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咆哮帶來的不僅是感官上的沖擊,更是心靈上的震撼。
我從來未見過如此場景,雲煙沸騰處,三只巨大的怪獸如天降神靈,張牙舞爪、撼天動地。它們面目憎惡,氣勢駭人,仿佛只要那三人微微一松手,這三只怪獸便會將所有在場的對手撕個細碎。
這都是什麼東西?!
黑影也失去了剛才的氣焰,沉默中似乎透露著無盡的意外。
剛才尚在咆哮的饕餮,猛地停下了吼叫聲,正歪著腦袋看著這三個比他更大的龐然大物,目光中隱隱透露著畏懼。
「蓐收王,您應該不會不認識這三只神獸吧。」老者依舊語氣平和道,「應該是你的老朋友了。遙想當年,你們四位大王叱 海內之時,這些不都是你們的坐騎麼?」
什麼?坐騎?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四位大王到底是什麼來歷,竟然能夠驅使這樣可怕的東西。
「饕餮是你的坐騎,句芒之所窮奇,共工之所杌,祝融之所混沌,你們四方巨魔真是好一派威風凜凜啊。那時候,我們這些野人不過是螻蟻,隨意任你等踐踏。」
「但是,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蓐收王,你沒有想到今天即便你復活,終將滅于我等之手。」
老者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以為這樣說。我便看不出來麼!」黑影在經過片刻的驚愕後,顯然很快恢復了過來,「這些不過是一絲殘魂罷了,如果真是原獸,憑你等小兒妄想控制,真是貽笑大方。」
老者倒也不惱,竟然輕擊雙手,「蓐收王果然還是蓐收王,只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不錯,這三只的確只是那三只神獸的殘魂。想當年。巫妖大戰,你等皆同歸于盡,四獸也隨之隕亡。但是,身雖死,但靈不亡。我歷經萬難,終于將三獸的殘魂收集而起。沒想到,今日小試牛刀。便正好遇上了你。
不過,現在鹿死誰手,蓐收王你還是最好不要這麼下下定斷。你那一只也不是真正的饕餮獸吧?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一只只不過是不滿萬年的幼獸。半斤對八兩,你未必能得到便宜去。更何況,現在的你,已經是強弩之末。孰勝孰敗應該已經昭然若揭了。」
黑影冷笑道。「你以為憑你們就能百分之百地控制殘魂嗎?未免太過看得起你們這些小兒了。」
老者一笑,「如果是真獸,我還真不敢托大,但是……」他看了一眼三只巨獸,「殘魂,對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哈哈。」黑影盡是譏諷之氣,「那你倒是說說看!」
老者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物,緩緩道︰「如果不是此物。我即便收藏著這三道殘魂百年,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天賜我良將,門中有弟子將此物取回,令我顧慮全消。」
說著,他單手一舉,頓時烏光一片中,一道刺眼強光奪目而來,隨後幻化為一片晶瑩,如金粉一般,洋洋灑灑而下。
那些金粉落在三只凶獸的殘魂之上,剛剛還有跳月兌之勢的猛獸,竟然匍匐在地,一付任君差遣之意。
我被這一夢幻的場景驚呆了,如痴如醉地看著這漫天的金色。那目眩神迷中,心髒不知為何,開始再次劇烈的跳動,仿佛與此珠有萬般靈通,又似雀躍不已。
但對于我的如痴如醉不同,那黑影第一次失色輕呼,「不可能,你怎麼會有……」
「不錯,定海神珠。當年鴻鈞道人取二十四朵虛空沫化為二十四顆定海珠,平伏四海洶涌、化萬物澎湃,平息神鬼魔三界。後此二十四神珠遺落各地,無人知其所處。老朽的先師機緣巧合之下,恰好得知了其中一顆的下落。此秘密百年來為我門中至密,今日終于能大白天下,甚是欣慰。」
「哼,二十四珠各有奇險擁護,豈是你們這些螻蟻可得?!」蓐收王全然不信。
「不錯,這神珠之外,有倒掛河之奇,萬蟲坑之險,黑迷霧之凶,能找到的人寥寥無幾,即便找到了,能連闖這三關的,世上根本沒有一人。但,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派集各門之長,薈萃英雄,百年來積少成多,終到老朽手中能奪此寶物。」
「過此三險,雖然萬死千生,但所幸我派百年有中興之人,尋得龍涎、流螢盞和攝魂鈴,破開三凶之地,得到這一顆神珠。祭旱魃之血為引,才將這三縷殘魂封印于此。」
「如果要怪,只能怪蓐收王你的復活時機太過糟糕,本來這些並非為你準備,但既然撞到了我們的手中,我派自然不會將你這大煞神放任人間,為禍作亂。」
我的眼角抽動了起來,雖然不知道龍涎和流螢盞是什麼東西,但攝魂鈴我卻是知道的。這一件寶貝是冥界地府的鎮府之寶,為千萬靈魂開路之用,讓他們不要迷失在幽冥暗府各種駭人的死地中。
我忽然想起小馬哥奇怪的電話,他質問過我是否帶走了地府的什麼東西,難道他所說的就是這個攝魂鈴?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這攝魂鈴怎麼會出現在這個老頭手中?
忽然,心底一陣不安的情緒波涌而過。雖然不確定,但那種感覺卻讓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人群中那個至始至終沉默不語的男人。
「原來……你是為此而來……」
虛無中一聲悠悠長嘆,語句破碎、語氣黯淡。
這是老頭子的聲音。
老者听到老頭子的話,放聲大笑起來,「華師佷在人間這些時光,還要感謝您和您的家人多加維護。所以,如果您能接受鄙派的條件,回歸蘆洲去,我可以在此保證不為難您。」
「龍涎我不知你從何得到,但那流螢盞想必是從羅婆婆那一件事中得到的吧。」老頭子的聲音極為縴細,似乎隨時將會折斷。他的問題顯然是沖著人群中的男人而去。
我死死地盯著他,那種即將撕開真相的痛感開始噬咬。我有過懷疑道士的出現,但是絕對不會想到他的出現會在今天給我們帶來如此大的危機。
白家的傳家之寶,吳子刀背叛師門偷竊而來的寶貝難道就是這流螢盞?這時我才想起,自始至終吳子刀也沒有給我看過那寶貝,而知道寶貝下落的道士也是顧左右而言他。當時渾不知覺的我,竟然沒有想到過,他就是沖著此物而來!
忽然心頭一跳,難道送靈回鄉的吳子刀……一種極為不好的感覺襲擊全身。
想起那日,他一付泰然坐在羅婆婆的那張老藤椅上,目光溫和地看著我,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場假象?在某個我不知道的時間里,剝去偽裝的他會朝吳子刀下手?
手腳漸漸冰冷,即便只是推測,也足以讓我心寒膽戰。
所有的一切,竟然只是一張假面。
旱魃之血?
這時我才想起從第一次相見,便是一系列動作的開始。幾百年從未現身人間的旱魃,竟然會怪異地出現,並襲擊人類。其中的蹊蹺之處,我從未想過。如果一切並非它本願,而是被人追殺,逼迫現身。在走投無路之下,殺人取血,想恢復妖力,擺月兌這層層包圍?
這道士太過聰明,也太過狡猾。
知道自己一人之力很難在如此大範圍內捉到躲藏的旱魃,所以,他逼它犯險,逼它遭到人類的追捕,從而借人類之手,最後殺死了它。
一幕幕想象在腦海中翻滾,難道往日里萬般開心與胡鬧,竟然只是一場從頭到尾的欺騙?!而我猶如一個傻瓜一般,在他眼中極盡可笑和愚蠢。
「……」華嚴沒有回答,目光依舊冰冷,仿佛耳聾一般。
老者看了一眼華嚴,也並未替他接話,反而看著黑影笑道︰「說起來,最後一樁寶貝,我還要感謝蓐收王你那不爭氣的寵物,竟然為了貪吃硬闖地府。本來三界不通,互有壁壘。我們雖為方外人,也沒有辦法進入。但是,你那寵物倒是非同一般,硬是在兩界之間穿出一個窟窿,讓我等有機會進入冥界。說起來,這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黑影沒有說話,只是周遭的黑雲上下翻飛,呼呼做聲,想必他是氣急了。
「說了那麼多,蓐收王,你也該休息夠了。老朽雖然趁人之危,但對待邪魔歪道我也不忌諱用一些卑鄙無恥的手段,更何況在下已經給蓐收王足夠多的時間休息調整了。引我說這麼多話,不就是想趁此機會多修復一二嗎?」。
黑影許是被他道破了心機,頓時勃然大怒。
「小小幾個人仙,憑借著從哪個墳堆里挖出來的殘魂,就敢在我面前賣弄。今日,你們就等著受死吧!」
說話間,天邊雷聲陣陣,混沌無邊中有什麼可怕的事物正在翻滾醞釀。厚重如棉絮的黑暗,忽然被一道淒厲的亮光撕破,抖落了漫天的殺氣。
一道紫色的閃電頂天立地,如惡魔的利爪兜天蓋地而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