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鏘!」兵戈交接聲在寂靜的夜里甚是清晰,讓一眾人等精神猛得一凜!
「你瘋了嗎?!」那人即時回身險險架住從自己身後同門處砍來的一劍,憤怒地大吼,可換來的卻是更加猛烈的進攻。旁邊的人都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麼突然就打起來了呢?
「怎麼回事?」走在最前方的東方凌風抱著官錦兒,一扯韁繩止住胯_下的馬,皺眉回頭看著一片莫名的混亂大聲問道。話音剛落,又見兩個自己人拔出刀來向旁邊人進攻,這次更是在隊伍的中央引起了騷亂。
眾人不明白自己的同門師兄弟為何在一瞬之間就背叛他們拔刀相向,驚疑也有,憤怒也有;而讓他們更為恐慌的是,現在馬隊正正卡在狹窄的山道之間,二十多人的隊伍,想要移動不是那麼容易。
可是,一個發瘋的人在隊伍的最末,等于阻住了往後的趨勢,兩個發瘋的人在隊伍靠近前方,更是讓他們不能向前,只能困在原地,或者,一個不慎跌入懸崖。
「還等什麼,阻止他們,到底搞什麼!」東方凌風大聲地呵斥著自己的師弟們,這種時候發生這種事情,給人的感覺實在不妙。
可是藏劍山莊不是龍彪門,並不善馬上作戰,並且,面對著不知為何瘋了一樣砍人的曾經的同門好友,眾人實在下不去狠手,以致于可笑的混戰一直持續著。
「該死!」東方凌風恨鐵不成鋼地準備下馬親自去平息騷亂,卻被二師兄羅廣白按住了。
「太蹊蹺了!」他炯炯有神地來回打量著黑暗的四下,沉聲道,「你看他們三個的動作……至少我從沒有教導過他們,長劍是用來‘砍’的!」
東方凌風也一直覺得奇怪,听了這話才頓悟奇怪之處在哪兒。「發瘋」的那三人是「真瘋了」,別說藏劍山莊的獨門招式,他們所使用的招式根本就不能屬于劍招。
羅廣白心下有火,昂頭洪聲道︰「天鬼宮的雜碎,你們敢做不敢當?有種的就出來!有膽的,當面與我一戰!」
話還沒說完,便有十來條黑衣人影從不知道哪里顯現了出來,悄無聲息地就撲向了正一鍋螞蟻似的眾人。
「這不可能,兩旁都是懸崖峭壁,他們躲在哪里!」瑟縮在東方凌風懷里的官錦兒驚懼地大呼,這實在是太過不可思議,讓人心里發麻。
「這便是天鬼宮的詭秘之處了。」東方凌風心下微沉,感到事情十分棘手,然後略一思索後將官錦兒抱到了許勤的馬上,「她就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東方凌風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拔身回馬,抽出配劍就迎上了那個儼然是黑衣人頭目的偷襲者。
羅廣白則是運起輕功,直接從自己的馬上起跳,迅疾輕逸如鷹隼地精確穿過刀劍暗器橫飛的混亂戰場,在馬匹、人頭上腳尖借力,行走如平地。
雙指一並,體內強橫的上乘頂峰實力的內力立刻流轉于右手,在被控制的同伴身上連點幾道大穴,將周身內力勁道全數封閉,使他們在不可置信地一頓後無力暈闕,委頓下馬。
到了隊伍最後的第三個人處,羅廣白抬起手剛想如法炮制,變故陡生!身後猛然射來一流星般的飛梭,所帶起的充滿殺氣的氣流使他心里一緊、頭皮發麻,這便是飛梭未至,勁氣先行!
羅廣白向左一偏頭,那飛梭便擦過他的長發,直直釘入了他原想和平解救的同門師弟小月復,然後洞穿了那個年輕的身體,從另一側筆直射出,沒入了遠方的黑暗。
那個無辜的師弟口中月復下一股股地像泉眼般冒出鮮血,而雙目卻無神,呆呆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僵直著身體摔下馬去,在地下砸出一片塵土、灑下淅瀝的暗血。就像羅廣白被飛梭所生生斷去的頭發一般,無聲垂地。
「好,好,好,你們!!!」羅廣白真的怒了,他緊捏著手中的劍,心中憤怒的火焰已是參天,他回頭,對上一雙譏誚的眼楮,那是發出飛梭的黑衣偷襲者!
這邊廂,許勤在接到東方凌風的委任之後心中月復誹不斷。天知道他可僅僅是二流水準而已,讓他保護一個同樣是二流水準的官錦兒?自顧不暇啊!能保護好自己就不錯了……
呃,雖然暖玉溫香在懷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福利。
官錦兒心里則盡是怨懟,居然把她交給許勤?這不是斷她生路麼!這花架子的武功有沒有她高還不一定呢!這簡直太不重視她了,他難道不應該只護她一個麼!就知道把希望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是靠不住的!
害怕什麼來什麼,從黑暗的斜刺里又冒出來三個黑衣人,他們身影模糊,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主戰場上的時候,慢慢地向許勤和官錦兒靠攏。
許勤很快就發現了他們,不知為何,他張了張口,卻最終沒有聲張開來。
等到官錦兒看見撲上來的三名偷襲者時已經晚了,她整個人都傻在了馬上,手腳發冷。她想尖叫,想叫東方凌風來救命,可是嗓子卻好似哽了東西一般,完全喊不出聲音來。
習得的微末武技和反抗意識在極度恐懼的此時,已經完全不存在于她的腦海,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三名黑衣人一手提著黑色長刀,一手牽著繩子,慢動作般來到她的馬下,一人持刀逼住他們的反抗,一人點住他們的穴道,還有一人迅速將官錦兒捆綁起來。
其中的一人扛起官錦兒,身影仿佛瞬間融入了夜色,就像來時一樣。被點中穴道而動彈不得的許勤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四人身影的消失,咬著牙,心中復雜萬分。
……
與此同時,在山腳下的破舊旅店中,衛琳瑯獨自躺在漆黑的小房間那堅硬的木床上,輾轉反側,想著自己的決定,既有激動,又有不安。
她不是那種能夠在高門宅院里困守一生的女人,她追求美好的愛情,也追求江湖的刺激。畢竟,一個富貴人家出身的小姐,除了這些,還有什麼沒能擁有呢?
也許是家族遺傳抑或是環境使然,衛琳瑯從小就非常好強,不甘人下。現在,終于決定重新拾起武之一道,讓她的心情著實有些激蕩。
圍著男人打轉果然不適合她,衛琳瑯在一片漆黑中望著房梁,默默想著,她早就應該看清這一切,活出自己的精彩。還有歐陽常棣,既然纏上了她,在她厭棄他之前,就別想再次離開了。
正發狠地想著歐陽常棣變心了之後她該怎麼懲治,突然,衛琳瑯感覺到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有一只手猥瑣地在她大腿上來回撫模,叫她頓時大驚失色!
震驚、憤怒、害怕的同時,衛琳瑯灌注全力的一肘拐就向大約是那個人的地方胡亂擊去︰「你是何許人!好大的狗膽!給我速速現身!」
「別打別打!是我啊!」黑暗中,教主連忙喊道。
「……你剛才在做什麼!」衛琳瑯停住了手,卻依然沒有消氣,她抄起手怒氣沖沖地問道。
「誒?我只是模模你在哪里而已,怎麼……怎麼了嗎?」教主歪頭無辜地回答,然後語氣突然變得激動,「……難道!難道我模到哪些不該模的地方了嗎?!」
「滾蛋你!」衛琳瑯拿起竹枕就往聲源處砸,卻「噗」得一聲砸到了地下,她咬著嘴恨聲道,「討厭,你人到底在哪里呀,都砸不中了!點上蠟燭,快!」
「別,」歐陽常棣慢慢模上了床,溫聲道,「讓我在黑暗中抱抱你,好不好?我什麼都不會做的,相信我。」
不解釋還好,多作了這些解釋,衛琳瑯的腦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想象起了一些不能見光的事情……她扭過頭道︰「不要,給我走開。」
教主腦內將她這違心的話自動濾過了,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她的床,雙臂一伸,便摟住了她,然後順勢躺下,「天氣變涼了,蓋上被子吧……」說著,腳一勾,帶起床尾處疊放的被子,右手準確地抓住一抖,將其蓋在了衛琳瑯和自己的身上……
如果衛琳瑯沒有處在賭氣狀態,她就能發現,這些動作完全不是一個看不清周圍、需要靠雙手來亂模的人能夠做得出來的。
她的背脊貼著他的胸口,能夠感覺得到另一顆心髒在有力地跳動,越來越快,就像自己的那一顆一樣。
不過就算有種奇妙的感覺,像是靈犀相通,衛琳瑯卻依然覺得哪里不對勁……但是苦于無法找到頭緒。無奈,便听之任之,只守好最後的底線罷。
「為什麼是我?你為什麼要選擇我?」在靜謐中,衛琳瑯想了想,還是輕聲問道。
她心里不是不奇怪,就算是小時候的玩伴,經過這麼多年,還有什麼情誼可言?就算是小時候朦朧的好感到了現在,是不是能夠歸為「喜歡」還尚是未知數,更不用說「愛」了。
「……怎麼了?為何這麼問?」歐陽常棣有一瞬間的愣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畢竟,他不是樸昌這種舌燦蓮花的家伙,遇到這種問題,他也很為難。
「你!」衛琳瑯一下子在教主的懷里翻轉過身,死瞪著黑暗中她想象出來的他的眼楮的位置,「你是不是只是喜歡我,並不是愛我?還是說……你甚至都不喜歡我,只是選擇我而已?!因為你先遇到的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你亂想什麼呢?」教主瞠大了眼,有些不能理解女人的思維,他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居然還在誤會他?
而衛琳瑯卻是有不得不亂想的、無法宣之于口的苦衷,那便是前世。
前世的事實讓她無法對教主產生完全的信心,何況武林大會召開在即,歐陽常棣和官錦兒也將提前見面了。
上一次,他們見面的時候官錦兒肚子里已經有東方凌風的種了,而且已經處在被幾乎全武林的有野心的人所追殺的狀態下,所以相互之間難以發展一些感情,發展了感情也不可能有什麼結構。
可是現在?
萬事還沒發生,萬事都說不準。
「快說、快說、快說嘛……」
衛琳瑯抓住歐陽常棣的肩膀使勁晃動,嗲著聲音使出撒嬌**——誰說她不懂撒嬌?只是平常懶得用而已,她發起嗲來可比官錦兒要專業得多——官錦兒還要顧及她柔弱溫婉的形象不是?
「嗯啊,你要是說了,我也告訴你一個……嗯,秘密。」衛琳瑯笑眯眯地拋出了誘餌,讓教主立刻豎起了耳朵,「一個你一定感興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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