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妖不成孽 第三十二章、貧民窟里的吳大媽

作者 ︰

「听說昨天出事了。」一個拎著剛剛買了一顆椰菜的婦女悄悄地對著買包子的老板娘嘀咕。

「可不是。」老板娘回頭看看周圍沒什麼特別的人,壓低聲音說,「听說全城的那個都出動了,可是沒捉到,昨天晚上,這個……」她比了比一個手掌,「被砍頭了。」

「哼,殺得好,平時就被他們欺負夠夠的了,他們也有今天的下場。」

「沒完呢,要是再抓不到,今天還得殺!」

買菜的婦女一听這話立刻露出驚恐的表情。

「噓!你們不要命了!」老板急急地從屋內奔出來,一把捂住他那惹事好碎口的婆娘的嘴,「就你能說,再叨叨,你把老子的命都叨叨沒了。」

他那老婆一把甩開他的手,怒目橫眉道︰「怕什麼怕,這個地界你當他們會來嗎?」。

老板一瞪眼,「不能來?不能來,那是什麼!」他偷偷地一指半空,只見幾只烏鴉正掠過天空,將這一片破爛如滾動龍一般,散發著腐爛臭氣的地方納入眼中。

倆個婆娘一看見這幾只烏鴉,頓時都抿緊了嘴,再也不敢 嘴,匆匆離開。

吳大媽正抱著不知從何處撿來的一袋子菜葉,踩著泥濘的小路,和這三個人擦肩而過。听到他們說的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殺人便殺了,不管是賤民,還是那些貴族,落下的刀下也不過是濺起一碗血來。

她看過太多殺人的場景,甚至看過自己一家五十余口被一一處決的景象。那些或淒慘或狷狂的臨刑表現。其實都是一樣的。

她也曾經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現在穿著裂口的破鞋的腳,也曾經穿過第一層梵駱皮的鞋子,也騎過那些振翅就能飛去天外的異獸。听過渾身散發著奇香的英俊男子說過的情話。

但是。那又怎樣?

現在,她只是這一片連流浪狗不願來的破地龍的住客,听著最污穢的吵鬧言語,看著雞鳴狗盜的齷齪事,說著污穢放蕩的言語。這里所有的人都是窮得嗒嗒滴的窮鬼。比狗都賤的賤民。為了一點如針鼻的利益都可能吵翻天,甚至出人命的地方。

永璥城早就忘記他們了,但是又古怪地容忍著他們。

如果可以,吳大媽甚至覺得三十多年前如果把她也同那些家人一樣殺頭。說不定更好一些。至少,她不會像今天這樣,和一個市井潑婦沒有二致的生活強上一萬倍。

但是人都是膽怯的,那一夜她逃得一命。便再沒勇氣一頭撞死。顛沛流離中,便是這一活三十年的苦難日子。

推開用茅草搭成的大門,其實有沒有這門沒有什麼兩樣,家里沒什麼可偷的,除非那個賊是個比她還窮,連個吃飯的碗都沒有的窮賊。

低矮的屋子里光線很昏暗,她沒有點蠟燭。最後的一段蠟燭已經在昨晚燃燒殆盡,至少在她有錢再買新的蠟燭前,她得忍受這樣黑暗的生活了。

幾塊土磚搭乘的灶台早就黑  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一口缺口極大的鐵鍋冰冷地放在灶台上。根本沒有油的鍋里,癟癟的幾根菜葉貼在鍋沿邊,顯示著這口鍋是正在使用的,而不是別人扔掉不要的破爛。

仔細地數了一下菜葉的數量,吳大媽忽然有些暴怒起來,這個家伙吃得太多了,難道想餓死她嗎?想到這里,她頓時不忿起來,叉著比飯桶更粗的腰肢,對著黑暗中罵道︰「說過還要留著當晚飯,你怎麼能吃這麼多!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餓死鬼投胎麼?」

我苦悶地抬起頭來,听著肚子再次發出的抗議聲,望著罵我吃太多的粗魯婦人,不覺無奈地說道︰「我只吃了一碗。」

「像你這樣不干活只吃飯的家伙,吃半碗也是多!」吳大媽橫眉豎目,剛想發作,但忽然壓低聲音吼道,「更何況為了你,好幾個人連吃飯的家伙都沒了。」

我自然听出了吳大媽話中的意思,不覺往前靠了靠,「死了幾個?」

吳大媽擰著眉頭,舉著一只手在我面前一晃。

「嘖嘖,才五個,我還以為死了一馬車的人。」我有些不屑道。

「那些是什麼人!你知道麼?」吳大媽的聲音雖然粗嘎,但還是帶上了一絲顫音,「那是五個行動隊的隊長!你當是小兵麼?」

行動隊的隊長,很大的官麼?

「那個家伙怎麼樣?」比起這個,我更加在意另一件事。

吳大媽橫了我一眼,「那人物也是我們能打听的?多問一句便是腦袋搬家!」說著,她不再理睬我,轉身從柴火般的小桌子上拿起剛剛撿回來的菜葉,準備出門洗菜。

我一眼看見了那些連綠色都快沒有的菜葉,頓時臉色難看起來,小聲地問︰「不是給你錢了麼?怎麼又撿這些?」

吳大媽再次一瞪眼,「你蠢啊,我一個叫花子老婆子,拿那麼大的寶石出現在當鋪里,別說換上一文錢,立馬就被那些天煞的給抓起來處死了。要花也等出了這永璥城再說!」說著甩開我的手,蹣跚著走了出去。

我抓抓腦袋,再次嘆了一口。看來想從吳大媽口中得到那個活似道士,幫我進城,卻馬上出賣我的家伙到底是何來頭,是不可能的任務了。

昨天,當騶吾受傷,我一人小心地再次躲過幾批搜查後,忽然在一個小山頭的後面發現了這一片黑壓壓,卻格外潦倒貧窮的地方。這個地方人很多,卻比城外那潮水涌來一般的難民無甚兩樣。根本不能稱之為街道的泥濘路上,只有滿是補丁上衣,光著兩條細腿到處奔跑的孩子隨處可見。大人們雖然稍稍整齊些,也不過是有條褲子穿罷了。

這個竟然是平民窟?

我見過平民窟,但哪里的貧民窟都比這里強上萬倍,即便是豬圈也好上幾分。

我借著夜色在這種只有一人高的破敗茅屋間逡巡了很久,終于發現了這個只有一個婦人居住的地方。相比其他動則五六口的房子,這家好控制多了。只抱著這樣簡單的目的,我夜闖入室。

但沒讓我想到的是,當看見有人夜闖空門時,被一把奇怪卻格外冰冷的東西擱在脖子上的時候,我看見的卻是一雙鎮定如常的眼楮。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樣奇特,不過一夜間,我便從一個準備犯罪的罪犯,便成為了這家的一員,只不過是隱形的。

我不知道是被這雙太過鎮定的眼楮折服,還是她被我滿口袋閃亮的珠寶折服,我們竟然就這樣平和地坐在了一起。談妥的條件是,這位姓吳的大媽收留我一日,我便給她一顆珠寶。

從箱子上剝下來的珠寶足夠有百顆,我想我住不了這麼許久的日子。

吃完所謂的晚飯,我坐在茅草堆上,那是這位吳大媽剛剛幫我鋪好的「新床」。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來?」黑暗中,我實在有些好奇,更有些無聊,開口問。

「不知道。」吳大媽格外地爽快,干淨利索地回答,「不知道便不會擔心。」

我苦笑,這位大嬸還真是屬鴕鳥的。

「但是,你現在知道那些人是因為我被砍頭的,難道你不害怕?」

黑暗里,吳大媽的表情不知如何,只听得平靜的喘息。

「怕,但是我更怕這樣的日子。」她簡單地回答,「反正也活得不像個人,現在有這麼一個好機會擺在我面前,我干嘛不冒一次險。大不了便是殺頭,還能比過這日子更難麼?」

這是大實話,所以我選擇相信。

正準備再開口,忽然黑暗中一聲「噓」聲響起,是吳大媽的聲音。她在制止我開口。

正當我不明就里時,外間突然傳來一種喪氣的聲音。

「呱……呱……」

這聲音太像我那個世界的烏鴉,在黑夜里听著更加讓人悚然。

好久,這聲音才消失了。

這時吳大媽才開口解釋,「那是探子。我們這種地方雖然永璥城家主不會注意,那些狡猾凶殘的貴族也不會來看一眼,但他們會派這種喪氣鳥來監視。可惜,他們不知道,這種鳥最蠢,飛到哪里都要自夸一番,暴露了它們的蹤跡。」

我听得新奇,這個地方真是有趣。

「我不管你來干什麼,只是你最好想個辦法逃出去,想在這里殺某些人或者干什麼,你都不會逃出家主的手掌心。」吳大媽再次開口,卻一箭命中目標。

「家主?」我玩味著這兩個字,「是關來家的家主麼?」

「知道還問?」吳大媽有些不耐,「別說家主,就是他那倆個佷子,號稱左膀右臂的雙多,你也惹不起。」

我眨眨眼,「雙多,那是什麼?」

「你問這麼多干什麼?」

「就當聊天好了,這麼早你睡得著?」

听到我這話,低矮的茅屋里停頓了一會兒,身邊一陣悉索聲,忽然身邊一熱,竟是她挪了過來。

「關來多羅,這個是最凶殘的人。他是家主的大佷子,面相凶惡,手段極為殘忍。別說敵人怕他,就是這永璥城,除開家主,就沒有不怕他的。听說他手中有一大半的兵權,特別是水軍都在他的掌控中。永璥城是海城,這水軍權便是最重要的。」

吳大媽的聲音極低,只有近在她身旁的我才能听清楚。

心頭一緊,水軍權?難道那個下令吃人的殘暴男子便是關來多羅?我听到那只青蛙曾稱呼他為爵爺。想來不會有錯了。

我暗中緊緊握住拳頭,好,殺地真是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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