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展念初正調顏料,參賽的作品是時候準備了.
門被敲響,她抬頭,就見莊心嵐拿了份報紙搖著輪椅進來。
「小初,你看。」莊心嵐遞過來報紙,指了指一塊啟示,「展家那死丫頭跟你道歉了。」
展念初拿過報紙,是好幾天之前的了,可是那時候在忙著照顧生病的媽媽,沒有留意這些。
啟示由展惜情登出,對尚可可的畫像署名問題作出了解釋,連同尚先生,慈善機構的負責人都一並發出了道歉聲明,按說面子掙得足夠了,可是展念初卻並沒有什麼喜悅之情累。
「沒叫她去坐牢便宜她了,那丫頭跟她媽一樣的缺德——對了小初,展家打電話來請你過去吃飯,小姨跟你去,看我不把他們罵的狗血淋頭。」
展念初急忙制止,「小姨,去那吃飯能吃得下嗎?那個家我不會再踏進去,要談,我也和展惜情單獨說。」
「沒人跟你撐腰怎麼行呢?」莊心嵐搖頭,「看小姨如何讓敵人聞風喪膽,你太弱了,學著點。檬」
展念初接著調色,低頭笑笑,「小姨你的火力是天生的,學不來——對了,上次給你打電話,電話里好像有個男士,誰啊?」
莊心嵐白她,「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小初,小姨跟你說的事你想過沒有,畫畫沒出息的,你看你成天坐在那兒累不累——跟我出國去吧。」
展念初放下筆,「小姨你怎麼啦?出國又有什麼好,我除了畫畫也不會別的啊,難道你要我跟你做生意?我哪會。」
「不用做生意,我不是說了我拿到了一筆贍養費,你喜歡怎麼揮霍就怎麼揮霍。」
展念初只想笑,「小姨,你是不是寂寞了?那你就接著去戀愛結婚,最好生個孩子,這樣就不怕你的錢沒人花了。」
莊心嵐連連呸她,「死孩子淨瞎說——」
展念初笑笑,莊心嵐看著她坐在那兒認真的開始畫畫,畫布上的色彩組合也看不出規律,她靜靜看了會兒,問道,「小初,你想過你爸嗎?」。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展念初一切如常,淡淡說,「想過。」
「那要是有一天他回來找你了……」
打斷她,展念初冷淡的說,「他最好別回來。」
莊心嵐聞言只能嘆息,她雖然沒有什麼大反應,可是眼里除了憎恨還是憎恨——試問哪個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接受那個從未露過面的父親,養恩遠大于生恩,他想認回女兒,太難太難了。
展念初看小姨發呆,就說,「他也不會回來的——小姨,我寧願相信他不在人世了,這樣會少討厭他一點。」
莊心嵐坐在那兒,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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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展念初和展惜情單獨見面。
餐廳里放著優雅的音樂,咖啡端上來,展惜情淡淡喝了口,看了下對面的男人,「你確定你坐在這里對化解矛盾有作用?」
梁震東一直往窗外望,「我只確定我坐在這里可以防止兩個女人扯頭發打架。」
展惜情看著他,忍不住搖頭笑笑,「我以未來大嫂的身份勸你一句,那女人不是你想的那麼單純——她和畫神慕景深有染,這個你是知道的吧?」
「造句,你跟我哥有染。」梁震東舉了舉咖啡杯,敬她。
展惜情不悅的皺眉,「我好心勸你的,你難道不介意和別的男人分享同一個女人?」
梁震東拿眼角瞥她,「我會讓她放棄其他選擇自己心甘情願走到我身邊來——你的前車之鑒我就不效仿了。」
展惜情冷嗤一聲,端起咖啡慢慢品嘗。
樓下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梁震東很自覺的端起咖啡杯走到身後的座位里面去。
展念初進了門,看到展惜情的所在徑直走過去。
放下包坐在那兒,展念初拒絕了服務生的點餐,直接說,「說吧,我給你的時間足夠久了。」
展惜情看著她,「你要我說對不起嗎?不過我想你應該不需要這個。」
展念初用紙巾擦了擦鼻子,「我不需要,你也得說,不是嗎?」。
展惜情挑了下嘴角,從隨身的手袋里掏出一本美術刊物,「翻開看看吧,對你有用,我說的對不起也不是真心的。」
展念初打開刊物,她已經用書簽做了記號,她翻到那一頁,眼楮頓時瞪大了——
「畫風和你很像是吧?我第一眼看見的時候還以為是你換了個名字發表的作品。」展惜情看著她震驚的樣子,慢慢喝了口咖啡,「不過看你的反應,應該不是了。」
展念初死死的盯著那幅畫,赤腳坐在花壇上的小女孩,眼神帶著幾分純真和茫然,穿著半舊的藍色連衣裙……她覺得口干舌燥的,心髒的劇烈跳動聲快要震得耳朵發疼。
作者署名athena,她無法判斷出到底是誰做的——可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經準備到一半的參賽作品被別人給搶先發表了。
展惜情看著她驚怒的樣子,「我打電話去問過雜志社,他們說投稿的人寄來作品的時候就是匿名,並且要求雜志社保密他的全部資料。」
展念初看了眼那幅畫最後的作者自白,對方稱這幅是她在看到朋友家的女兒時候產生的靈感,孩子純真的眼神令她心境清澈……
合上雜志,展念初看著對面的女人,展惜情看她攥著拳頭,「我只能說你很倒霉——是你打算用來參賽的吧?光憑畫風相似是沒法讓所有人信服的,如果你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這幅畫的構思來自于你,恐怕你連打官司都沒辦法。而且,就算你證明了這幅作品是你的作品,參賽作品也曝光了,你也要重新選材。」
展念初握著水杯,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突然的狀況——作品是藏在自己腦袋里的,她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怎麼會丟呢?
想了會兒,她突然想起那天自己的背包被搶走,里面的素材本就有這幅畫的雛形,可是明明看著歹徒將包扔進河里的……歹徒又不懂美術,怎麼會偷走她的畫來發表呢……
「看來你得罪的人不是一般的多。」展惜情聳聳肩,「這消息我告訴你,你覺得是當道歉也好,當落井下石也好,我們這間的這一役算是結束了。」展念初坐在那兒,帶著苦澀的笑了笑.
「別以為是我做的。」展惜情拿起包,「比賽,我倒是希望堂堂正正的進行。」
看著她走,展念初慢慢的卷起雜志,站起來往餐廳外走去。
梁震東見她起身了,急急忙忙跟出去,展念初一路下樓,有些失魂落魄的——怎麼證明那幅畫是自己的,原稿丟了,存在手機里的草本也丟了,自己又沒有任何證人……
證人……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跟慕景深說過這個創意,拋開感情不談,他作為前輩也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她已想不了太多,匆匆忙忙就攔車要去找他。身後的梁震東見她沒頭沒腦的沖到馬路邊,急忙過來拉住她,氣急敗壞的吼,「怎麼了你!路也不看!」
展念初回頭看見他,心里還是慌得一塌糊涂,愣愣的說,「震東,我參加比賽的作品不能用了,我準備了半年多才有了個雛形,現在離比賽就剩三個多月了,我要重新準備,我什麼也想不出,怎麼辦……」
梁震東拍拍她發白的臉,「什麼作品不能用了?怎麼了?」
她抓著他的袖子,「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也想知道……我去找慕景深問問……」
梁震東看她神思恍惚的樣子就著急,拉著她回到自己的車旁邊,塞進去,「我送你去,你這樣子太危險了。」
展念初縮在座位上,耳朵里一直在轟轟的響,好像有人開進去了一輛卡車一樣。給慕景深打電話,沒人听,給葉蓉萱打,對方告訴她一個地址,說慕景深在那兒打球。
她歪著頭靠著窗戶,混亂的腦子里慢慢理出了一點點頭緒——那場搶劫看起來都不是個意外,試想咖啡館出入的有錢人一眼就看得出,穿名牌開好車的不被搶卻搶她一個一抓一大把的普通學生,別的素材不踫,偏偏用了她要參賽的作品,難道那個搶匪懂畫畫,天大的笑話。
一陣陣發冷,她臉上一片急色。梁震東把外套丟給她,安慰著,「別這樣小初,比賽而已,錯過了這次還有下次。」
展念初帶著哭腔的吼,「沒有下一次了!我只有這一次機會!我付出了全部就為了贏一次!」
看她崩潰的哭起來,梁震東心里也一團亂,抽出紙巾遞給她,「別別,是我說錯話,我幫你,你需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展念初用紙巾擦了擦眼楮,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對不起,我不該沖你發脾氣……」
遇到紅燈,梁震東停下車給她擦眼淚,她已經不哭了,靠在椅子上眼楮紅紅的看著窗外,那副神情,茫然無措得讓他心疼不已。
一路無話,到了高爾夫的球場,展念初匆匆忙忙就跑下車,連包都沒有拿,梁震東坐了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拿了包下車追過去。
球場很大,展念初一路打听一路胡亂尋找,看到慕景深的時候她眼楮控制不住的發熱,使勁兒仰頭咽回情緒,她沒頭沒腦的沖過去,「老師!」
身邊的女人剛要揮桿,慕景深立即伸手握住她的球桿,手腕上被撞得一陣發麻,他蹙起眉頭看著跑過來的女人,斥道,「想死嗎你!」
展念初停在他面前,全世界就這個人是救星,她咽了咽到喉嚨的心跳,焦急的說,「老師,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要參賽的作品題材?」
慕景深揉了揉手套下的手腕,皺緊眉頭,似乎在思考。
旁邊穿著連衣短裙的呂小柔不滿的努努嘴,勾住慕景深的手臂,「展念初你好沒禮貌,我們在打球唉,你怎麼招呼都不打就沖過來?害的陸老師差點傷到了。」
展念初只是死死的看著慕景深,哀求似的說,「你好好想想,拜托,我跟你說過的,我想畫我在孤兒院助養的小朋友,她,她穿著半舊的藍色連衣裙……」
慕景深看她眼楮紅紅的,皺眉,「怎麼了?」
她哽咽兩聲,話都說不出來,在他面前,委屈好像都被放大了好多倍。
看他們倆對視,呂小柔搖搖慕景深的手臂,「老師!還打不打球了?你接著教人家嘛。」
听呂小柔說話,展念初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著她,「是不是你?」
呂小柔往後躲了下,拉著慕景深求助,「你說什麼啊!」
展念初看著慕景深,「我打算要參賽的作品被人偷去發表在雜志上了,我要重新準備作品……可時間根本不夠……」
慕景深聞言,側頭看著身旁的女人,呂小柔咬咬嘴唇,轉身要走,「神經病,不知道你說什麼。」
展念初伸手拉住她,「你說清楚再走,是不是你?」
呂小柔回頭狠狠推她,凶起來,「放手!你有毛病!」
展念初猝不及防的被推了個趔趄,慕景深剛要伸手去拉她,她身後就跑過來個男人穩穩地把她給抱住。
眉間的冷色一濃,慕景深盯著梁震東。
梁震東露出凶相的看著呂小柔,「是不是你偷了小初的畫?不承認是吧,那就報警解決!我再找記者去你們學校采訪一下校長,看他都教育出來一群什麼樣的鳥學生!」
呂小柔抿住嘴唇,躲在慕景深身後,「老師……幫我。」
梁震東看著慕景深就來火,幾步沖過去,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個衣冠禽獸,仗著自己有個臭名聲就可以四處玩女人不負責任了?你給我離小初遠點!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欺負她我絕對跟你玩命!」
慕景深冷眼瞧著他,「你算老幾。」
梁震東大怒,「我是她未來丈夫!」
慕景深冷嗤,「那也是我玩剩下的。」
梁震東大怒,舉起拳頭就要打,慕景深卻更快的出手,狠狠的一拳打在梁震東的左臉上。
展念初見狀急忙撲過來阻攔,緊緊摟住梁震東的腰拉他遠離慕景深,「別打了!震東!我不想看著你受傷……」
梁震東見她又哭了,訕訕的擦了擦嘴角的血,「那混蛋看了真礙眼,不過算了,你說不打我就不打。」展念初不遠不近的看著慕景深,呂小柔站在他身後,他高大的身子擋在那兒,好像一堵結實的牆.
站了會兒,她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喉嚨帶著苦澀,「她在你身邊,就算你記得也會說不記得了,是嗎?」。
慕景深冷眼看著她,也看著梁震東。
相對無話,展念初看了眼polo衫休閑褲的他,帥氣非凡,可是到底只是一個不真實的存在,她鼻子有點發酸,只好迅速的回頭離開。
看著她走遠,呂小柔才松口氣的過來拉他,撒嬌似的,「老師,你接著教我打球嘛……」
慕景深側頭看她,目光里的森然嚇了她一跳,本能的放開他,囁嚅,「老師……」
「我有說你是我學生嗎?」。慕景深冷眼睥睨她,變了臉如同另一個陌生的人。
呂小柔不知所措的看著他,慕景深的目光刀鋒一樣鋒利,逼視著她,「你偷了她的畫?」
呂小柔連忙搖頭,邊往後退,慕景深伸手扯住她的領子,「說謊的代價就是從畫界永遠消失!」
呂小柔楚楚可憐的哭了,「我沒有想那樣做的……護河員說撈到個包,看證件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正好我的朋友去領失物,她听說展念初總是借機和你接近,就想替我教訓她,她的包我朋友只是扔了,她也不知道被什麼人給撿去了……真的……」
慕景深陰沉著臉看著她,眼楮里隱隱跳動著狂烈的火,呂小柔嚇得直哆嗦,「我沒說謊,我真的不知道是誰做的!」
慕景深冷冷的推開她,呂小柔腿軟的直接倒在地上,看他拿了外套要走,她急忙爬起來,「老師!我們學校的人都知道展念初人品差又貪慕虛榮!你別被她騙了!」
慕景深回頭,陰沉地瞥著她,「我的女人,你還沒資格評論。」
「那我是什麼!」呂小柔嚷道。
「你拿自己當什麼,我就拿你當什麼。」慕景深頭也不回的走掉,球童急忙背起球桿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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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
坐在石凳上看著遠處的風景,展念初怔怔的發呆。剛剛才要動筆就不得不放棄,好像被人兜頭澆了盆涼水,從里到外都開始發冷。比賽一下子變得艱難,別說一時半會兒沒有好的題材,就算有個好題材擺在眼前她也未必能有那種精氣神坐下來好好的畫。
懊喪的低頭捂著臉,是不是這是失敗的預兆,她是不是就要輸掉比賽了……
梁震東拿了兩杯熱女乃茶過來,遞給她,「喝點,舒服些。」
展念初搖搖頭,「你去醫院吧,你臉都腫了。」
梁震東也搖頭,「除非你陪我一起去,不然我怕我一走開你就跳江了。」
展念初無心說笑,蔫蔫的坐著,「能跳早就跳了,我死了,誰照顧我媽……」
梁震東揉揉她的發絲,「別說這種話,還有我呢——那畫會不會是展惜情干的?」
「不會。」展念初搖頭。
「你還挺信任她?」
「要是她拿到了我的初稿,她會到比賽前一天發表出來,她連重新準備的機會都不會給我。」
梁震東撇撇嘴,女人的戰爭往往比男人的慘烈廝殺更可怕,不見血,卻更殘酷。
「打算怎麼辦?」他掖了掖她頰邊被風吹散的發絲。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唯一的,就是要重新準備作品……」她嘆息,可是談何容易,她害怕自己在倉促的時間里根本沒有靈感和心情去安心準備……
「喏,送你一枚魔戒。」梁震東拿過她的手指,套上一只糖果戒指,「賜予你力量,你是希瑞!」
展念初都欲哭無淚了,看著戒指,「幼稚死了。」
梁震東撞撞她,「幼稚的我擔心你吹冷風會生病,別坐了,送你回家。」
她心煩意亂,被他牽著走,一點力氣都沒了。
5號上午還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