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樓,我幾次回頭,舍不得,我記下了院子里合歡樹的高度,大約比院門高出一小截。
「黎回,媽媽要帶你去一個新地方,去找你的爸爸,你還會見到你更多的親人,你的女乃女乃,姑姑,媽媽教你喊爸爸,喊女乃女乃。」我哽咽著對懷里的寶寶說。
心中升起的悲涼,天旋地轉般疼痛,如一把無形刀劃過心中。
我討厭這樣的自己,一些話明明自己敏感而懷疑,卻非要鏗鏘有力說得堅信不疑,天知道,我是多害怕面對未來,那樣沒有定數,渺茫的未來。
一個人抱著孩子,拖著行李箱,背著偌大的包趕往機場,距離並不遠,我每一步都走得悲傷。
這世界上有太多可以用悲傷來形容的名詞,悲傷的臉,悲傷的眼淚,悲傷的歌曲,我連步伐都是悲傷的。你能體會那種百感交集的悲傷嗎,種種心緒,諸多疑問,哀莫大于心死,我多像趕往戰場的士兵。
機場的候機室,輪播的電視鏡頭里,居然有卓堯的身影,他西裝革履,豪華的辦公桌,桌上立著一個相框,他在接受記者的采訪,不凡的談吐,說著公司未來的規劃。
他這個模樣,回歸了我最初認識的佟家三少,英俊嚴肅,錦衣玉食高高在上,那一刻,我們之間的距離被來回到過去,拉回好遠好遠。他不再是我觸手可及的丈夫,他是另一個男人,冷清傲慢的佟家三少。
鏡頭一閃,我看到相框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並不是我。
白色的貝雷帽,白色公主裙,白色白色——葉潔白!她的照片,公然放在他的辦公桌上。短短的十幾天,這個葉潔白無所不在地出現。
身邊的幾位同樣候機的女人,盯著大屏幕眼楮眨也不眨,口水都夸張的快要流出來了,我低頭看懷里的小黎回,他正對著屏幕上的卓堯笑,他認出了那個人是他的爸爸。
「這個赫赫有名的佟少還沒結婚吧,不是說和一個有詐騙前科的女人私奔了嗎,看來他是把那個女人給甩了,搶手的男人啊,要是我年輕幾歲,我一定非他不嫁!」一個穿著豹紋皮大衣的大嬸說。
「阿姨,我都沒希望,你就別想了,當年我在佟氏旗下的子公司做過文秘,我親眼見過佟少,哇,真人比鏡頭上的還帥,我花了我兩年的工資買一身名牌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可他,眼光一次都沒落到我身上!」年輕女孩心痛地說。
「你在那上班,那你一定見過和佟少私奔的詐騙犯了吧,說來听听,是不是長得美若天仙。」
我心里哭笑不得,詐騙犯,私奔,我成拐帶犯了,也有一種驕傲從心底生出,能做他的女人,是多炫耀的事,他高高在上,又有幾個女人見過他私底下的模樣,他身上的淡淡木香,他懷抱的溫度,他下廚做的黑椒牛排的味道。而我,見過這個男人最柔情蜜意的面龐,他純真的笑容,他大衣里殘余的氣息。
和她們比,我有很強大的自豪感。
一旦想到葉潔白,我的危機感頓時讓我成了斗敗的鴕鳥。
未來的卓堯,還會是我的嗎?
身邊的年輕女孩裝作很了解的神態說︰「我當然見過那個狐狸精,細眼小嘴,長得狐媚相,胸圍很大,擠胸扭臀,說話嗲里嗲氣,把佟少給勾。引去了,我打包票,一定是色迷佟少的。佟少和她走了之後,公司里很多女員工都辭職了,阿姨,你不曉得,佟氏有多少女員工只是為了見佟少一面才在佟氏上班,這一次,佟少回來了,我打算重新去佟氏面試。」
我打量我自己,她真見過我嗎,我哪里一臉狐媚相,胸圍有很夸張麼!她絕對沒見過我,是憑空捏造一個我的形象。
「噢,你這麼著急了辭掉工作去上海,就是為了佟少,你省省吧,他快要訂婚了,未婚妻是宏葉新任董事長,昭示天下了,你沒希望了!」豹紋大嬸說。
「切,我還有做二.女乃,三女乃,四女乃的希望呀,就算能和佟少一.夜.情,我也滿足了,最好一夜大肚,給他生個孩子,基因好啊!」年輕女孩說著,指著我懷里的小黎回對豹紋大嬸說︰「你看這小男孩長的多好看,薄薄的嘴唇,直挺的鼻子,他爸爸基因肯定特好!」
我無語了,我懷里的小黎回就是卓堯的孩子,當然基因好。
卓堯,我的情敵,原來並不只一個葉潔白,也不只你的前女友歐菲,還有太多太多像我隨機遇到的這樣女孩,心甘情願做你的二,女乃,三女乃,四女乃,連和你一.夜.情都在奢望。
我渾身發了一個抖,太可怕了。
我愛的究竟是怎樣一個男人,和他在一起,那麼我的余生都生活在這種不安里,我再自信再相信我們的愛情,我也經不起走在大街上遇到一個女人都在幻想勾。引到你,你如明星一般耀眼璀璨。
飛機一路平穩,窗外漆黑一片,我更喜歡坐白天的航班,換登機牌時我總要選個靠窗的外置,我喜歡坐在窗戶邊,看窗外的雲層,總會想起小時候外婆對我說的話,她說人死了,就會去天上,變成雲朵,變成星星。我的爸爸,媽媽,外婆,此時的我,是不是離你們很近,如果你們在我身邊,請抱抱我。
黎回很乖,第一次坐飛機也沒有
不良反應,起初我還擔心飛機上的壓力會引起寶寶的耳鳴,還好,短程的航班,空姐也告訴我不會有問題。
一個多小時的空中飛行,于我而言,仍是漫長,當飛機下降,我看到了上海的夜空,闊別已久的上海啊,終于,要與這個城市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