺到她在努力地裝作男子,但那種女孩家的氣質卻在舉手投足中透出來。在我寫燈謎的一會兒工夫里她就離開了,想找她都無從下手。
回去的路上再次遇到了宸兒——一個像極了婉琦的女孩子。我把她從一群地痞手里救了下來,她哭得楚楚可憐的樣子把我對婉琦所有的思念都勾了出來。胡謅了一個名字送她回家的時候我才發現她就是尹臣的女兒。
後來,理所應當的,那個女子漸漸淡出了我的腦海而宸兒走了進來。某天晚上,我夢到了婉琦。她笑著喊我哥哥,告訴我會有一個人代替她來愛我,讓我好好珍惜。我知道,一定是那麼像她的宸兒。
婉琦說她好遺憾沒能和我們完成環游,所以我決定帶著宸兒一起把當年走過的路再回憶一遍。但是這次我沒有叫上暗風一起,因為我知道他愛婉琦,他一定不希望宸兒有任何代替婉琦的機會,他不會樂意見到宸兒的。
一路上我時常會有一種恍惚︰她到底是尹紫宸還是上官婉琦。我已經快分不清我對她是愛還是僅僅只是對婉琦的思念。
環游回來沒多久後父皇就仙去了,作為唯一的皇子我順理成章地登基。
為了當個好皇帝、鞏固皇位,頭三年我都一直忙于政務,只是在剛登基的時候按母後的意思立了後。我原本是想立宸兒的,只是母後堅決不同意,我不想忤逆她,最終還是讓步了。
進入第四個年頭後大將軍就露出鋒芒,開始威脅到皇位了。母後想到為我舉辦封妃大典這個法子,于是我多了一個貴妃,沐天正的女兒——沐離。
我知道我必須把宸兒也接進宮了。
那天鶯姑姑突然來找我,讓我去琉月宮見一見沐離。誰知我在宮里等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吞吞地出現,本來懷著滿腔怒火想指責她,回頭的一瞬間卻發現她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
原來她就是沐天正的女兒!我心里頓時五味雜陳。早前準備好的一肚子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在我自己都不清醒的狀況下我竟然說封妃大典提前到七天後。
因為這句話,各個大臣都犧牲了兩天兩夜進行準備。
我覺得我對離兒又憐又厭,我知道宸兒才是我正確的選擇。
那天終于到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一身宮裝的宸兒。這樣裝扮的她更有婉琦的影子了,我恨不得立馬到她身邊,就好像陪在婉琦身邊一樣。
懷著復雜的心情和離兒一起在聖壇完成封妃大典以後我就打算去紫雲殿,結果在半道上被母後攔下。就因為離兒是沐天正的女兒,所以我必須去琉月宮過夜!
呵,我一刻都不能忘記離兒是沐天正的女兒!她是對皇權有威脅的那個人的女兒!我也不能去紫雲殿。宸兒初入宮,她會有多麼需要我,可我卻不能陪在她身邊!
後來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離兒坐在地上,頭枕在床邊睡著了,而我則獨自躺在她的床上。我唯一記得的是上一晚我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了床,睡夢中,她一直嘀咕著︰"你不要難受,我不會強迫你喜歡我的,你去找那個宸兒好了,我沒關系的、沒關系的…"看到她那個樣子我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那天剛下朝母後就派鶯姑姑來告訴我皇後把離兒帶去棲鳳殿了,母後的意思是讓我去加深她們之間的矛盾。可當我趕到棲鳳殿的時候我清楚地听見皇後惡語相對,而她則是伶牙俐齒地反擊。不知道為什麼,我就再忍不住地疾步進去,剛巧撞上了正打算出來的離兒。
她的臉上指印清晰可見。那個脾氣暴躁胸大無腦的皇後一定是打她了!我強忍住扇回去的沖動詢問她,她卻幫著皇後說話。我知道她一點壞心都不存,她不希望我為了她和皇後起沖突。
這個時候如果她挑撥的話一定對皇後不利,可她沒有。
我想不用我再添油加醋了,她們之間的矛盾一下就已經很深了。
我把她帶到了承和殿,听她喊我皓天,這感覺真好。不過我還是很清醒地意識到她是沐天正的女兒,所以我還是決定讓原計劃繼續進行,只是我沒讓暗風透露計劃提前的消息,就算對母後也不能——我不想離兒受到傷害,沐天正的債該他自己背。
後來不知怎麼的,離兒就發現了我的意圖。我能感覺到她的失落和傷心,盡管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她,我還是去了一趟琉月宮。也就是那一天彎月,現在該叫她春香了,告訴我離兒是真的喜歡我。而我能做的卻僅是拒絕她,拒絕我自己。
當她自願陪母後去祈福的時候我以為她只是為了逃避我,而後春香說出的事實讓我委實氣憤良久。她說沐天正送給離兒的簪子里藏著信息,就是叫她祈福同去!
原來她一直都是沐天正安排來的!
我故意把羽林軍派給母後。我倒要看看,沐天正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果不其然,他在城西煽動了一批百姓起義,唐宇隨即帶著那支秘密軍隊去鎮壓了。
正當我在揣測沐天正下一步動作的時候雲龍寺那兒出事了。急信上寫著︰宸妃病重,請命于上。握著信紙的手頓時猛顫一下——婉琦,你又要離開了嗎?
我什麼都不能思考,立馬叫上暗風、李太醫和一隊侍衛連夜向雲龍寺趕去,留不住婉琦,宸兒一定不能再出事!
快到星月客棧的時候剛好遇上了迎面而來的他們一行人,我一下子收不住,差點撞上那輛馬車。馬兒受了驚開始亂跑,我只隱約間看見一個紫色的身影從車廂中摔了出來,是離兒!
我蹬著馬背趕在她落地前接住了她。在她的臉上我只看到了兩個大黑眼圈和一對迷離惺忪的睡眼。為什麼母後把離兒也一起送回來了?這幾天是她一直在照顧宸兒嗎?她看起來累壞了…
盯著我看了一會她終于反應過來了,低低地喊了聲皓天。我不自然地別過臉放開了她,她只是沐天正安排在我身邊的一顆棋子而已。
于是不再看她,我抱起宸兒就向客棧走去。
剛放下宸兒唐宇就來了。城西的事情順利解決,為了對他的身份進行保密,我們便去到客棧旁邊的小巷里。可是沒說幾句話我就發現後面多了條小尾巴——離兒。
我看了眼手中的虎符。是為了這個來的吧?這就是他們下一個目的。雖然沒想到是以這種形式,但這意圖和我猜測的偏差不大。那就索性不拆穿她,看看沐天正完整的篡位計劃。
確定離兒離開以後,唐宇輕聲問我該把琉貴妃怎麼樣。是啊,該把她怎麼樣?我也不知道。隨便怎麼樣我都下不了手。
"把那個假虎符給我吧。"想了一會,我還是決定護住離兒。就算她真的和沐天正一條心打算助他篡位我也想留她一命。我有感覺,無論如何她絕不會傷害我。
我在房里等了許久一直沒有等到她。我猜她一定是找不到好的時機來拿虎符,所以就為她創造一個機會。
不多一會兒她就出現在我視線里。她著一身粉色拖地衣裙,肌白如雪,只是那稍稍透出緊張的微笑出賣了她。果然,她才沒走幾步就將自己絆倒。
盡管知道這是她自編自導的,我還是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更可恥的是,我竟不想放開她,直到她微微把我推開。
這個笨女人,還真的扭到了腳!就算如此她還是張口皇上閉口臣妾,就像一個正在賭氣的孩子。
真拿她沒辦法。我去叫了個侍衛,讓他馬上去準備冰塊。他跟我說在這地方根本找不到冰塊,現在已經快到盛夏,只有皇宮冰庫里才會有冬天積攢的冰塊。一听到這話我火氣就大了,想到離兒那開始變腫的腳,我就對他吼著讓他必須找到,否則提頭來見!我一點都不知道我為什麼完全失控了!
後來冰塊終于還是被找來了。據說是附近某知府廚房里珍藏著的最後幾塊。我慢慢幫離兒敷著,她終于不再自稱臣妾了。
看著她羞紅的臉我突然感覺到一陣沒由來的幸福。拿到了虎符的她似乎放輕松了許多,乖乖地躺在床榻上,沒一會兒就顯出困意。我想了想還是開口讓她留下來,她似乎很意外,但最終還是答應了。不多時她就睡著了。
我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那麼柔軟,還暖暖的。
"離兒,你為什麼要幫著你爹篡權?你為什麼要這樣跑到我身邊來為你爹竊取情報?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是真的情願這麼做。"我低下頭吻上她的額頭,"明天我就讓你帶著虎符回將軍府,讓你把這個假的罪證交給沐天正。至于他是死是活,全在他自己的考量了。離兒,不要太傷心,不要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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